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有没有两个月之后的合适的合作。”
陶萄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周虹看着门口的方向,叹了口气。
因为做过经纪人,她倒是有些想让陶萄去节目帮一下那几个年轻男生,不过如果陶萄不想,她不会强求。
根据她之前的熟人给她发的消息,有一个男生在里面遭到了很不公正的对待,因为锦鲤传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传媒公司,他们公司送过去的练习生大多数在里面过得非常糟糕,倒也不是被人正儿八经的打骂,那些所谓的正经艺人偶像看不上网红出身的人,他们从“大厂”出来的,除了受过专门的艺能培训之外,娱乐圈的黑暗见的不少,学到的打压人的手段比生理上的打骂让人难受得多。
所以娱乐圈有很多人悄无声息的隐退的,不管是红过还是没有红过,见识过大熔炉一般的环境,精神便很容易出问题。
而年纪轻轻就和小传媒公司签约的年轻人,家庭条件一般都不好,参加了这个节目,运气不会,他们必然会遭到生理和心理的双层压迫。
陶萄是她做经纪人这么多年来见到过的、这个年龄段、心态最好的一个。
她抗压能力几乎让她惊叹,如果要评估的话,周虹会觉得陶萄不仅适合做网红,也适合做明星。
而且进了那个圈子,大概率不是别人玩她,而是她玩别人。
她还从没有在哪个阶段像这两个月看到陶萄飞速成长时这么神清气爽过。
那些在一般人看来几乎可以击垮一个人的困难,在陶萄这里完全都没有被看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几乎都非常迅速地被解决了。
不管是刘饱饱、周虹,还是后来关于她时尚的非议和zrkl的考验。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陶萄一样,大部分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是非常脆弱的。
人本来就是脆弱的生物,
周虹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投入到工作里,不再想这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祸。
陶萄b站粉丝的事情还等着她去处理呢。
*
回到家之后,陶萄看了一天的书,阅读完之后,陶萄想到白天和魏德良的聊天,她又点进b站看了一下,顺便到魏德良的主页,把他的投稿当中自己看过的影片的影评翻出来看了看,越看,陶萄越觉得魏德良是个大佬。魏德良这种程度的分析,很多都是她听了之后,会认真暂停然后回想一遍电影情节的,然后觉得确实如此,这种被牵引着去仔细思考的感觉,让陶萄有些上瘾,就好像——从原本一个人学习的状态,到忽然有学霸给你划重点了,这个时候你根据重点去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中途周虹发了条微信过来,说是她要登录陶萄的微博和b站账号,让陶萄暂时不要登。
上次周虹的公关事件,让陶萄对周虹在处理这种和舆论有关的事情上异常放心,所以陶萄只乖巧地回了一个好。
也许是太安逸了,陶萄看视频看着看着,累了,便侧躺在沙发上面睡了过去。
醒了之后,已经是十二点以后了,陶萄打开微信一看,忽然看到了一个好久没给她发过消息的人。
是温其修。
温其修:【去参加训练营走得很急,手机在大巴上没电了,到了之后手机就被没收了,消失了一段时间,忘记和你说一声了】
温其修:【你还好吗?我刚刚看了你的微博,你真厉害】
温其修:【听说公司会派助阵嘉宾过来,你会来吗?】
陶萄:【我有别的安排,已经拒绝了】
陶萄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那边很快显示在输入中。
温其修:【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过来呢,不过还是自己的安排比较重要……】
陶萄:【嗯,你在训练营过的怎么样?】
温其修:【嗯】
温其修他们参加的选秀节目是几大视频网站联合出品的,叫做偶像新世代,声势浩大,现在已经录了第一期,昨天零点就发了出去,反响特别好,也是在这个点温其修他们的手机被发了下来。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泄露节目内容的可能性了,而且还能和粉丝互动一下,听温其修所言,他们的手机明天上午就要上交了,问起温其修在训练营的情况的时候,温其修的话就变得异常少,似乎不太想多聊。温其修说他们去了七个人,成绩很差,在评级的时候,除了他和另外一个人是d班,其他人都是f班级。
也许下一期就能回来不少人。
陶萄:【加油吧,把握住机会】
温其修:【其实……如果不是签了合同,我已经想弃赛了】
温其修:【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你早点睡吧】
陶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问:【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说的,是没有镜头吗?】
温其修:【差不多吧,不过正常,我们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温其修:【没镜头是一方面,有些工作人员太……还有一些练习生抱团,我是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不过有个f班的兄弟情况很不好】
温其修:【(链接)这上面的事情都是真的】
温其修:【我挺想找人打架的,大家伙想帮忙但躲不过那些人玩阴的,太恶心,我们之前没碰到过这种事】
陶萄看到“恶心”二字,眉头皱了起来。
温其修发过来的是一个贴吧的帖子。
楼主:【爆料贴,大家看了偶新了吗?听内部人员爆料,这里面有个z姓的f班的人被搞出抑郁症了,听说是这段时间被工作人员和“同学”搞精神压迫,有点不正常了,详情见第一期会员版87分钟那一段,他半夜跑到训练室大吼大叫的场面,根本就不是半夜起来努力,是在发神经……听说回去之后就被关在小隔间了……】
楼下的回复大部分都是质疑:
【张新起?是叫这个吗?f班只有这一个z姓的吧……去看了人员表才知道,对他没什么印象,一个小透明啊,其他人有必要搞他么】
【楼主阴谋论吧……参加个选秀就抑郁了,精神这么脆弱还参加什么选秀节目啊,难怪没有镜头,f班好几个我的墙头好吧,别乱叫】
【啧,哪个内部人员啊,能不能给个准信,键盘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开口我就过去人肉网暴(狗头)】
【张新起谁?不知道,不关心……】
【节目才第一期吧,我看大家氛围都挺好的啊,节目里面的人敢名目张胆欺负人么?这节目还想不想继续下去了,搂主说话带点脑子啊】
