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温温挂在枝头,裴衡止静静站了好一会,他手中还端着从宫婢手里接来的汤药。可小兔子哭得那么难过。
郎君蹲在院里的木笼前,里面的小白兔也缩成了一团,在干草堆里睡得正香,“你也知道今天我救了你一命吧,都说万物有灵,如今就请你替我做个决定。”
“如果你这会睁开眼,我就不进房去,如何?”他说这话时又轻又低,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哄哄小兔子。
偏裴衡止话音刚落,木笼里的小白兔忽得蹦蹦跳跳活泛不少。
郎君站在门边的脚步一顿,那双美极的桃花眼满是不信,“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再试一次,如果你立马睡着,我就不去瞧她,怎样?”
第52章 乱他心神 呸,坏人!
他认真万分, 静静盯着正往嘴里啃青草的小白兔。片刻,郎君才松了口气,他就说, 这小东西便是有灵,也没这么.
裴衡止唇边才噙了释然的笑, 再一垂眸。刚刚还忙乎着的三瓣嘴就这么直接静了下来,甚至于尚未咽下的半根青草还被夜风轻轻吹起。
“你就这么不愿让我去寻她吗?”
郎君半蹲在木笼前,瞧了瞧正耷拉着耳朵熟睡的小白兔,眉眼一顿, “虽然是请你帮忙决定, 不过这去与不去,最终还是得由我说了算。”
“再者, 我的小兔子这会正难过呢,”
手里的汤药渐渐温了下来, 裴衡止起身,往窗里看了一眼, 叹道, “她哭得那么伤心,我不能不管。”
夜里风凉, 吹起一肩寒意, 依稀还能瞧见郎君发尾的点点水痕。
他已经冲了足够久的冷水, 这会神志渐清。
心下也有了些许疑惑, 早前他的确在冯院提及过阮雨霏的名字, 可今夜里,小兔子看阮雨霏的眼神,分明是熟悉且有一丝丝厌恶的。
虽然这厌恶被她藏得很好,却瞒不过裴衡止。郎君眼眸一怔, 忽得想起在她家看得话本上好似也曾写过相似的情形。
是什么来着?!
房中的抽噎声越来越低,裴衡止停在门口的脚步到底忍不住,半拢在广袖中的长指一推,吱呀——,门扇半开,他便轻轻走了进去。
窝在锦被里的小兔子正背对着门口,散下的青丝犹如盛开的墨莲,流泻在宽大的拔步床上。
门边有了响动,刚刚还偷偷抹眼泪的冯小小倏地就没了抽抽噎噎的声音。
她鼻尖闷闷的,就算这会刻意放缓了气息,听在旁人耳朵里,也是粗重的很。
裴衡止站在床边,到底不敢再像之前迷糊时那般孟浪,他将汤药放在小竖几上,俯身捡起刚刚滑落在地的发带。
喜庆的红,配上她的乌发,简简单单就挽成了可可爱爱的小揪揪,今天白日里,他不知偷偷看了多少次。
“小小。”
裴衡止伸出的手指试探地点了点小兔子露出锦被的肩头,“我知道你很困,这会还有副益气的汤碗没喝,你若是怕苦,我还.”
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包果脯,裹在外层的油纸袋还未拆开。
窝在被里的冯小小忽得一骨碌坐起,她沉默地吸了吸鼻头,伸手端过竖几上晾温的汤药,眼睛一闭,咕咚咕咚喝得极快。
“你慢些。”
早前在冯院,小兔子喝补药时,可都要玉书在一旁好说歹说,又是塞果脯,又是买糖包,才哄得她喝上几口。如今,小兔子喝他这碗药却是干脆利落。
裴衡止心底没由来的发慌。这药他来得路上尝过,九分苦三分涩。郎君早就做好了要哄人的准备,可她似乎并不需要。
捧在掌心的果脯滋味甚甜,都被冯小小摇着头拒绝。
裴衡止心头的慌乱更甚,偏想问的话太多,汇聚到唇边,唯剩一句,“你没事吧?”
“裴公子为什么这么问?”小兔子眼睛哭得发红,连带着脸颊上也出现了艳色,可她的神情,却漠然的紧,似乎看淡了所有,“裴公子给的汤药,我不是都喝完了么?”
汤药再苦,也不及梦境之中的心痛。
冯小小强行压住不断涌上舌尖的苦,覆在薄被下的手指紧紧攥起,将掌心下那一方柔软细腻的绵绸抓出了痕。
她微微垂着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沉浸在了一段时光,他既碰不到,也触不到。
“小小,吃个果脯吧。”裴衡止又哄道。
郎君细致地用筷子夹起一颗,托着递过,“汤药苦涩了些,这些都是裹了蜂蜜的,吃起来甜丝丝的,很能消苦。”
他担忧的很,小兔子虽然乖乖长开了嘴,含了果脯进去。可那眉眼间仿佛一潭死水,不经意间碰到的手指更是冰凉。
裴衡止伸手把锦被又给她往上拉了拉,“你今夜就睡这里。”
冯小小撇开眼,面上平淡。阮雨霏在偏院,她自然不能前去碍事不是么?
