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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难得带了点训斥的味道,赵沉星却没怎么发觉,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真的有毛病,刚刚腿上刮过的凉风没感觉,沈律说话时带过来的一点温热的鼻息他都敏感地想缩腿,当下心情颇差地敷衍应两声。
  易芝看他不耐的表情,怕他不耐烦人管,给他解释道:小律一开始练散打也经常受伤,所以对伤口恢复比较有经验,还是注意点。
  赵沉星和缓了一点表情,嗯,谢谢阿姨提醒。
  真正该被谢的沈律只是站起身,将东西放好,才重新进了厨房,将鸡汤盛出来。
  算是给某人补身子。
  因为易芝在,赵沉星哪怕心不在焉,也还是扒拉了几口早饭,喝了几口汤,等易芝慢条斯理地吃完,就忙不迭地抱着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回了自己屋。
  他刚从书包里翻出家门钥匙进了门,迎面就是一副拾掇好准备出门模样的关蓉。
  关蓉瞧见他进来,显然吓了一跳,抬手挽住鬓角的头发,问他:从沈同学那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
  赵沉星平复了一会呼吸,弯腰换鞋放东西,这么点路,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甚至在刚刚他心绪杂乱的时候,是挺期盼关蓉去找他回去的,哪怕打个电话,好将他从那种自己臆想出的情境里脱离出来。
  关蓉只得往回走,早饭还没吃吧?我这刚做好的煎饺和鸡丝面。
  赵沉星奔进卫生间飞速用冷水飞速冲了把脸,等稍稍冷静下来,才回:吃过了,沈律妈妈带来的早饭。
  关蓉动作一顿,看着他的方向,那做好的你这一份,还吃吗?
  赵沉星湿着眉眼发梢慢慢走到厨房门前,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准备好的两份早饭,说:吃。
  关蓉一愣。
  赵沉星掀起眼皮,淡淡道:刚刚没吃饱。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等坐到饭桌上,关蓉瞧着他的神情,才问:昨晚怎么喝多了?不过也怪我,忘记交代你不能喝酒的。
  赵沉星摇摇头,就是想喝。
  他这两天闷得很。
  关蓉将醋碟往他面前推了推,那药上了吗?昨晚没麻烦人家沈律吧?
  赵沉星点头,上了
  他顿了一下,麻不麻烦就不清楚了。
  关蓉微微呼出一口气,咱真得谢谢沈律同学,昨晚那么晚了你还非得赖在人家家里,睡衣都是我给送过去的。当时正半夜呢,我醒了一次,看你还没回来,就打了电话,结果是沈律接的,我就直接去606接你,但你又不愿意走喝了酒了还这么倔呢。
  赵沉星听着她唠叨,也不多出声,只在吃完之后,筷子一搁,站起身,半阖起眸,姨,我酒可能还没醒,头有点晕,得去睡一会。午饭的时候叫我。
  卧室的门合上,带过一阵风响。
  605和606除了方向不同,其实室内划分布置大致是相同的。
  两间卧室,他这个方位的卧室对应的就是沈律的那间。
  只是衣柜摆放不同,一个在靠门的墙边,一个对着窗。
  但不管哪个,都是赵沉星见惯了且十分熟悉的摆放位置。
  赵沉星拉上厚重的窗帘,将自己整个身体投落在床上,大半张脸陷进干净舒适的软枕。
  他想起,沈律床上的味道和他的不大一样,带着点说不清是草木香、还是沐浴露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赵沉星忽地顿住,猛地往枕头上捶了一拳,粗急地喘了两下。
  不停联想到某人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非常不习惯,他不知道这是从运动会那些破事、还是从昨晚自己醉酒黏人、亦或者是从今早沈律说他随易芝开始的。
  以前喜欢池然的时候,他也会时时刻刻想,但其实是十分流于表面的想,嘴上嚷嚷着我要去追他他今天冲我笑了两次我必然能追到手,但其实除了打嘴炮和看见池然那会功夫,半点不影响他吃饭睡觉打游戏。
  烦躁了片刻,赵沉星翻开手机,从歌单里头随便找了一首又臭又长的安眠曲,改成单曲循环,调了音量放在床头,闭上眼,让自己重新陷进醺醺然晕眩的感觉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沉没下去。
  赵沉星睡得并不踏实。
  尽管耳边的安眠曲曲调舒缓悠扬,却总不知不觉地在辽远的梦里牵扯起一些细碎琐事。
  一些零星片段飞快闪过,梦中的一切都像铺就在冰层之上,寒凉的冰块偶尔在阳光下获取了温度,氤氲出些许白色雾气,袅袅而上,贴附住一些建筑物抑或是初秋时节濒临衰败的花草叶片上,像下了一层霜。
  不断闪回的一些片段赵沉星是有印象的,有些是他发现书中秘密之前的事,有些是书中原定会走的方向,只是蒸腾的雾气显得一切景象都格外模糊。
  大致在最后一个零碎片段,头顶的太阳很大,垫在脚下的冰层悄然消融,将袅绕的白雾也一并携裹而去。
  赵沉星抬起眼,鼻尖嗅到了一些青草香,以及更多的月桂香气。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声音,瞿子成的大嗓门十分有辨识度。
  赵沉星倚靠着一棵粗壮的冬青树干,双臂合抱,不耐地听着他呼哧呼哧地跑过来。
  瞿子成临近前,又加了速,喘的更狠,停下来时只能扶着腰,梗着通红的脖子报:赵哥,人我给你叫来了!他说他送完作业就来!
