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康愕然抬头,对上薛放冷然凝视的眼神。
“你、你干什么!”萧太康一急,奋力挣扎。
“旅帅!”是王参军的声音,萧太康无意中扫了眼,当看见王参军身后的那道身影之时,他蓦地停了下来。
薛放回头,见小甘扶着杨仪,屠竹跟豆子跟在旁边,屠竹鼻青脸肿,身上多处鲜血淋漓。
“你真以为,”薛放看向萧太康:“一死就能了事了?”
萧太康看看那边小闫主簿的身影,面色惨然。
手一松,腰刀坠落在地。
几个副官上来扶住他:“大人……”
大势已去。
萧太康垂头,忽地一笑,笑的无奈又凄凉。
杨仪见薛放无事,那边陈献却在站着,她就先去陈献身旁,细看他颈间的伤。
陈十九郎问:“那个小闫主簿什么身份?”
杨仪道:“陈旅帅何等聪明,难道看不出萧旅帅如此着急撕破脸皮逼着动手,就好像巴不得别人怀疑他似的?”
陈献道:“我以为萧太康疯了而已。”他说着又一笑:“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了闫一安……区区一个主簿,值得他赌上性命声名也不顾了?”
杨仪道:“究竟如何,只有萧旅帅心里最清楚。”
萧太康虽似束手就擒,但他一语不发。
不管是陈献如何的冷嘲热讽,萧太康都听而不闻,问的急了,只一句:“不必多说,我一个字也没有,如何定罪,悉听尊便。”
而小闫主簿那边,也好像是打定了主意,闭口不言。
陈献道:“不要紧,只要他有嫌疑,我总有法子叫他开口。”
他的意思是动刑。
杨仪道:“陈旅帅还是先顾身上的伤吧,这次侥幸无事,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
陈献应了声:“你是怎么疑心到闫一安的?”
杨仪沉默片刻:“还记得先前他带我们去验房查看沈仵作尸首么?”
“当然。”
“当时我们解了沈仵作衣,说起他临死之前出精的事,小闫主簿……”
陈献皱眉:“当时他好像是吓坏了?”
当时因为发现沈暂临死而阳起的怪异情形,验房内静的怕人。
陈献跟杨仪都听见了闫一安沉重而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杨仪也以为他怕了,所以还特意叫他出去。
此刻杨仪道:“我们都错了,那不是害怕。”
“不是害怕又如何?”
“是兴奋。”
陈献睁大眼睛,虽然还没听见解释,但他也莫名地有点“兴奋”了,虽然跟小闫主簿的那种不太一样。
谁知杨仪见他眼睛亮亮的,脸色突然踌躇。
把陈献的衣裳拉好,杨仪道:“陈旅帅的伤暂且无恙,这几天千万不能乱动碰到伤口。”
她淡淡交代两句转身要走,陈献忙道:“你还没跟我说他为什么就突然……”
杨仪咳嗽了声:“以后再说。”
陈献大失所望:“我可是个急性子,等不了太久。”
杨仪没理他,赶忙来到外间,却见薛放站在门口。
“旅帅。”杨仪走到跟前,“有没有伤着?”
薛放仿佛要跟她笑一笑,却没有成功:“没。”
杨仪想了想:“屠竹的伤还好都不是致命的,不过当时也确实凶险,多亏了他跟小甘,王参军也出现的及时。”
薛放默然。
“你……”杨仪有点担忧地看着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萧旅帅不肯开口,要不要我去看看?”杨仪忽然道。
薛放转头凝视她,却又道:“不用,他自甘堕落,令人不齿,也没必要跟他多说。倒是那个闫一安……真的是他?”
杨仪望着十七郎沉郁寡欢的神色,这神情让她不安。
她不想让薛放沉浸在这种极至难堪的情绪之中。
拉住薛放,杨仪道:“你跟我来。”
萧太康在大牢之中。
照县巡检司震动,萧太康却特意吩咐王参军,叫他负责代理上下事务,只有一个要求,不能乱。
狱卒将萧旅帅从牢房中带出来,到了巡检司内厅,萧太康见着了薛放。
“我没有话说。”萧旅帅淡淡道。
“我没想叫你说。”薛放走到他身旁,突然出手如电。
萧太康一惊,正不知他做了什么,才要开口,却觉声音都哑了,竟说不出声音,他瞪向薛放,不知十七郎到底是何意图。
县衙的偏厅内,闫一安被带了上来。
厅内正中坐着的,是王参军,旁边左侧是杨仪,右侧是陈献,他的伤还未好,但听说要审问闫主簿,就算爬不起来也要爬来。
王参军脸色很不好,见他上前,便道:“闫一安,如今萧旅帅犯事,巡检司上下是我掌事。如今要重审飞尸案,你可如实回话。”
闫一安淡淡地瞥了眼他,又看向杨仪:“不知叫我说什么?”
