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
他可不想给韩公子惹麻烦,韩公子把家族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千万别因为自己拖了人家后腿。
顾珠琢磨了一会儿,忽地又觉着自己是杞人忧天,毕竟韩江雪似乎跟他说过,东方先生的方子他也不清楚的。
顾珠又在家宴上呆了好一会儿,趁着爹爹跟待今大哥喝酒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结果在后门的出口处被郭管事逮住,拦在门口不让走:小侯爷这么晚了去哪儿呢?
顾珠无奈,搓了搓手,眼巴巴地望着郭管事,可怜兮兮地说:出去玩。
那郭某和兄弟们需要跟着,放心,不远不近的跟着。
顾珠看了一眼郭管事身边四个猛男,开玩笑啊,郭管事一个人都够呛,还带着四个肌肉壮汉去见谢崇风,光是此事被爹知道了,他怕自己都要遭殃
诚如铁柱所言,这货的确比自己大太多了,是他爹那辈的,大十二岁呢,一个轮回了。
顾珠悄咪咪咬了咬下唇,想了想,说:那我还是不出去了他爬狗洞出门去!
还请侯爷不要想着花园的狗洞,那个洞昨儿就被堵了。
顾珠小身板震惊!
所以要出去还是走大门的好。郭管事淡淡道,如今五爷跟谢家谢老爷走得近,怕侯爷出门的时候,有些不要命的来招惹侯爷,所以才叫郭某等人跟着。
顾珠:啊?爹跟谢祖峥走那么近干什么?那混账东西!那个暴力变态!那个心狠手辣连亲兄弟都不放过的混蛋!
郭管事摇头:五爷的事,我怎知道呢?侯爷若是想要知道,不如直接去问五爷。
顾珠直觉不大好,瞬间没了要跟铁柱出门私会的旖旎心思,疾步调转回去,在席面儿上找见爹爹,便拽着爹爹的手臂说:你跟我来一下。
顾劲臣屁颠屁颠跟着去,一进屋子,就看见宝贝珠珠板着脸,双手抱臂,对他发脾气:爹爹你干什么呀!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跟那个什么谢祖峥走得很近?他很讨厌!而且你不知道,他心术不正,听说是对舅舅有反心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可不信!
如今风光无限的顾五爷在少年面前,却是一副儿管严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哄说:我同那谢祖峥哪里走得近了?珠珠你不要想太多,不过就是朝廷上的事,有些交集,你也知道的,自老相爷走后,朝廷官员调动很大,你舅舅跟许多朝臣不睦,那些朝臣便找谢祖峥作主,我管着吏部,手上便是调动官员的事情,怎能不跟那谢祖峥打交道?
真是这样?少年狐疑,挑眉,可爹,你知不知道,那谢祖峥想反?舅舅都知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顾珠总是替爹爹担心,虽明白他爹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咸鱼,但每次碰到事情,却依旧忍不住:爹,离他远点吧,他连对亲兄弟都那么差,容不下别人,人品不好。再来若是以后他要反,失败了,你跟他又要好,岂不是要牵连我们这么一大家子?
顾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顾劲臣听了自然也心窝暖暖的,走去刮了刮他小朋友的鼻子,道:爹爹知道,爹爹就是自己不活了,都会给你布置好一切,你要好好或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活着。
呸呸呸,你又乱说!
爹爹没有乱说,而且珠珠,你不要太担忧了,爹爹做任何事情,自然都有把握,你只需要等着享福就好,咱们顾家的福气,都还在后头呢。
顾珠反映了一会儿,随后模模糊糊的接收到老爹给他发出的信号:这特么是要支持谢祖峥反了啊!!!
爹,这不好吧?这
珠珠,嘘。顾劲臣捏了捏宝贝儿子的脸颊,目光停在宝贝儿子唇上不明显的伤口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成了与我们有好处的,珠珠,当然了,你大可以去跟你娘说。
我怎么可能会跟娘讲!顾珠感觉自己真是要疯了,现在的情况是他爹要反了他娘啊!
乖,爹知道,你同爹还是更要好的。
可
没有什么可是,难道你认为你舅舅当真是块儿做皇帝的料?
顾珠抿唇,回忆起皇帝舅舅那些偏执的想法,那些故意让表兄弟们成为养蛊一样的蛊虫、就为了获得最好的继承人这点,还有舅舅对大局小局的看法,对权力的放不下
舅舅或许是被压抑久了,对权力主宰权看得太重太重,反倒是还没有待今大哥心系苍生。
做皇帝,顾珠觉着,爱民如子的,便是好皇帝,可舅舅仿佛不是。
舅舅心里先是他的皇位,然后才是百姓。
可这样就否决了舅舅,是不是也太残忍片面了?
