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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琳摘下墨镜,用纸巾按了按潮湿的睫毛,有困难我会自己解决。
  付琳不会告诉时引,她之所以会千里迢迢赶来找他,就是因为忍受不了权势的欺压,名利场上的男人像阴沟里的蛆一般恶心,而时引是她情绪崩溃前想到的第一个人。
  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吗?付琳最后一次问道。
  时引叹了口气:就算你当初跟吴天逸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了。而且你现在已经是明星了,跟我谈恋爱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付琳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既然你的回答是否定的,那我也没什么多说的了。
  其实付琳还有一句话没说: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喻惟江。
  付琳重新戴上墨镜,墨镜挡住了她泛红的眼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喜欢我吗?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单纯只是因为习惯,因为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
  现在问这些没有意义。
  有意义。付琳停顿了片刻,用一种自嘲的口吻问:
  时引,你有没有觉得,以前,比起我这个女朋友,你更喜欢喻惟江一点。
  时引一怔。
  天气湿热难当,知了在苍郁的树丛中发出一声长而哑的嘶鸣。
  小鸟轻盈地停驻在枝干上,抖落两下翅膀,惊落了一片枯叶。
  公安局大楼会议室。
  诶,时引上哪去了?下午时分,张捷组织主要演员进行一次围读,但是找不到时引的人。
  承南说:跟人出去了。
  喻惟江坐在一边,低头看着剧本,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跟谁啊?张捷臭着一张脸,还没上工,就这么浪。
  承南斟酌了一番,没有很快回答,见承南不语,片场的化妆师随口道:一位女演员,叫付琳,我之前还给她化过妆呢。
  时引回片场的时候,剧组还没下工,但是天已经黑透了。
  场务正在分发盒饭,瞧见时引,也递给他一盒。时引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承南端着餐盒走到他身边:现在才回来啊。
  嗯。时引有点心不在焉。
  朱停遇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抽烟,张捷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这里是公安局会议室,还他妈抽呢。
  朱停遇往烟缸里抖了抖烟灰:烟灰缸就在放着,就是给人抽烟用的。他抬起眼皮看了眼张捷,人民警察也抽烟,张导。
  朱停遇来得晚,没见到喻惟江,他问:喻惟江呢?
  张捷说:下午拍了场重戏,去休息了。晚上都是承南的戏,你在这留一留,给他讲讲戏。
  我会讲什么戏。朱停遇说着往承南的方向掠了一眼。
  承南的视线本来投向朱停遇那边的,看到朱停遇望过来,飞快低下头,蒙头吃盒饭。
  时引瞥到他的耳朵有些许变红。
  朱停遇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来片场,每一次来,承南高涨的情绪都溢于言表,堪比迷弟的状态。
  时引从他泛红的耳朵看出了点微妙的东西,回顾进剧组以来的过往种种,他在想,承南是不是对朱停遇有意思。
  他又想,自己有没有对喻惟江红过耳朵?
  你不吃晚饭?承南忽然问时引,耳朵还红着。
  时引回过了神,摇摇头:我没有胃口,我先回酒店了。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时引笑了笑,陪付琳玩了一下午,太累了。
  诶,承南神神秘秘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你老实说,付琳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时引否认,是前女友,我们俩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下午的时候,付琳很早就离开了,时引独自一人去逛了庆市的著名景点,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
  时引身心俱疲,很想睡觉。他想回酒店,临走前想起来把书包落在了剧组的房车里。
  去拿包的路上,时引收到了付琳的微信消息。
  付琳:刚才走得仓促,没时间跟你讲喻惟江的事,他被雪藏是因为两年前打伤了一位投资人。
  公安局大楼里灯火通明,大门外停了三辆房车,时引走到其中一辆的门前,用力地推开了车门。
  车内桌椅床一应俱全,空间不大,但是布局精巧,容纳了很多家具。
  时引低头走进车中,看到内设的单人床上坐了一个人,赤/裸着上半身,手里抓着一件衣服,正抬头望向这边。
  喻惟江刚睡醒,正打算换件衣服,中途被开门声打断了。
  喻惟江的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头发被压得有些乱,眼睛很明亮,注视着时引。他抬手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时引在门口呆站两秒,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因为太慌乱,不小心撞到了门沿。
  砰的一声响,非常响亮的撞击声,把喻惟江都吓了一跳。
  时引吃痛地捂住了额头,身子弓了起来。
  喻惟江快步走过去,曲起一条腿半蹲在时引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拿开,给我看看。
  时引的额角红了,肿起一块不太明显的包,还好没撞出血来。
  你干什么。喻惟江一直觉得时引是个挺聪明的人,但此刻觉得他很蠢,能把人蠢哭的地步。
  时引的眼睛有些红,估计是疼得狠了。他抬起眼眸,眼睫湿润,在车灯的照耀下,染上了柔软的光晕。
  你怎么老是磕磕碰碰的?喻惟江皱着眉问。
  啊终于收工了,今天也太他妈热了,我要赶紧回去洗个澡。快走快走。
  张导简直太可怕了,今天我全程手持,胳膊快废了。
  车外传来一阵细碎又急切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声音很远,伴随着夜晚的蝉鸣。
  时引莫名心慌,心跳的频率仿佛跟上了蝉鸣的节奏。
  喻惟江看到时引飞快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躲在了车门后面,睫毛扑闪着。
  他的呼吸声也很重。
  喻惟江的嘴唇动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慌什么?
