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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发生了爆炸。
  爆炸并不稀有,并且被第一时间控制了起来,但流言却在网上传了开来。
  “你看到了吗?好多救护车和警车。”
  “我听说有一项大行动……”
  “米花中央病院被围了起来,都挂不到号了……”
  太阳落山,又升起。
  太阳第二次落山,白井凉奈点开手机信箱,第叁十七次查看消息。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晚上,她睡得并不安稳,早上七点,就醒了过来。
  十点的时候,江口千夏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逛街。
  她婉拒了,但还是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下午一点,白井凉奈从米花中央病院离开,打车去她之前住的那家医院。
  “抱歉,”她故伎重演,拿着几杯咖啡,走向导医台,“我来得晚了,同事忘了告诉我地址,他们的病房在几楼?”
  “你在说什么?”护士迷惑地问她。
  “啊,就是警方的病房呀。”她把咖啡放在台面上,假装去掏手机,“这里不是定点医院吗?我的同事行动受了伤,好多都被你们接受了,我记错了吗?之前特护病房不是在十楼吗?”
  护士盯着她,“女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迎着护士的目光,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站在电梯井前,她把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就是这家医院,她心中确定,等着电梯门打开,然后按下了十楼的按钮。
  十楼到了,但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两样,她转了一圈,没发现特殊病房,只好空手而归,回到大堂。
  她在大堂徘徊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再试一试,还是回去。正在她纠结要不要给赤井秀一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井女士?”
  她转过头,看到了风见裕也。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她,没等她回答,他想起之前的事,便自己给出了解释,“啊,你是来探病的吧。”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以为她是降谷零的什么人,“是不是迷路了?走,我带你上去。”
  她跟着他七转八拐,进入一栋大楼,风见拿出磁卡,刷开门禁,上到叁层,停在一间病房的门前。
  他退后一步,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自己推开门。
  门开了,她看到了波本。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头上缠着绑带,手背上插着针,打着点滴。
  “降谷先生很快就会醒来的。”风见走了过去,替波本掖了掖被角,“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再来。”
  风见吃了一惊,“你……”他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他,“这一层都是公安的人吗?”
  “不是,”风见回答,“还有别的人。”
  “FBI,在哪里?”
  “在最里面。”
  她转身就走,把风见丢在病房里,顺着走廊一路往里,她的步伐越来越急,是哪一间呢?还是说……他不在这里……她从最后一扇门开始敲起,说了叁声对不起后,和坐在床上的赤井秀一双目相对。
  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胸上缠着绑带,脚上打着石膏,其他地方看不到,但似乎没有大碍。
  “……凉奈?你是来看我的吗……”赤井秀一很惊讶,神色中隐隐有些雀跃,“快过来。”他向她招手,试图站起来,她叁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制止了他的举动。
  “你活得很不错嘛,”她说,“没缺胳膊少腿,活蹦乱跳。”
  他心情明朗,哈哈大笑,“托你的洪福。”
  她坐到床上,摸了摸他的石膏,很新鲜,硬邦邦的,雪白一片。
  “所以,一切都解决了?”
  “大头解决了。”他说得含糊不清,“还有残党要抓捕,各种扫尾工作。”
  “那我安全了?苦艾酒不会再找上我了?”
  “是啊,”赤井秀一眼神出奇地柔和,第一次,他第一次活着看到组织被击灭,“你不用再被公安保护了,凉奈,你以后有什么——”
  病房门被重重推开,“秀!”一个金发的女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黑头发的大块头和白发的老人,“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
  白井凉奈迅速站了起来。
  “发现了什么……?”赤井秀一问道。
  但是金发女人没有回答,她看向白井凉奈,还有她身后的两个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位是……?”金发女人迟疑地问道。
  “白井凉奈,”她突然感到不太舒服,像是一段秘密的关系被暴露在阳光下,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我是他的朋友。”
  金发女人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动作之间,手臂上的绑带露了出来,“你好你好,我是朱蒂·斯泰林。”她开始介绍自己,然后其他两个人也开始介绍自己。
  “发现了什么?”赤井秀一等着他们寒暄完,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是!”朱蒂大声地回答,“在群马县,有一个工厂……你的父亲……”
  四个人开始讨论起来,关键地方语焉不详地带过,交流却依旧畅通。她静静地看着,那种说不明的情绪在胸中滋长,冲撞着她的心房。
  她觉得很扎眼,这个世界、他和那叁个人。
  他们是一体的,而她只是外人。
  她究竟在做什么?她感到荒谬,于是她决定离开。
  “你们聊吧。”她说,“我先走了。”
  赤井秀一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詹姆斯·布莱克冲她点点头:“谢谢你理解。”
  于是她走了出去,顺着那条长长的走廊往回走。来的时候,这条走廊也那么长吗?
  走过波本的病房时,风见裕也又冒了出来。
  “你要走了吗?”他问她。
  “对,”她看向他,“谢谢你带我上来。”
  他欲言又止,神色微妙。
  “你要说什么?”她察觉到他的犹豫,催促他,“快说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这半年,降谷先生没有去看过你?”
  她感到好笑,“我为什么会生气?”
  他以为她在正话反说,“降谷先生这半年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一直在忙,我劝他休息他也不愿意休息。那天在东大,他手臂受了伤,还是把你直接抱上了救护车,跑得比担架还快。你在手术室里,他就在外面站着,不愿意去包扎,我好说歹说他才离开……”
  有护士走过,她把他推进波本的病房里,“好了,我知道了,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再说了。”
  风见认定她生气了,他替降谷零感到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以一个忠诚下属稀有却突然迸发的直觉,一厢情愿地在上司可能的女朋友面前,塑造一个高大的痴情好男人形象。
  “不,但你要了解事实。”他坚持在那里讲述,“你还没有脱离危险的时候,他就一直守在外面办公,后来要离开处理一些事情,就让我守在外面,再后来你出院了,他不能在外面随便走动,就让其他人保护你,然后把记录交给他……”
  “还把记录交给他?那不是控制狂吗?”她挑起眉毛,戏谑地看着他。
  风见卡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辩解,“没有!这是常规流程。你的隐私我们也不会记录……”他又开始大谈特谈他们是怎么对关键证人实施24小时保护的,然后她再次打断他。
  “我明白了。”她环起手臂,“你对他忠心耿耿,真令人感动。”
  风见没听出她的讽刺,以为她在夸奖他,心情很好,倒豆子般把降谷零的生平都说了出来,诸如他东大法学部毕业,警校成绩门门第一,然后进入警察厅,升迁速度犹如蹿了火箭,年纪轻轻位居高位,但无人不服,因为他本身能力够强,工作够拼,加起班来,难以望其项背。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听着听着,倒也听出些名堂来。
  “他就你一个下属?”
  风见说只有他和降谷先生接触最多,其他人单方面听他调遣,不能双向。
  好可怜。她看向躺在床上的波本,心情微妙,像是看到了自己,从镜子背后望向她。
  除了工作,他还剩下什么呢?他应该没有关系亲密的同事吧,就像曾经的她,朝着目标努力地向前跑,忽略掉沿路的一切。直到有一天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根光溜溜的电线杆,虽然很高,虽然达成了目标,却把可以产生联系的枝枝蔓蔓都砍掉了。
  不像有些人……犹如大树般生长,枝繁叶茂。
  但是啊,人对与自己相似的人最为苛刻。更何况,是有着相似缺点的人。
  她调整好心情,决定找江口千夏晚上一起喝酒。
  “我该回去了,”她对风见说,“今天谢谢你了。”
  风见来不及挽留,她就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