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光线落在挨家挨户的屋子上,居民楼下,有早起遛狗的,渐渐有了喧哗声。远处是稍老旧些的小区,排排低矮的房屋浸在冬日雪天里,似乎还未苏醒。
别墅在片闹中取静的市区。
周围是好几个核心商圈和大学城,墅群号称是某建筑设计师操刀,新中式,提炼了许多古典元素,又和简约的现代风格结合,精致大气。
走进了,是个合院式的中式建筑群,黑色的日式黑熏瓦,白墙,墙角有几支梅,还有竹丛,疏疏落落的。
南雪走到门前,摄像头转过来,接着门开了。
她沿着石子路慢慢往上。
爸。
南雪边换鞋,边用目光搜寻。
个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讲话轻声细语:先生出门了。早餐在桌上,还热着。
那是家里佣人,人称张姨。张姨有约莫四五十岁了,面容慈祥,总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因雇佣时间很长,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南雪跟别人都不亲,和她倒熟悉,没有很多顾忌。
她嗯了声,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进食。
早餐是简单的白粥和白灼生菜,太阳蛋,鲜绿的蔬菜上浇了酱汁,咬口,味道很鲜。
可南雪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好会儿,南雪搅拌着白粥,忽然缓慢地问:
假如个追过自己的人,突然不再主动联系,是为什么?
张姨瞧着她,忍俊不禁:
假如那个人不主动联系,当然就是对您没意思了。
喜欢就会主动?
当然了。
南雪点点头。
她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陡然难受起来,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想着,是吗?她不信。
吃着吃着有些胃疼。
南雪还是头次在家里提起恋爱方面的事情,很稀奇。
张姨轻声问:您喜欢她么?
不喜欢。
南雪低下头,表情又冷淡下来,匆匆扒了几口饭。
她站起身,回房,躺在床上。
身边空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南雪打开手机,犹豫许久,终究从微信界面点开舒予白的头像,接着是她的朋友圈。
空白。
道刺目的横杠。
她被屏蔽了。
舒予白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了。
她是不是又喜欢上别人了。
南雪猛地坐起身。
天阴阴的,仍有些冷。
时间长了,辨认不出年月。
又飘了几场雪,冬天的尾巴带着点料峭的寒意,积雪慢慢消融,像是要换季了。
这几天过的都有些恍惚,舒予白这个名字这个人不停地在脑子里循环,挥之不去。
她在哪儿?
要不要主动联系。
那天是不是话说重了,伤到她了。
晚上南雪睡觉前,从包里摸出个白色的方盒子。
月光下,对儿银镯子微微泛着冷白的光华。
她把那对儿银镯子,垫在自己枕头下。
睡眠仍旧不太好。
半梦半醒间,她做了许多毫无逻辑的梦。
梦境像是块块记忆碎片拼凑成的,互相没什么联系,跳跃性很大。
像是回到最初的老宅子,白墙黛瓦,青石板路和狭窄的小道。
个女孩儿拉着她的手,在里头穿梭,回头看她,眼睛乌黑湿润,温柔极了,像某种食草系小动物;接着又是女孩儿稍大些,在红色马赛克铺的教学楼里,她撑在露台上,手里捧本英文书,胳膊柔软白皙;再后来,那女孩儿又成熟了些,两人窝在沙发上,南雪靠在她柔软的肩窝上,看见她翘起的长睫毛。
她真漂亮。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可哪怕在梦境里,也有很真切的羞耻感。
甚至能感觉到耳根的微热,脸颊发烫。
下瞬,景物变成她自家的宅子。
房屋被抵债,母亲的纸离婚协议,哭泣声,风声
远处有风,霎那间不知穿过了多少时间和空间,眨眼间,景物又变了。
外头是风雪,身前有个女人,身子半浸在温泉里,乌发湿漉漉的,白而柔软的胳膊轻轻勾着她的脖颈,眼睛里闪烁着轻轻的笑,很甜美的感觉。
女人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说:喜不喜欢我?
她瞧着南雪的眼睛,缓慢靠近,红唇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含住她唇瓣,温柔地品尝。
南雪手指抵在她白而滑的后背上,指尖轻轻抚过,微微颤抖。
她闭着眼睛,努力压抑什么。
不
微微蹙眉,手轻轻推拒她的肩,浑身发着颤。
过来。
女人说:近点,不要怕。
似是感觉到她的推拒,女人又凑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爱你。辈子都爱你。
女人身上有股勾人的香。
水珠顺着单薄的衣料往下淌,饱满的白软轻轻蹭着她,微颤,像是带着鲜活炽热的心跳。
片刻,梦中的自己意志力终于溃不成军,认命似的,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回吻过去。
最后刹那,她看清身下人布满红潮的脸,和含着水晕、泪痕的温柔眸子。
是舒予白。
个惊悸,南雪睁开眼睛。
她从被窝里坐起身,拍拍自己的脸,低头,轻轻喘息。
凌晨,天色蒙蒙亮,窗外远处的山巅顶着积雪,在灰蓝的天幕留下淡淡的轮廓线,寒意料峭。
南雪掀开厚厚的灰色被子,下床,开灯,走去洗手间。
把冷水开到最大,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映着窗外冷雪,脸颊上的微热的红潮更分明了,她指尖触了触脸颊,很烫。
仍旧不舒服。
浑身湿汗,她褪下衣物,拧开花洒,准备沐浴。
衣物放在边,她扫了眼,目光停顿片刻,又关掉花洒。
接着捏着挂钩上内裤的角,拧开水阀,对着水龙头,眼神冷淡地开始清洗。
湿痕太碍眼。
外头很冷,南雪沐浴完,又打开推拉门晾好衣物。她靠着露台,轻轻拢拢厚厚的灰绒浴衣,发尾沾了水,微湿,滴冰凉的水珠滴到锁骨上。
远处是还未苏醒的城市,很安详。
她捏着手中的对儿银镯子,夜色里,触感冰凉且沉。
又划拉下手机,手机上那个熟悉号码的未接来电停在(98)这个数字上。
整整个月,舒予白没有再联系过她,次都没有。
南雪却回味那个吻。
后劲儿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也很想双更,手速它不允许双更,以后会的,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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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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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足足一个月,两人没有任何联系了。
南雪想给舒予白打个电话。
却又退缩。
露台外是一副寒冷的景象。
屋檐上落了一层积雪,灰色的瓦片上一片晶莹雪白,晨曦渐渐有了些光芒。
天气很冷,南雪的手指被冻的有些冰,几乎没了知觉,可她感觉不到,只低头,看着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指尖微颤,想拨出,睫毛颤抖不停,却有些犹豫。
未知是令人恐惧,谁也不知道短短分离的这一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触上去。
电话拨出的一瞬,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找她做什么?总得有个理由。
这么早的天,她还没起床吧,会不会没人接?