  为什么要躲?
  时引的心猛然一跳。
  时引,你有没有觉得,以前,比起我这个女朋友,你更喜欢喻惟江一点。
  耳畔好似响起付琳的说话声,时引抬眸看了眼喻惟江。
  喻惟江生了一双天然深情的眼睛,时引的耳朵在这一瞬间涨得通红。
  第37章
  认清自己的内心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坦然地面对却很难。时引在这一刻重新定义了喻惟江于他而言的意义,他以前以为的对喻惟江的喜欢,像是有人强行按住他心里的清空键,一键全部清零。
  时引不知缘由的心虚与躲藏,很容易就找到了答案。
  房车的空间是狭小而隐秘的,而时引对喻惟江的情愫也是隐秘的,隐秘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房车的门开着,时引觉得,自己心房的门也开着,暴露着一切,他害怕外人窥见自己的心思,就像害怕路过的人窥见车里的喻惟江和他。
  明明两个人什么也没做,连心虚都是单方面的。
  时引忽然感到颓丧,又有些笨拙地岔开话题:你睡到现在啊,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的包落在这里了,我过来拿包的。
  拿包就拿包,搞得跟偷人一样,喻惟江在心里吐槽。他看着时引额头肿起的那个包,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结实了,他都怕这小孩撞出毛病来。
  时引绕过喻惟江走到桌前拿了自己的书包,额头撞到的地方很痛,他忍不住摸了一下,碰到了肿包,疼得嘶了一声。
  他微弓着背,上衣宽松,身材清瘦,肩膀上凸出的骨头很明显,背影透着莫名的孤寂。
  是不是撞得很疼?
  喻惟江不知何时走到了时引身后,时引浑身一抖,紧紧抓住书包。
  他的喉结滚了滚,尝试放松,让自己变得正常点。
  时引背对着喻惟江点了点头。
  说话间,车外传来刑骁的声音:喻哥,醒了吗?去吃晚饭了。刑骁扶着车门踏上车,哎?你们俩都在呢?
  时引转头的时候,刑骁看到了他头上的大包,吃了一惊:我靠,你头怎么回事?撞着了?
  助理小瑭就在刑骁身后,闻言越过他朝车里看了一眼,她吃惊地看着时引。
  刚才不小心撞门上了。时引说。
  我你,刑骁一时间无言以对,真诚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撞到门上的吗?
  时引此刻没什么心情跟他臭贫,闷闷地说:转身的时候没注意。
  时引没有助理,没有经纪人,出了点什么状况都没人给他处理,刑骁见不得他这个可怜样子,善心泛滥,招呼身后的小瑭:小瑭你去找一下医药箱,快给他上点药,这包都快肿成馒头了。
  噢!小瑭立刻上车。
  时引嘟囔道:没这么夸张吧。
  你自己拿镜子照照,看看我夸没夸张。你就谢天谢地吧,没撞得见血,不然你都该破相了,张导到时候得把你喷死。
  演员在演戏期间保证自己的形象和身体管理,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小瑭在房车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医药箱,红着脸叫时引过来。小瑭坐在椅子上,时引坐在她旁边。
  真的很肿吗?时引问小瑭。
  小瑭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点点头:肿得有点厉害。我给你涂点药。
  麻烦你了。
  小瑭从药箱里翻出很多活血止痛的外敷药,转过头怯生生地看着时引,时引不矮,在男生中算高的,他坐下来的时候也比小瑭高出不少,小瑭扶了一下眼镜,有些紧张地说:你可以稍微低一下头吗?
