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沅肉眼可见一僵硬,她扭过头,陈淮正打着伞立在马车外。
“二、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东宫出来,想着这里可以遇见你们。”
陈淮依旧是淡淡道:“姜弦呢?”
陈书沅观察着陈淮的脸色,显然,在东宫一定是有什么至少算不得好的事情,从刚刚到现在,他的眉目都没舒展过。
她梗了一下脖子:“在梧桐台。”
陈淮把伞偏开些,雨顺势扫在他绛紫色的衣袍上。
他盯着陈书沅拂开衣袖上的水,赞叹一声:“好本事。”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去了禁宫。
梧桐台上,雨渐渐大了。
细密如牛毛的雨噼里啪啦打在梧桐枝叶上,像是奏曲一样好听。
姜弦坐在廊下闭着眼,安安心心听着雨,却把一旁的鹤云愁坏了。
“夫人,早知道刚刚就走了,这雨现在越来越大了。”
姜弦浑然不在意道:“这算什么,等停了我们再回去。”
姜弦想的明白,这是陈书沅故意让她过来的,空等人浪费时间罢了。
不过,她不在意,并不代表陈书沅可以在外面这么做。
姜弦她自认要报陈淮的恩,但不是要惯着所有人。
更何况,家里怎么闹都行,外面她便是陈淮侧夫人,今日别人不知道实情,给她一个教训,免得以后让人看了笑话。
“夫人,”鹤云着急道:“我去问水榭上的下人借把伞,您在这里等我?”
姜弦拂拂衣袖,拿手探了一下雨道:“雨停一些,你再去借吧 。”
“这雨冒着出去,怕是要生病。”
“您也知道!”鹤云语气里带了哀怨:“夫人病了,侯爷会心疼的。”
姜弦突然收回了手。
像是反刍似的,她忽的在想,即便不是夫妻,兴许是朋友之间,也是会在意的吧。
她顿了一下:“罢了,我们一起离开。”
正是姜弦回过头,雨幕里负手站着一个人。
身如玉树、笔挺如竹。
他撑着伞,雨如线似的挡在视线之间。
隔着朦朦胧胧的画面,姜弦只觉得他如日星,不可直视。
周遭仿佛噤了声,就连落雨的响动也变得飘渺辽远。
姜弦只听得陈淮浅浅道:“我去接你。”
雨水腾起泡泡,姜弦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怎么来了?”
陈淮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姜弦的绣鞋,这种软底的,一路过去,到不了水榭那边,就已经湿个差不多了 。
陈淮把伞递给了鹤云,之后转身在姜弦面前降下身体。
姜弦看着,不禁一愣 。
“侯爷,这……”
“还不上来?还是雨再大些才走?”
姜弦心里的惊讶无以复加,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鹤云,却发现她的惊讶绝不亚于一次性吃五十个包子。
姜弦扶额道:“鹤云,你去水榭等我们吧。”
鹤云笑意盈盈快速跑开后,姜弦才又看向背对着她的陈淮。
她看了又看,陈淮终于像是嫌她啰嗦,直接把她捞到了背上。
雨顺着伞落下,把天地同陈淮和姜弦隔绝开来。
在空寂的石子路上 ,陈淮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让姜弦没有办法不在意、不悸动。
“侯爷,我沉么?”
姜弦的气息扫在了陈淮的脖颈上,他微微有些痒地回过头:“不许说话。”
姜弦“哦”了一声,悄悄缩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几息,陈淮才道:“就是沉,我也不能把你丢在梧桐台。”
他玩笑似的浅笑:“毕竟,你是我的夫人。”
第22章 二十二.弦 如若身边是姜弦陪着…………
毕竟,你是我的夫人。
雨水落地激起细小的涟漪,正如姜弦此刻心湖微漾。
她不自觉捏住陈淮的锦袍。
这一路走过,引得无数人侧目,直到到了水榭,陈淮才把姜弦放下来。
鹤云等在水榭已经一会儿时间了,看着姜弦过来,她立马把手里的汗巾递给了姜弦。
姜弦一路被陈淮护着,只是沾湿了一点,但陈淮身上却嘀嗒着雨水。
姜弦一边为陈淮擦着,一边心里懊悔没早一点过来水榭。
“书沅让你去的梧桐台?”
上头不急不缓传来了一句话。
姜弦手一停,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在雨小一点来水榭?”
姜弦把汗巾还给鹤云,有些悻悻低下头:“这,故意的。”
陈淮轻嗤一声,有些好笑地弹了弹姜弦发间的铃兰簪,瞬间一声清脆。
他在水榭没见到姜弦,心中已经有数了。
以往世家大族的女子,恨不得把自己装成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以此搏得夫君爱怜。
她倒是坦诚。
陈淮道:“你倒是敢说。”
姜弦坦然:“我从没想过隐瞒侯爷的。”
“而且敏宁乡君这样,于侯爷也没好处。”
陈淮抬眸,等着周围的侍者准备好后,才携着姜弦再次进了雨幕里。
她从没想过隐瞒于他。
的确。陈淮扬扬眉,似乎真的只有姜弦,何时何地都先想着他。
今日东宫,他见到了孟思昭。
靖侯嫡长子孟思昭,太子伴读。
在十年前,太子、景宁王、孟思昭和他曾一起习天下之礼法,情谊深厚。
后来,宣平侯府出征北境,父兄战死,他只好一力扛下九原一役。
虽然大胜,但他却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寸步难行。
在宣平侯府落入低谷、他内心惶惶不可终日时,此时孟思昭的胞弟孟思昀求娶陶邑宁,让他成了一个笑话。
事后,孟思昭却自请外放,以期赎罪。
笑话,这与他孟思昭何干?
不过是以多年情谊为要挟,让他饶了孟思昀那个蠢货。
如今回来了,他却是最后一个知晓,仿佛他多么不可理喻,偏要东宫和景宁王一起做保。
陈淮冷嗤一声。
为陈淮打伞的侍者立刻把伞偏斜的更厉害。
陈淮睨了一眼:“别抖。”
侍者一个哆嗦。
“……”
回到凇院时,雨已经小了一些。
两边罗汉松闪烁着水珠,时不时顺着针叶往下滚。
湿漉漉的石子径如今格外滑,看着姜弦慢吞吞的模样,陈淮干脆一路牵着姜弦直到了屋内。
“鹤云,去准备热水。”
陈淮脱了外袍,简单地把头发擦了擦,此时,正巧着热水备好了。
姜弦道:“侯爷,那您去泡泡吧。”
陈淮低眸看着姜弦,看着她真诚的模样,不免扶额:“长点心,那是给你备的。”
话落,他连湿气都未除干净,竟又套了件衣服向着书房走了过去。
“卫砚,让敏宁乡君来见我。”
姜弦本打算劝一句,这下雨天的,敏宁乡君会不会着凉,可看着陈淮的模样,她又把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