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再命令谢畚将药方子落于实践。
这样一来,时疫的方子就可以发往保定府,去拯救那些苍生。
顾锦瑟也很高兴,只要谢畚立了大功。那她在京城就不愁没有立足之地了。
时疫的方子很有效果,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难民营中好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疫的阴霾也在逐渐消退。
*
而另一边,顾瑾棠也到了康王府。碧柳飘飘,春暖花开。
嘉宁县主和元府嫡长子的婚期已经定了,嘉宁县主再三去信,希望棠姐儿陪伴她出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的流程都已过,元府的聘雁都已经寄往了康王府。
现在只余下请期。嘉宁县主和元家哥哥商议过了,最终的婚典就定在下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在鸢尾花开的时节,疫情一定已经结束了。
嘉宁县主偷偷做了大红色的婚服,还有一套精致耀眼的金丝髻嵌红宝石头面。偷偷戴着,给顾瑾棠看。簪子叮咚作响。
金光四溢,顿时只觉得整个内室都熠熠生辉起来。
“棠姐儿,好看吗?”嘉宁县主揽镜自照,娇美的脸上满是兴奋。
顾瑾棠狠狠点头,板着一张小脸认真道:“好看。姐姐妆扮起来动人极了。我都忍不住心动了。”
嘉宁县主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一声,弯唇看着顾瑾棠。“你是不懂,你还没有到这个阶段……若是棠姐儿也以新娘子的妆容打扮打扮,肯定比我还好看!”
毕竟顾瑾棠生得都娇艳动人。要是按照新娘子装扮起来,肯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要不我把我的头面摘下来给你试试!”说罢嘉宁县主就伸手将自己的头面给取下来了。
顾瑾棠赶紧捂住自己的头。
看着嘉宁县主一脸期许的想看自己新娘的装扮。顾瑾棠脸都热了。
她根本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远!
上一世被母亲和老太太送进宫里头的阴影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顾瑾棠这一世可没有想过这么早成婚。
顾瑾棠就闷声闷气说:“我哥哥们都还没有娶亲呢。长辈怎么可能这么快考虑我的婚事?嘉宁姐姐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早着。”
嘉宁县主动作一滞,拍了拍手里的东西玩儿说:“是啊,你哥哥怎么都不替你着急。是不是想多留你几年?可是——你哥哥怎么也不动心啊。你们顾家人,就都像是石头一样。”
她想到自己青葱岁月时还喜欢过顾家大少顾予寒,脸不免一红。可惜顾予寒永远都像是一个冰山一般,那段暗恋最终也就折戟沉沙、无疾而终。
而这么就过去,倾慕顾予寒的贵女这么多,却也没见到哪位真正的入了顾予寒的眼。
嘉宁县主叹息,“棠姐儿,你也快十五了。怎么就从来没有动过心呐。”
顾瑾棠捂住眼睛软声道:“我晚熟嘛。没办法。”
嘉宁县主又忍不住笑,还拿手指去戳妹妹的脸,“我知道,我最知道你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忍不住低声惊呼:“棠姐儿,你的脸怎么这么软!”
嘉宁县主的手指完全攀附上去,揉了几把顾瑾棠的脸。先还只是戳戳,紧接着就变成掐、玩、蹂躏。
顾瑾棠就联想到,之前胤琛也掐过她的脸。然后一只手停不下来,就连他们上一世都没有这么亲近过。
“好了。好了。”顾瑾棠招架不住,颤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说:“嘉宁姐姐你先自己好好准备吧!我先出去了。”
她赶紧走了,嘉宁县主已经通过情事。带的话题越来越偏。
顾瑾棠还想着去见一见姬刑。
自从上一次毒蝎子的事情出现以后,康王算是怕了这个少年。哪怕姬刑只是陛下赐予康王府的罪臣、奴隶,但康王还是让下人给姬刑换了间干净的屋子。
瑰红色的夕阳艳丽,挂在苍穹边上。像一幅画卷一般。
顾瑾棠来到姬刑的房间。透过一扇窗户往里面打探。
姬刑正在干活,精壮瘦削的背部背对着她。暗色天幕下,姬刑很快就发现有人在看他,他站起身来清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
迎上小姑娘那张娇美清丽的脸庞时,姬刑点墨的眸一瞬变得寂冷。
其中没有意外,漂亮的眼眸里只有空洞的死气。
“顾瑾棠,以你的身板。外面瘟疫肆虐,你还活着啊。”姬刑语气阴戾冷沉。
顾瑾棠:“…………”会不会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是顾家的潜在危险分子,她真的是一面都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靠近他。
“你最近有没有老实?”顾瑾棠也不进去,就站在窗棂门口望着他,和他说话。
姬刑静默半晌,才勾唇低嗤,“顾瑾棠,你自己以为呢。”
他一面拿着帕子来擦自己的手。顾瑾棠看得出姬刑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锃亮的匕首。
尖尖的。
可能需要用匕首做什么活儿,所以姬刑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
顾瑾棠:“…………”