王参军道:“鸡鸣十里庄上飞尸之时,你在何处。”
“我已经说过多次,我奉旅帅之命去了后桥,处置殴斗之事。”
“你敢说你来去的路上,一直都有人跟着?”
闫一安道:“这是何意。”
王参军一拍桌子:“你能蒙混别人,但我们岂会不知,鸡鸣县跟照县虽是两地,但彼此接壤,后桥的方位,跟鸡鸣十里最近!来回最多半个时辰。而且跟你同去之人已然证明,你中途有事借口离开了两个时辰!只不过向来无人疑心你罢了。如今,你不如说说这两个时辰你去了哪里。”
闫一安轻描淡写地道:“就算我中途离开两个时辰,又如何,我只不过觉着乏累找了个地方歇息罢了。再说,飞尸案发的时候,没有人证的多着,不必拿这个来吓唬人。”
王参军看了眼杨仪,又道:“你负责处理后桥孙五打人的事,那你可见过孙五不曾?”
“他一直潜逃,如何能见。”
“当真没见过?那么,之前萧旅帅诈死要引飞尸案真凶现身之时,那个被烧死的面具人,不是孙五?”
闫一安很惊讶:“怎么那是孙五么?我又怎会知道这个?何况就算他是,又关我何事?”
王参军语塞。
陈十九郎在旁冷笑:“好一张利嘴,那么,我若要问你之前为何要对从之先生出手,想必你也自有说辞了?”
闫一安面不改色:“当然,我恼他们对旅帅无礼,又辱骂于我。”
陈献饶有兴趣地:“你的武功不错,之前为何深藏不露。”
“我只把主簿的分内之事做好就是,没必要把我自个儿所有都嚷嚷的举世皆知。”
“谁教你的武功?”
闫一安不言语了。
陈献笑道:“你为何不说?”
“谁教我的,还用说吗?”
“我自知道,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当然是萧旅帅,”闫一安面色似冷非冷地:“是萧旅帅把我从北地来回来的,衙门里的老人谁不知道,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他教我的,何必多此一举。”
陈献看向杨仪。
杨仪开口:“之前我问闫主簿家中是否还有亲人,闫主簿十分不悦,你是孤儿?”
闫一安双唇紧闭。
“陈旅帅曾问过你多大年纪,你说已经二十有七,这倒不是说谎,不过寻常男子这个年纪已经成亲了,为何闫主簿仍是只身一人?”
闫一安讥诮道:“原来不成亲,也是罪名之一?”
杨仪道:“当然不是。我先前说闫主簿脸色不佳,恐怕身体有恙,之所以会如此问,不过是因为……闫主簿是否身有隐疾。”
闫一安的眼神凌厉了几分,不怀好意地:“怎么你还想给我把脉吗?”
杨仪瞥了他一眼,道:“其实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不举之症又不是不治之症,只要好好调养,对症下药,未必不能……”
王参军的眼睛瞪大了些,看看杨仪又看向闫一安,紧闭双唇。
陈献开始挠自己的下颌,仿佛终于等到了他喜欢听的。
闫一安却不等杨仪说完便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那个。”
杨仪道:“只凭着闫主簿没娶亲一事判断确实不够,那……沈仵作呢?”
闫一安脸色微变:“什么?他怎样。”
“沈仵作临死之前出精,是什么人肯为他这样,又是为什么他留下那六字遗言选择自缢。”杨仪道:“是因为你。”
闫一安眉头皱蹙:“哼,无稽之谈。”
杨仪道:“沈仵作并非痴愚无能之辈,他说过在检验尸首的时候,萧旅帅还有衙门内的人偶尔也会去看,这其中当然也有闫主簿了,沈仵作必定从尸首上查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看出了你的破绽……只是他没有声张,也许是你用了点手段,让他甘心为你保密,至于什么手段,从沈仵作临死之状,或许可以猜测一二。也正因为如此,沈仵作赴死之前才会留那六个字。因为这确实也是他自做孽,上了你的圈套。”
小闫主簿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似乎想不屑怒斥杨仪,但又忍着没说。
王参军在旁闻听这些令人骇然的“秘闻”,如坐针毡,只能强忍。
陈献却透出一种满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