“你的腿,是父亲救回来的,你若不珍惜,他就算……身在九泉,也不能安心。”
榆木咬牙垂泪:“我、我听永安侯的就是了。”
杨仪看向榆花儿,女孩儿机灵,刚要动。杨仪探臂摁住她:“别动。”
给她诊了脉:“最近可觉着哪里不妥么?”
小连在旁道:“她说了两次肚子疼。”
“现在还疼吗?”
榆花儿终于点头:“疼。”
杨仪又听了会儿,蹙眉问道:“在吃什么药?”
小连在旁看的心头一紧,道:“姑娘,我因见那大夫的药似乎没什么效用,所以自己给她换了人参生化汤,八珍丸。”
人参生化汤益气养血,八珍丸也有调补气血的功效。杨仪点头,这便是首肯的意思。
小连心弦才松了松,杨仪问:“之前是用的什么药?”
小连道:“他用的是‘桃红四物汤’,说是祛淤养气的。”
杨仪愕然:“那人知不知道榆花儿的病症?”
小连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岂能跟他细说,之前他诊了脉,又看了榆花儿的脸色,问她的经期之类,听她说肚子疼,便开了一副‘血府逐瘀汤’,我因为觉着太重了,提醒他改改,才用了‘桃红四物汤’。”
杨仪顿时后怕。
原来榆花儿是小产,气血虚弱,并不是什么经期不调之类的病症,如果用什么血府逐瘀汤,只会导致她血气涌动下红不止,必将酿成大症。
杨仪又惊又有些气:“这本来不是什么棘手的病症,为何竟能如此用药?”
又想到榆花儿此刻还是肚子疼,只怕内症未除,毕竟她小产之后便又伤情过度,又强撑着去守灵,再加上那庸医开的凉药……
刚才杨仪给她诊脉,便察觉她脉沉紧,这是宫寒的症状,又加上脸色蜡白,手腕冰凉,只怕失于调养外加凉药之害,已经伤到了她的身体。
此时,榆花儿小声道:“那大夫问我多大,我、我看出他很嫌弃我……”
那大夫起初以为榆花儿是行经的病症,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风言风语,他虽不敢冷脸,但种种轻慢已经自言语中流露出来。
有了这种心思,哪里还肯好好给榆花儿治疗。榆花儿又不笨,自然感觉得出来,便不肯再给他看。
杨仪一窒。
虽然都是大夫,但人跟人也自不一样。
榆花儿这件事里,这小女孩儿她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对某些人而言,她却成了什么失去所谓“贞节”的浪□□子。
其实有偏见的何止是那大夫,不去怪罪禽兽,反而苛责受害之人……也是有些世人的通病。
杨仪站起身,走到外间。
小连忙跟上,忐忑地低声问:“姑娘,难道……榆花儿有什么不妥吗?”
杨仪道:“给她开药那人迂腐不堪,心思偏狭,且是个庸医!那‘桃红四物汤’里的白芍,红花都是寒凉的药,她一个小姑娘,又刚损了身子,如何能承受?我只怕她伤了胞宫,以后就……”
小连愕然:“是、不能有孕?”
“至少会很难。”杨仪皱眉:“那庸医真是害人不浅……”
小连道:“那该怎么办呢,姑娘……”
“你用的药很好,至少没有再继续喝那些凉药,若还喝下去,她的性命也保不住。幸亏你及时改了。”杨仪叹息,“我这两日,也是……自顾不暇,竟没有及时察觉……差点白白耽误了两个、好孩子……”伤情伤怀,泪又难忍。
小连忙拥著她,哽咽道:“姑娘,你又不是神人,别太苛责自己了……”
杨仪叫小连立刻去告诉钱知县,让把那庸医拿住,别叫他再继续害人。
正吩咐中,却见薛放从外走了进来。
杨仪看他脸色阴沉,便先叫小连去传话,自己迎前两步:“出什么事了?”
薛放盯着她,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外就走。
杨仪踉跄半步:“十七?”
薛放这才意识到,忙止步回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杨仪察觉他的反常,大为愕然:“你做什么?怎么了?去哪儿?”
薛放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杨仪盯着他,突然问道:“你跟俞监军……先前说了什么?”
薛放不语,但眼底的怒意,杨仪看的清楚。
她有些惊心,咳嗽了声:“俞监军呢?”
薛放戛然止步:“你……这么在意他?”
“你在说什么?”
薛放直直地望着她,因为煎熬,两只眼睛都红了,他欲言又止,只是抱着杨仪上台阶,踹开门。
靠着门扇,薛放将杨仪放下。
杨仪低声咳嗽,薛放却抚住她的脸:“杨仪。”
“你、是怎么了?”杨仪哑声问。
薛放道:“俞星臣说,有些事情我最好永远都不知,我想你告诉我,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事?”
杨仪惊愕抬头。
薛放对上她的眼神,心却一点点凉了下去:“真、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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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一更君
◎情怯◎
薛放原本不想惊动杨仪, 想要自己询问俞星臣解决心中疑窦就是。
谁知非但无法解决,反而越发让他动魄惊心。
到底还是按捺不住。
他不是个爱疑人的,尤其对于杨仪, 是彻底的信任。胜过天下任何人。
然而感情这种事,如此微妙, 眼睛里不揉沙子, 也容不得任何尘垢。
被薛放注视, 杨仪只觉着喘不过气来。
杨仪想不到俞星臣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对于薛放的这句问话, 她没有办法回答。
跟俞星臣有什么“事”,有没有“事”?
她很想大声地回答一声没有。
但是按照薛放所说,俞星臣那句话的意思, 自然是前世他们两个夫妻一场。
她不能违心地否认一切,虽然她确实想。
杨仪吸气,闭了闭双眸, 她问道:“俞星臣……在哪里?”
她不懂, 为什么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会选在这个时候,对薛放说这些无所谓的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这句话, 在薛放听来, 岂不更加惊心。
“你、这会儿还提他?,”薛放感觉自己仿佛是站在烧红的炭炉上, 无处落脚, 又像是在将裂的冰层上, 随时可能万劫不复地坠入:“你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的?”
不仅是杨仪难以呼吸, 连薛放也是同样。
他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尤其是关于杨仪……他极想知道那个答案, 迫切地想知道一切。
但又害怕知道,万一碰到了自己不能碰的,简直无法想象。
很少有人让薛放感觉到恐惧,除了杨仪。比如在羁縻州以为她死了的时候,但此刻的感觉比那次更不同,那次是利刃悬于颈,而这次却似凌迟。
他不能料想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也不敢确认会不会承受得住。
薛放定神,他捧住杨仪的脸,眼神有些慌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在来北境的路上?你们两个……”
杨仪一愣,他指的是……
她立刻道:“不是,没有!”
薛放听到她否认,虽还有些懵懂,却仍是心头一宽:“那到底是怎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说心疼你,为什么你对他说他不知道你的心?”
就算是让薛放重复这些话,他都无法容忍,心里的寒气一股一股向外钻了出来。
杨仪听到这里:“十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里难过,才、说了那句话……”
薛放吁了口气:“那……俞星臣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
“哪、那句?”杨仪本能地想退缩。
薛放道:“你跟他之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杨仪想后退,他却把她抓的死死的。
“十七……”
她无法挣脱,好像是被捉到的猎物。
那些旧情前生,她极少去想,更加没想到会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