  赵沉星咬碎嘴里一颗给池然买的水晶糖,甜味在口腔肆意溢开来。
  他抬了抬下巴,知道了。
  瞿子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赵哥,真不用我留下来帮把手吗?要不把霖子他们一起找来?这样胜算大。
  赵沉星在婆娑树影的碎光里斜觑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一个人打不过沈律?
  前两天才定下的揍沈律这个计划,他今天一早却临时改了主意,围殴人实在没意思,打赢了还容易被人说以多欺少,单挑才能看出实力,说不定就能让池然倾心他,看透沈律有多弱。
  瞿子成连忙摇头,你们俩打,那肯定是赵哥你赢啊!这还用说吗?我就是想人多一点,阵势足一点,沈律一来就能吓退他!
  赵沉星嘁了一声,皱着眉将嘴里的甜齁的糖囫囵咽下去,也不明白这种口味池然是怎么喜欢的上的。
  用不着你们,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啊瞿子成为自己不能旁观十分可惜地叹了一声,最终只能遗憾离场,并衷心祝愿赵沉星大获全胜,沈律被打败并被踢出这场战争。
  赵沉星要找沈律这个情敌麻烦的小消息其实有不少人知道,都是赵沉星当初为了战后扬名立威提前放的话。
  不过为了保证这场一对一单挑不受影响,赵沉星特意挑了学校后面这片小树林准备速战速决。现在又是中午放学的点,大多数人都回去吃饭了,压根不会有什么人来这。
  瞿子成刚走没多久,赵沉星阖上眼皮点了支烟静等着,结果没等吸上两口,就听见脚踏枯枝顺风而来的声响。
  赵沉星掀起眼,将烟夹在指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在烟雾缭绕中,冲来人挑衅地笑。
  来了。
  赵沉星打量着五米开外皮相极佳身骨瘦高的男生。
  比起他不穿校服吊儿郎当,沈律像个极为端正的好学生,偏偏还是好学生里头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就是不知道,打起来,能扛他几个拳头。
  沈律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而是由五米开外,到四米、三米、两米、一米,才止住。
  他似乎也在打量赵沉星,默了会,才开口,听说你要找我单挑?
  赵沉星抬手将烟递在唇边,吸了一口,吞吐出来,嗯哼。
  沈律拨开一缕烟雾,稍稍蹙了眉,那先把烟熄了。
  赵沉星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不过打架确实不好抽烟。
  赵沉星将唇边的烟用两指夹下来,丢在土面上,踩灭,又盯了一眼周围的枯草,脚下随意踢了踢干土,将烟头掩住。
  赵沉星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被按压出清脆声响,他歪了一下唇,打吧。
  沈律却翘了下唇角,如春风过境,我不想和你打。
  赵沉星一愣,动作却没停,只是脚步没再上前,朝他恶劣地笑:也行啊,不打就是自动弃权,以后得给我离池然远远的。
  沈律弯着眸,启唇。
  秋虫忽然鸣响,耳边聒噪起来,遮掩住了些许沈律本就低沉的声音。
  赵沉星动作僵住,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听到了,却又觉得听得不大分明,或许是听错了,误解了。
  我不喜欢池然。
  赵沉星皱着眉,扬着下巴问他:怎么可能?