陶萄看了两遍楼主说的细节,胸口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反胃感。
看到抑郁症几个字,陶手握手机的力度不由紧了紧。
紧跟着,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偶像新世代的节目,然后直接拉进度条到了87分钟,等了一会儿,但见画面里一个男生从宿舍里跌跌撞撞走了出来,然后冲到了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里,似乎回想了一下白天老师教的动作,他动作僵硬地跳了了一会儿,然后如同浑身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了地上,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而配的字幕是:不为人知的压力总会在寂静的深夜,摧毁某人脆弱的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张新起出现的时候,节目组并没有在屏幕下方打出他的名字,这一段的弹幕好多人在问:【这个人是谁啊?】
作为一个曾经深深陷入过抑郁和自卑的人,陶萄比旁人更抑郁这件事情的可怕。
张新起嚎啕大哭那一段,也许是感同身受,陶萄从里面听到了某种绝望和不理解,瞬间便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曾经那种痛苦和煎熬的片段仿佛湿冷的毒蛇,从记忆深处爬了上来,陶萄面色渐渐泛白,然后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状态中调整过来。
没有抑郁过的人,才会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去提抑郁二字。
——感受不到开心和生存的动力,是一件很恐怖很恐怖的事情。
——而且脑子总会不自觉地想,就算我死了也没什么人会在乎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在缓过来之后,陶萄才忽然明白办公室周虹对她说的的那句话——“陶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幸运地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且因为系统的存在而有了明确的目标和野心,有一往无前的韧性。
这些被送去训练营的男生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是真正青涩——就就和上辈子的她一样脆弱。
——她本以为自己没必要因为和他们同一个公司而帮助他们,她经历过那些黑暗和不齿的东西,他们也应该亲身经历,而不是在她的庇护下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她想,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大方的人。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已经变了。
也许因为经历过死亡,经历过暗无天日的难受,陶萄现在的心情很狂躁。
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
在她最低谷的时候,没有人拉她一把,最后是系统给了她新生和动力。
如果她现在有能力改变某些人的命运,却因为自恃高傲而不愿意做些什么,那她和夏启月和夏启月身边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陶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格外安静。
你想成为第二个夏启月吗?内心深处有个很平静的声音轻声叩问陶萄。
陶萄轻轻弯了弯唇,但眼里并没有笑意。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
陶萄想,她永远也不会成为夏启月——如同天边高高挂起的月亮,看起来明亮光辉,对谁都温柔,优秀且谦逊,实际上自私又刻薄。
从科学的角度分析,月亮的背面本就是一片阴暗和坑坑洼洼。
如果她是夏启月,她现在应该对这种肮脏事置之不理,一笑了之。
可她不是夏启月,她是陶萄,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对着节目组破口大骂、提着刀割断所有施暴者的大动脉。尽管只能是想象。
弱小的人天生就应该受欺凌么?“我弱我有理”当然不对,可是弱就活该被凌辱么?为什么总有些人喜欢欺负人么?
在发完链接之后,温其修盯着屏幕等待了一会儿,陶萄那边没有动静,他以为她不会回消息了、
低头叹了口气,温其修的心情有些复杂。
正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条件反射似的看向屏幕,但见陶萄发来一条消息:【看了】
陶萄:【你把我们公司参加节目的男生的名字都发给我】
陶萄:【这个助力嘉宾我当了】
第68章 心境硬核声明(8.14更新)
温其修愣住。
他把陶萄发过来的话, 看了好几遍,然后问:【真的吗?你有时间过来吗?如果没有时间也不必勉强】
温其修薄唇抿起,他其实把链接发给陶萄, 并没有想让陶萄为此同情什么的意思,不过人在弱小无力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朝强大一点的人身边靠。
温其修记得当导演说道助力嘉宾几个字的时候, 他和朋友对视了一下, 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点惊喜的表情, 他们都以为陶萄会过来。
——大概是在之前,他们就知道陶萄很厉害,寥寥几次在公司碰面更加加深了这种印象。
——如果陶萄过来, 会不会给他们一些改变现状的力量呢。
——不一定要帮助他们能得到太多的镜头,可作为同一个公司做出了成就的“师姐”,陶萄总能给他们一点动力, 让他们看到鲜活的生气。
在步入这个圈子之前,温其修没有想过孤立无援的感觉是怎样的。
他还因为自己的长相和实力被给了不少的镜头,可是同时来的那些同伴们却几乎处于一个被忽略的边缘状态。
——他的感觉也差不多。
——被边缘化的感觉就像是处于黑和白之间,在两道界限之内的灰色地带里, 根本就看不到太多的光。
——一种无力改变现状无奈感,甚至因为那些人的态度和虚荣, 深刻怀疑自己存在的正当性。
这个时候,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想, 如果他们换个出身,不是不是就必在那些人面前抬不起头,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