顾珠不知道,于是无法回答。
瞧,珠珠你没有立即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是,那么你舅舅恐怕便不如你的意,既然如此,你还为他操心什么呢?顺其自然,江山倘若当真要易主,也是必然的,光你爹爹一人,可阻拦不了,只能顺势而为。
那爹爹,曹家那些人会怎样呢?顾珠感觉自己在问一个废话,历来造反后,前朝的人自然是赶尽杀绝了的。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谢祖峥还没有胆子光明正大的坐上龙椅,约莫就像是曹操那样
懂了,扶持一个傀儡,这个傀儡或许会是最小的表弟,可其他人呢?怕是不会好过,兴许会被监禁,也好,监禁总好过死亡。
顾珠要说跟表兄弟他们有感情,那自然没有太多,再加上今天出来还遇到被下药的事情,他有理由怀疑是大表哥干的,更无法说要保大皇子的话。
顾珠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大的事情,叹了口气,说:爹爹,那你说,到时候会死很多人吗?
应当不会,而且爹爹会把自己藏得很好,哪怕谢祖峥失败了,也跟咱们无关,旁人没有证据的。
顾珠摆了摆手:我不管这个了,其实天下谁坐跟我来说没差别,只要不要弄得血流成河,不要让我们一家人分开,不要让你受伤,我就开心了,就放心了。
顾珠不敢声张,更不愿细想,他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家里人都好好的,不要因为银两被抄家,不要因为奇葩罪名被砍头,大家都好好的,他就好。
这里的家里人,顾珠暂且还顾不上算上舅舅,公主娘也只能算半个,毕竟顾珠就是再有心亲近公主娘,也总有些害怕,失望和心痛在心里蔓延得太大了
如果有一天上天要他在爹和公主娘之间只能选一个活着,那毫无疑问的,他选让娘活着,然后跟着爹一块儿去死。
父子两个的谈话声音忽大忽小,藏在暗房偷听的顾三爷听得艰难,但谢祖峥当真有反心,且马上会有行动的消息他听得很清楚,这可是个大消息!卖给回春楼的天竺国老板娘,怕又能得一箱金子!
顾三爷原本只想知道东方先生的住处,知道了,卖给那老板娘,便是一笔银子,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也不错,怕是比东方先生住处的消息,都要值钱啊。
第81章 烟丝与眼睛 你不要逼我发火。
当夜, 顾三爷便趁着阖府上下都休息了,跟妻子随意说了一声,便出门去。
借口说是同僚相邀, 必须得到,继妻自然没有阻拦,还叫顾三爷把烟杆子戴上,困了,抽一抽, 也算是提提神的。
顾三爷那烟杆儿不是普通的烟杆儿,乃红毛鬼从大洋彼岸运过来的稀缺货,烟丝也同大兴的任何一处不大一样, 顾老三每每抽着,都觉分外精神,好似一宿一宿的不睡觉,那都不带有事儿的。
顾老三趁着夜色出门, 上马车前例行问了问最近派去跟着小侄儿顾珠的门子,说:今儿小侯爷出去那么久,可还去了旁的什么地方?
门子抵着一个大脑袋, 圆滚滚的脸上捧着讨好的笑, 笑眯眯地回话说:回老爷的话, 今儿正午的时候小侯爷还跟着韩公子在一块儿吃饭呢,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个人菜刚上了桌子,就也不动,到了路口买红糖冰粉儿吃,再后来那谢家的将军谢崇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出现, 把瞧着仿佛不大舒服的小侯爷给掳走了。
啥?掳走?月光压在寂静的小巷子里,顾老三皱了皱眉,瘦巴巴的脸上像是冒着青光,他慢悠悠抽了口烟,说,那谢家的那个庶子什么时候跟珠珠攀上关系的?这是晓得珠珠嗜好不一般,想来捞点儿好处?
谁知道呢?反正后来咱们的人就跟丢了,再后来,小侯爷就自个儿回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看着点儿,小侯爷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公主掌心里的宝贝,再多年不见,还不是为了他把养了十几年的人都送走了?分量着实不低。对了,我那五弟呢?最近除了总去跟谢家老爷见面以外,还有跟谁走得近吗?