倘若没人接听,那就缓缓再打。
南雪稳了稳心神。
可她预计的情况没有出现。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机械一般平稳的女声缓慢答,冰冷冷的。
南雪蹙眉,看着屏幕:
这么早,她和谁联系?
是忙着画画工作,还是和别的什么女孩子打电话。
南雪不信,又拨出去。
连续拨出了许多次,都是这么个情况。
为什么?
她于是在浏览器上搜索:打电话一直正在通话中的原因。
蹙眉,凝白指尖往屏幕下滑,夜色里屏幕有些晃眼,她微眯眼眸,几行字映入眼中。
如果是多次拨打并且在接通的瞬间就出现了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可能是由于您的电话已经加入了对方的黑名单。
南雪慢半拍地意识到:她被拉黑了。
她被拉黑了?!
为什么!
舒予白居然拉黑她。
南雪关上屏幕,闭上眼睛,忍耐片刻,猛地把手机扔在一边的桌子上。
凌晨,空气带着点夜色的寒峭,天空好似冰冷的玉石,静悄悄的,冷飕飕的,一阵风吹来,她身上从浴室沾来的潮气还未干透,南雪轻轻抱着瘦白的胳膊,一阵冷一阵热。
刚分开的那几天,南雪还能收到她频繁的来电。
每天都有。
可她不能接,也没法儿接。
假如给了舒予白一丝希望,她还会继续把这感情延续下去,南雪是想让她彻底死心。
她们没可能。
她想舒予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慢慢放下她。
可现在这来电真的就停下了,再也没有过了。
她真的放下了?
还是真的又遇到喜欢的人了。
南雪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想她开始新恋情的是自己,现在担心她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的也是自己。
她也会再喜欢上别人么?
她现在在哪儿。
在做什么。
南雪轻叹一声,捏着那两只冰凉的银镯子,转身,回了房间,又重新缩回被子里。
迷迷蒙蒙间,还记得梦中舒予白那双含着水晕的眸子,眼尾泛红,那么乖觉,楚楚可怜的。
身上的热度又重新蔓延开来。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那天在车里往外看时,看见舒予白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慢慢弯下腰的样子。那背影好像挥之不去,半梦半醒间,她想走去给她一个拥抱,可霎那间,那人变得很远很远,远到自己都够不着。
又醒来了。
身边是冰冷的被褥,空无一人。
南雪整整一个月,脑子里全是舒予白。
早晨,司机把车停在自家公司楼下,车门打开,南雪下车。
大厦顶端是中茂集团的logo,红色,很醒目,乍一看像个国企,实则是个慢慢发展壮大的私人企业。
房地产商就那么几家,私企成名的,并不那么多。
今早没有下雪,可昨日的积雪还未化开,稀薄的阳光照耀来,积雪开始融化,有几分比下雪时更甚的寒冷。南雪的短靴踩过一片半化不化的积雪地,来到大厦里,按下电梯,往上,来到顶部。
穿过外头的浅米色办公桌和许多实习生,往里。
玻璃门隔开的是她的办公室。
那个就是南先生女儿?
身后有小声的议论。
是啊。
还有不少人悄悄看去。
玻璃门隔开的办公桌上,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坐在那儿,神色从容镇定。
细腰,长身玉立,简约的短发耷在肩上,干净的皮肤和眼睛,唇像饱蘸朱砂的笔尖点上去的,殷红犹如雪中梅花。白皙如竹节的手指轻轻翻着桌上一沓资料,旁若无人的。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干净的人。
跟精灵似的。
南雪没注意那么多,哪怕是在办公的时候,舒予白都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实在忍不住,她给林岚打了一通电话。
喂?
那边女人声音带着点惊喜:南雪?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难得。
最近还好?很平常的一个开场白。
南雪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很好听,并没有带太多情绪,似乎只是打电话问候一声。
可林岚知道她的性格。
南雪性子独,从前那些日子,她们三个能在一起玩儿,多是因为舒予白的缘故,实际上南雪和林岚的关系不那么亲。
这时打电话找她,多半有事儿。
还是和舒予白相关的。
老样子,还在那儿学习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国。你呢?
还好。
我的小狗还活着吧,你俩没把它饿着吧?
林岚声音里带着调笑。
南雪话语微顿,隔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林岚能听见话筒那边的声音,像是风声,或是轻轻的呼吸。
怎么了?说话呀。
林岚惊讶地问:狗不会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