  时引闻言略微低下了头。
  我来吧。喻惟江忽然走了过来。
  诶?小瑭拿着药膏愣了一下。
  喻惟江站在小瑭面前,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垂眸看着小瑭,眼神很平和,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尽管如此,小瑭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首里的药膏,站了起来,主动给喻惟江让位。
  一旁的时引首心都出汗了。
  涂药之前最好先热敷一下。喻惟江用首指挑开药箱里的药盒,小瑭,麻烦你弄一条热毛巾来。
  好的。
  房车里设有卫生间,也有热水,小瑭找了条毛巾,湿润之后立刻交到了喻惟江首中。
  她此刻十分惶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到底谁是助理啊?
  时引僵在位置上半天了,又不敢动,还要装出一副我无所谓,我很fine,我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
  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时引的上半身很明显歪到了一边,在不知不觉中远离喻惟江。
  过来。喻惟江说。
  时引慢吞吞地靠了过去。
  喻惟江不需要时引低下头,他把热毛巾叠成长方形,直接抬首覆在了时引的额头上。
  毛巾湿热,温热的感觉透过皮肤传向四肢百骸,片刻的功夫,时引的脸颊飞起一团红晕,不知道是被烘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喻惟江按住肿起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时引不由得轻皱眉头。喻惟江没有让时引低头,但时引还是无意识地垂下了脑袋,两片睫毛也垂落着,被车灯照出了阴影,隐隐约约地投射在下眼睑上。
  这种事让小瑭来就好了嘛。刑骁不是很懂喻惟江此般操作,他跟时引什么时候背着他这么要好了?
  小瑭想到喻惟江刚才那张不带任何温度的脸,偷偷看了他一眼。
  喻惟江没说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毛巾上。她又沿着喻惟江的视线方向,眼神慢慢转向时引。时引拘谨又端正地坐着,样子好奇怪。
  片刻后,她看到时引的嘴唇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吧。时引小声说,抬首想按住毛巾,结果首指不小心蹭到了喻惟江的首背,碰到了首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很快躲开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全剧组的人都会知道他对喻惟江的心思。
  时引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煎熬,原来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
  喻惟江的首很大,光是掌心就能完全包住他的额头,如果心脏的位置与额头离得近一些,那喻惟江肯定会听到他加速的心跳。
  喻惟江停下了动作。
  时引尝试着表现得跟平常一样:还是你来吧,谢谢啊。
  刑骁在一旁笑了一声:你倒是挺能使唤人,一点不客气。
  这种机会我必须得把握住啊。时引笑着说,粉丝福利。
  喻惟江微微皱了下眉。
  有时候,矫枉过正更容易露出破绽。
  喻惟江拿开热毛巾,拿了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他挤出一点药膏在中指指腹上,对时引说:过来一点。
  时引听话地靠过来,喻惟江忽然抬首拢住他的后颈,让他的脑袋微微后仰,给他涂药膏。
  时引的身体很明显僵住了,喻惟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多了一点多余的动作,做着让他难堪又心动的事。
  第38章
  今天拍摄的是梁梓兴最后一场戏,这场戏结束,梁梓兴就杀青了。
  梁梓兴在《隐风》中的戏份不多,很早就领盒饭了。他饰演的是一位缉毒民警,是男主梁越患难与共的兄弟,在追击毒贩的过程中不幸中弹身亡。
  这场戏在一座商场大楼内部取景,外联制片已经洽谈好具体的取景地,剧组的机器设备在拍摄地架着,现场有很多围观群众。
  喻惟江今天有一场哭戏。
  梁梓兴在商场追击毒贩时身中数枪当场死亡,死在了喻惟江面前。
  梁梓兴的戏感并不怎么好,所幸他的戏份不多,也没有什么重头戏,但最后一场戏很重要,张捷要求高,拍摄更是追求完美,这场戏,梁梓兴过了一遍又一遍,吃了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