“我不相信你会变得老实、听话。”顾瑾棠走进了几步,气鼓鼓的问:“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姬刑讥讽的弯弯唇,没理她。继续做着手里面的活。
顾瑾棠就自顾自走近屋子里了,“我是专程过来看你的。”毕竟也是他将谢畚提出来,姬刑算起来,对解决这场疫情是有功的。
姬刑死死抿着唇:“我一个奴隶,不值得五小姐来看。”
顾瑾棠习惯了姬刑话里带刺,“我还是谢谢你之前告诉我谢畚的消息。姬刑,我给你带了糖。也算是感谢你。”
姬刑:“…………”
真是蠢笨、幼稚。
姬刑背过身没说话,顾瑾棠就走过去了。
她专门挑了颜色很鲜亮的糖块,经过长时间熬制,泛着金光。这是京城大街小巷的少女们最喜欢吃的口味。
顾瑾棠发现姬刑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间有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在苍白的肌肤上衬得有点突兀。
“??”顾瑾棠有点迷茫和疑惑,为什么姬刑手里拿着刀就能把自己的手掌心给割破啊。
“你在做什么?”顾瑾棠震惊了。
姬刑摸了摸自己手指间的伤口,漫不经心:“一不小心割破的。”
“五小姐若是看着怕,就回去罢。”姬刑的眼底冷若冰块。
顾瑾棠抓了一颗糖块放进自己嘴巴里,她在姬刑的身上看到再多伤口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顾瑾棠就说:“没有。”
“我现在有点冷。”顾瑾棠抱着手臂,说:“姬刑,能借你这里的火种烤一烤吗?”
眼下正是倒春寒。昼夜温度相差也大。顾瑾棠经常冷得直哆嗦。
少年回过头继续干活,声音傲慢且散漫:“顾瑾棠,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顾瑾棠:“你不要转移话题。”她反正不相信姬刑会这么老实。“你明明知道我是来监视你的。”
顾瑾棠把糖块递给姬刑,然而姬刑却没有接。
顾瑾棠气鼓鼓的,就将糖块径直扔在桌案上了。但糖果的气味却很香甜,很快盈满内室,这和少女身上的一模一样,是普通的香料都装点不出来的。
姬刑捏紧了桌案,没说什么,垂下眼睑放下了刀,然后站起身,去给顾瑾棠翻柴火。
……姬刑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顾瑾棠小心翼翼凑近过去步,清透的眸子通过精致的垂花门望过去。发现地上躺着的,是她之前送给姬刑的纸鸢。早就被人踩得粉碎,脏兮兮的。所以顾瑾棠推断,应当是有外人来过了。
顾瑾棠心虚,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着,轻轻抿了一口。
三月的阳光穿透了廊檐,却似乎永远都落不到这个被遗弃、干净的院子里。
不过顾瑾棠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姬刑去点燃火苗的时候,竟然是用摸索的。纤长、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微微收拢。
柴火就放在姬刑跟前,但他却看不见。
姬刑走过去,一下子踢到了堆在脚下的柴火堆。他的身体僵硬。
漂亮精致的少年抬起眼来,那双黑黢黢的眼眸却有种空洞无神,涣散的目光也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顾瑾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紧张的问:“姬刑,你眼睛怎么了?”
顾瑾棠白白嫩嫩的手指在姬刑的面前挥舞了几下。却见少年阴冷舔唇,冷冷看着苍穹的眸子毫无波动。
姬刑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至少来说,看得没有这么清晰了。
姬刑声音彻底沙哑了下去,“如你所见,顾小姐。”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在尝试几次以后,都没有将跟前的一小撮柴火点燃成功。而放在以前,这都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姬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鲜血直流。
最终姬刑放弃了,坐在柴火旁边。继续去磨自己的刀。机械性的动作几乎让人心口窒息。
那团火最终也没有被点亮。
顾瑾棠便睁大了眼睛。
姬刑总是会勾起一道毫无温度的弧度想,身在无间,谁来救他。
谁来救救他呢?
和挑断手筋、脚筋相比,毁掉一个人的眼睛才是最狠的。
从此世界就只余下一片阴鸷。
所以,整个朝堂都该一起毁灭。
顾瑾棠也没有想到,前世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诡谲少年,这一世在崛起之前,居然面临这么多折磨。
也难怪康王会忽然发了好心,给他换了一间干净的院子。
顾瑾棠睁大了眼,嘴唇颤抖着问:“谁做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崩溃,“你不是还有很多暗卫吗。他们怎么没出来保护你呢。”
“姬刑!”
少年弯弯身子捂腹,目光坚毅,“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人保护,我的公主。”姬刑轻轻的舔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