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个时候就是养身体呢,家里家外都是小事儿,什么都没有你肚里的小妹妹重要。”
白芊芊给老娘倒红枣茶,很是欢喜老娘胖了一点儿。
“听说周嫂子做了酸萝卜,您吐得轻多了。”
“对啊,”刘玉芳眉开眼笑,应道。
“周嫂子腌的萝卜一点儿都不辣气,特别下饭,吃着胃里可舒坦了。”
正巧,周嫂子从外边进来,白芊芊就请她坐了。
“嫂子,我娘正夸你做的酸萝卜好吃呢。
我平日在外边,多亏你在家照顾我娘。
昨日我去上灶,东家赏了两块料子,花色素雅。
一会儿我拿给你,你给自己和兰兰做套新衣衫。”
“多谢小姐。”
周嫂子难得露了笑脸,倒也显出几分温柔模样。
想必当初也是个温柔爱笑的姑娘,但年轻守寡,要护着老人孩子,不严肃一些就容易麻烦缠身,很不容易。
白芊芊心里叹气,就道。
“栓子这里你同他说了吗,到底年纪也不大,要跟着团子去城里住。
嫂子多劝劝,让他别怕,我几乎常住点心铺子,有事让他尽管同我说。
隔几日车方便,就把他送回来住一晚。”
周嫂子红了眼圈儿,她确实有些舍不得儿子。
毕竟丈夫死了,只留了这么一个骨血,几乎从来没离开她身边。
但主家厚道,不给儿子签死契,又有这样读书的好机会。
她们一家若是不珍惜,就真是辜负了。
“小姐放心,我同栓子说过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
有小姐在城里,我不担心。”
白芊芊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去了作坊。
白老大细心选了两盒子点心,生怕这份礼轻了,一直问闺女。
“是不是再多准备一些?”
“不轻了,爹,咱们只是去问问。
若是人家先生同意,咱们还要带团子去考教呢。
到时候正式拜师,再备一份厚礼。”
白芊芊提了点心,劝了老爹上车。
父女俩直奔城里,点心铺子后边隔了三道街,有个青石巷子。
巷子最里侧,就是白芊芊看中的学堂。
其实说是学堂,实际就是先生的私人住宅。
分出三间西厢房坐了学童的读书之处。
先生姓牛,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他和妻子,还有一对儿老夫妻仆人。
平日街坊邻居求到门上写信,或者帮个小忙。
牛先生也都愿意帮忙,教授孩子也耐心风趣,在附近声名极好。
白芊芊虽然明白严师出高徒的道理,但刚刚开始学习的孩子。
严师容易让孩子出现抵触心理,相对来比,还是风趣的先生引导孩子学习的兴趣更重要。
这会儿中午休息时候,牛先生突然接到府衙杨师爷的帖子,还有几分惊奇。
待得老仆迎了白老大父女进去,自报家门,他就笑了。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白师傅,先前冯家老夫人寿宴,我也有幸在座。
倒是领略了白师傅手艺的神奇。”
“先生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手艺不精,让先生见笑了。”
白芊芊规规矩矩行礼,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这倒是让牛先生更高看几分,说话也越发和气。
“我一人教授学童,精力有限,所以收新生有些严格。
若是你们家里有意,不如改日把孩子带来,我考教一番。”
白老大赶紧应道,“这是应该的,明日这个时候,我就带家里小子过来。”
白芊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家这次打算送两个孩子过来。
一个是我弟弟白铭,乳名团子,一个是家里的奴仆之子周鹏,乳名栓子。
周鹏的父亲是戍守西疆的军事,在对战时候被杀了。
我们家里缺人手,他们一家孤儿寡母经人介绍过来做工。
我想着,他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不好签了死契。
所以,就单独把这孩子留了出来。
这次,他同我弟弟一起来读书。
若他是读书的料儿,以后有出息,也能告慰他父亲的在天之灵。
若是读书不成,起码能写会算,以后也能撑起门户,庇护家人。
劳烦先生以后多费心,但凡关于这个孩子的所有花费和对错,都同我弟弟一般,由我们家里负责。”
牛先生听得认真,末了深深望了白芊芊和白老大一眼,居然起身行礼。
“白家如此仁义,我深表敬佩。
为国戍边的英雄后代,人人若是都能厚待几分。
百姓何愁家国不宁,何愁不能安居乐业?
以后,这孩子的束脩免了,也是我为戍边英雄尽一份心力。”
白芊芊和白老大赶紧起身回礼,意外牛先生如此,也是欢喜他能这般明理热血。
说不得,孩子以后跟着这样的先生读书,起码不会被教导歪了。
“读书交束脩,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还请先生不要推辞束脩,若是先生感念英雄,以后多费心教导孩子几分,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白芊芊坚持给束脩,牛先生却执意推辞。
最后两边争执,牛先生就道。
“束脩,我肯定是不能收。
若是你们铺子出了什么点心,给我带一些就好。
我家娘子最是喜欢点心,但你们铺子卖的太贵了…”
白芊芊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应道。
“先生放心,以后出来什么新品,第一个给夫人送过来。”
“咳咳,”牛先生有些脸红,勉强遮掩道,“女子都喜欢甜食。”
又说了一会儿话,白芊芊和白老大就告辞了。
父女俩走出巷子,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白老大欢喜,说道。
“我也没盼着团子一定出人头地,只要读书明理,好好长大就成。
这位牛先生是个好的,团子一定会喜欢。”
“他啊,只要不打手板,估计都会喜欢。
回家还是要敲打两句,别太调皮被撵回来就好。”
父女两个喜滋滋回家报喜,刘玉芳还罢了,周嫂子听说栓子是正式入学。
而且因为栓子爹是戍边战死军士,被先生特意免了束脩。
她狠狠哭了一场,见过太多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都是因为她没有丈夫,孩子没有爹。
却没一个人想过,孩子爹到底是怎么没的。
是为了戍守边疆,是为了大伙儿不被毁了家园,不遭刀兵之苦。
如今有人因为孩子爹,愿意厚待她们一家,愿意照料栓子,她简直是感激的恨不得马上为主家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