  不想单挑就说这种话?也太逊了。
  我偏好,你这种的。
  赵沉星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听沈律温沉的嗓音。
  我的情敌不是你,是池然。
  赵沉星当即怔住,头脑里嗡鸣成一片,他只能听到自己下意识地气急败坏抑或是慌不择路地小声骂:艹他娘的,神经病吧
  而后四野旷寂,只剩风声。
  赵沉星一边惊恐万状,一边无比庆幸此时没有人看到他落荒而逃。
  单挑,落荒而逃。
  这个词他以前压根没想过会用在自己身上。但事实上,现在就是成了这样。
  他心跳如擂鼓,满脑子想的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要追到手的池然。
  那之后很多天,他都没再找过沈律,除了朝瞿子成等人虚假宣告自己的胜利,其他的一概不谈。
  甚至没再去a班找过池然。
  而梦境总是夸张而虚幻的。在梦里,赵沉星甚至害怕沈律说的是真的,然后当着他的面找池然单挑。
  这场面太魔幻,赵沉星自我疯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被敲门声惊醒。
  沉星,午饭做好了。
  关蓉的声音始终熟悉而又温和。
  赵沉星用掌心按着额头,微微喘气,目光不对焦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慢而僵硬地撑着坐起身,回应了关蓉一句,出口的声音低而哑。
  他稍微闭上眼,梦里的场景就清晰地映出来,连带着他那句小声的骂都十分真切。
  但有神经病的可能是他。
  因为他记得书里原本的剧情是什么。
  这学期刚开始那会,他确实是约了沈律单挑,沈律在书里也确实说了我不想和你打,但沈律没有笑,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语气漠然。
  一方不想打,自然单挑不起来。
  赵沉星后来又下了几次战书,都被沈律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他在书里那会,觉得沈律怂,不敢打,后来就干脆懒得再找了。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是自己添油加醋做了个被告白的梦?
  还是被沈律?
  赵沉星眼神空空地往后一坠,后脑勺在撞到墙壁时猛地回弹,伴随着一声痛呼。
  关蓉在门外关切地问了一声,赵沉星才捂着头,骤地噤声。
  第39章
  我刚刚来找小沉星聊天, 就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你和他说什么了?易芝临走前,一边重新戴上贝雷帽, 一边问。
  沈律抬了下唇角,笑得纯良无害,没说什么。
  易芝目光怀疑。
  沈律将她的包递给她,只是提了一句, 我们一家都喜欢他这种的, 他可能是吓到了。
  易芝接过包,颇觉有趣地挑起一边眉梢,他这反应不对啊, 你得加油了。
  沈律也不反驳她的话,但笑不语。
  听你爸说,你下周要去外省参赛?易芝换了个正经话题。
  嗯,赛前会培训几天, 大概要去一周左右的时间。沈律说。
  易芝拉开门, 看了她儿子一眼, 小声嘟哝道:这时机挑的
  赵沉星从心不在焉, 升级为魂不守舍地吃完午饭, 回到卧室就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还是青天白日地做这种梦。
  赵沉星翻来覆去了一会,翻出手机, 把瞿子成沉下去的名字捞上来, 在输入框中打字。
  没打几个, 又删掉,最后好不容易拼拼凑凑出一句话,磨叽地简直不像他本人,还是心一横眼一闭发出去的。
  梦到被别人告白, 是怎么回事?
  赵沉星摩挲着指腹,等了几秒。
  瞿子成回复地还算快,至少没让赵沉星等的烦躁心焦。
  我查了,梦到被告白有很多种含义,一般来说会做这种梦的人,赵沉星眼眸微沉,盯着这个逗号,想爬过去把故意停顿的瞿子成手拧断。
  ??
  好在这人还算识相,等了个七八秒就很快续上。
  一般会做这种梦的人,是在做梦。[嘿嘿]
  赵沉星:
  你搁这演原地踏步?
  瞿子成:不是,赵哥你梦到被人告白了?被谁啊?这种事你不是挺常遇到吗?以前一块出去吃烧烤都有辣妹小0问你微信号。
  赵沉星牙尖细细地磨着舌头。
  如果是梦到的告白对象是别人,赵沉星还能觉得梦里果然丰富多彩,但这对象要换成沈律,那就一点都不正常。
  瞿子成看他半天不回话,也不着急,啪啪打字。
  下午出来打球不?
  赵沉星收回点思绪。
  打。
  瞿子成:把沈神一起叫来呗,我看他打球蛮厉害,这样咱正好能凑五个人,能和街头梆子他们打几场。
  赵沉星拇指微顿,抬起。
  不叫他。
  你另叫个人。
  瞿子成:行吧。
  初冬难得一连几日都蓝天白云暖阳恣意,很像运动会当天刚开始时的天气。
  周一早晨刚换完座位,A班还处于相对躁动活泼的时候,到处窜动奔走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