门子摇了摇头,为难地道:驸马爷谨慎,身边总是跟着不少人,咱们也不能跟得太紧,不然被发现,对老爷您不好,所以
哎,行了行了,就知道找借口!给我继续盯着,我那五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年,藏了那么多人脉,竟是一个都不告诉我这个当哥哥的!哎,真是心思深沉。顾老三说着,一面摇头,一面上了马车,最后在马车里又吞云吐雾起来。
马车轮子缓缓压在青石板上,朝着长安街上最繁华的烟花柳巷深处前进,越是进去,越能听见丝竹乐器声,待到了那回春楼的后门,顾三爷也不进去,而是等回春楼的小二过来请他,才笑了笑,说:哦?今天你们老板娘倒是来得早,平日可叫我好等。
回春楼的小二都是模样与中原人很不一样的天竺国人,来到大兴已然有八年之久,大兴的官话说得比长安人都要好。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咱们红姑一直都是盼着大人来呢。
顾三爷摇了摇头,清醒地道:可别这么说,盼着我的消息吧?哈哈哈。
一路入了后院儿,穿过一条回型的长廊,到了异域风格十分突出的主建筑内,顾三爷才见着个身段儿一流的中年女子,女子眉眼浓艳,笑起来露出一排的白牙,风流之气扑面而来,顾三爷对着这位女子很是客气,一见面便先是拱了拱手,笑道:红姑,我又来了。
红姑头上戴着红色的薄纱,身上穿着的也是天竺国人的服饰,巧笑嫣然:三爷这是又有什么好买卖?我可丑化先说到前头,我这里的烟丝可不多了,近日多的是来卖消息的人,三爷若是说的,我这里有,怕是只能白跑一趟了。
可别啊!我这里的消息,绝对独一无二!顾三爷自认深处漩涡深处,毕竟他五弟的老婆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五弟又跟着谢祖峥这密谋造反,小侄子又跟谢家好上,他的消息,绝对是第一手!童叟无欺!
那好,先说吧。
顾老三却是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动作缓慢地咳了咳自己的烟锅:是这么回事,要不了多久,谢家的老大谢祖峥跟我家老五就要反了,不过应当不会杀了曹家的那些皇子皇孙,皇帝嘛,肯定是活不了,但会从中选一个来做傀儡,傀儡知道吗?
红姑点了点头:知道。
行,知道就行。顾老三说完,又道,我那小侄儿最近让家里的个小辈去青州帮着治水了,只是东方先生并没有找到,所以估计也治不好,你们可还要那东方先生的住处?
红姑摇了摇头:这个不需要了,只要东方先生不出长安,便不重要。
顾老三哦了一声,心中有些疑惑,疑惑红姑这些人知道这么多消息想干什么,但懒得细想,只着急问:那红姑,你说我这些消息,可能卖上个好价钱?我可觉得起码得一箱金子!不过你把这箱金子换成烟丝就行了,得有一斤吧?
红姑摇头:三爷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如今烟丝儿可涨价了,大兴春日多雨,运过来的烟丝,许多都被雨水给泡坏了,今年可没有去年那么多,顶多三两给你。
什么?!这够什么!这不能够!三两也就撑个把月,我这样的消息,你就给我三两?!
红姑立即冷着脸:你这样的消息,多的是朝廷的大员送过来,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家里有个五爷,这位我们晓得,是个人才,与宫里匈奴送来的和亲公主有几分情意在,又手中有调兵的本事,不然我们供着你这些无用的消息这么多年是为什么?
三爷不要不知好歹,要就拿走,不要的话,多的是人抢着要呢。
顾老三一听人家发了狠话,瞬间强硬不起来,抿着唇点了点头,说:好好好,要的!我要!
顾老三在回春楼卖了一波消息,结果值得了三两的烟丝,别提有多难受,越难受越抽的快,一路上更是没有停过,烟雾顺着他的马车窗户一股股往外飘去,在暮色里犹如鬼魂熙熙攘攘簇拥着他的马车,将他推向更深的黑暗中去。
瞧着马车远去,红姑轻蔑地笑了笑,合上窗户,走到异域楼台的二楼,跟一位正在弹琴的妩媚阴柔男子说话,男子生得就是中原人模样,可红姑却对他行礼,满目的倾慕与畏惧:乌大人,顾家的那位老三来了,说是大兴开战在即,咱们有望收回青州与兖州,兴许,偌大的中原,都将成为王上的囊中之物!
被叫做乌大人的男子年纪不大,满头的华发,黑丝与白发交错,一抬眼,是一双空洞漆黑的眼,仿佛看谁都是一副面孔,断没有微笑的可能。
是么?那便传信回去,让王上注意盯住谢家的七十二支精锐,虽说谢家的精锐队伍在老相爷死后大都各有异心,可倘若当真又因为什么缘由合在一起,怕是不好让咱们浑水摸鱼的。
是,红姑这就去办。红姑又是一个行礼,然而却迟迟不走,听着乌大人弹奏的古筝,神态如痴如醉,忍不住搭话说,乌大人,您说,这大兴当真会乱成一锅粥吗?老相爷虽死,但余威尚在呢,更何况咱们的人虽然遍布了大兴南北,可都只是商人和舞女,大兴的男人们喜欢舞女,却不一定都会听舞女的话,再说了,如若那叫谢祖峥的真的上位成功,咱们还能趁机作乱吗?
乌大人漫不经心地回答:有何不可?大兴多的是骄傲自大的狗东西,他们自视甚高,以为大兴多强盛,往来贸易多么繁荣,未来有多美好,实际国库一直亏损,年年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哪怕是打仗,曹家都不一定供得起军饷和粮草给战士们用,所以谢家如果找着个合适的理由,只要开战,便一定成功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