卧房里亮了许久的烛火一盏一盏被人吹灭,就连推开的窗,也只剩一条细缝。
宽大的拔步床上,侧躺着背过身去的冯小小。她如今脑中混沌的很,梦境给予的心酸难过,与迟来的困乏沉沉混在一处,犹如一座山压在了眼皮。
高床软枕,冯小小的气息渐渐绵长,也没在意裴衡止在哪。
透过窗的月色清亮。
静静站了一会的郎君自屏风后轻轻走出,他手里拿着用温水浸透又拧成半干的面巾,蹑手蹑脚的往拔步床走来。
小兔子刚刚只漱了口便没了精神,她眼哭得红红,若是不好好擦擦脸,再敷一敷,明早怕是会肿。
冯小小早就累极,这会就是裴衡止替她净面,也没能惊醒熟睡中的人。
裹了面巾的长指轻轻拂过那秀气的容颜,一点一点,既认真又仔细。
等敷了眼,他又拿了面脂膏来,指腹搓揉在小兔子的脸蛋。过往他何时这样伺候过人,这会做起来动作虽然笨拙了些,可裴衡止却是乐在其中。
一会轻轻点点她的鼻尖,一会又戳戳她的面颊。
“唔—”
睡熟的冯小小微微拢眉,惊得裴衡止当即僵在原处。他的长指还停在小兔子的唇角之上。
郎君如玉的面庞登时就红了一片,藏在昏暗之中,倒也不甚明显。
好在睡在锦被里的人并未察觉,她只是烦躁地用手拔了拔自己的外衣,“玉书,帮我脱掉。”
她的话含糊不清,可手下的动作却明显。
坐在床边的裴衡止一愣,慌忙起身别过脸去。可睡迷糊的小兔子,一直囔囔着,蹬着被。
裴衡止略微侧目,只觉脸上更烧。
“玉书。”她迷迷瞪瞪唤着婢子,“热。”
郎君面上的红意早就一层层叠加,烧得他自己口干舌燥,伸出去的长指更是抖得不行。
好在冯小小今日穿着的并非女子衣裙,一身小厮服,倒也方便解开。
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心底那点儿尚未完全消散的药力,裴衡止一口气还未喘匀,拔步床上的人愈发不老实起来,迷迷瞪瞪揪住中衣系带,还要继续解开。
若非裴衡止及时察觉,也不知这傻兔子还要将自己剥到什么程度。
郎君心里暗暗叫苦,白日温泉所见,一幕接着一幕,直让人气血翻涌。偏这会睡熟的人还不老实。
坐着的床边好似起火,裴衡止慌忙起身,怪不得刚刚那小东西不许他进来,要是再呆下去,保不准他就会做出什么——
早前做过的荒唐梦忽得涌上心头,广袖翩然,却被人攥住,止了他离去的步伐。
裴衡止转身,就对上一双乌黑的水眸,于昏暗中,迷迷糊糊睁开。
她明显尚在梦中,声音软糯又不甚清晰,“夫君。”
“你唤我什么?”他俯下身,柔柔哄着半梦本醒间的小兔子。
早前就听她念叨过这二字,可无论他怎么查,也没发现与她有过旧情的男子。
不是方云寒,亦不是那什么李家的胜哥儿。
英挺的眉皱起,不等他再问。睡在被里的小兔子骨碌碌往里一滚,极为熟练地让出半边床,她的眼神不似清醒时明亮,手指点了点空出来的地方,“夫君,睡。”
她一派天真,看得郎君心中五味成杂,恨不能直接欺上去,好好问问她口中的夫君到底是谁。
可小兔子眼圈还泛着红,人也迷糊。裴衡止叹了口气,压住心底那股恶劣的情愫,犹犹豫豫躺在了她身侧。
他躺的远,与冯小小中间足足隔了一臂。
“夫君。”小兔子眼皮又沉了几分,似是马上就要闭上。她往裴衡止身边挪了挪,很是自然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像八爪鱼一样将人抱住。
他身上的冷香袭来,却又不知怎么扰乱了她的梦。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忘却脑后的伤心,刹那间卷土重来。
刚刚还软乎的眼神,登时就像裹了蜜糖的刀尖,冷冷剐在尚未察觉的裴衡止身上。
郎君这会心都快要跳上了天,被缠住的手脚更是拼命按捺。本想离远一下,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窘境。
偏这傻乎乎的小兔子黏人的紧,蹭来蹭去胡乱地点着火。
“小小。”裴衡止声都开始发颤,刚一侧脸,脖颈上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骤然而来的疼惊退了所有旖旎。
他呆呆瞧着将锦被卷走的小兔子。
“呸,坏人!”她低低骂了一句,蹙着眉又睡熟了过去。
这一夜,冯小小睡得并不踏实。梦境的不断交互,扯得她的心也一会甜蜜,一会酸涩。
清晨起来,头脑也依旧懵懵的。
不过,梦境最终还是应验了。她拥着被呆呆看着奢华的卧房,在那个令人伤心绝望的梦里。她曾听三公主讲过,在启龙山里,阮雨霏与裴衡止的半月风流。可惜那时候的她,并不相信。
如今她就在启龙山,昨夜更是目睹了阮雨霏进房的全程。
“小小?”郎君的声线不太自在,他站在门外,“我打了水来。”
这些事,本不用他亲自去做。
但这一夜于他,亦是煎熬。睡熟的小兔子反复无常,一会又推又打,一会又黏进怀里不愿撒手。
偏不论她是哪种模样,都叫他止不住的起了贪念。避无可避,只能摒弃了自持的君子之道,将人紧紧压在了怀中。
单单回想,都叫裴衡止喉头微动,眉眼间更是脉脉温情。他这会心虚,生怕小兔子想起昨夜里的事生出怒意。
可另一方面,他也怕她当真想不起。
正纠结,吱呀——,房门被人从里打开。
第53章 祭天狩猎 此话我只当没听见,你日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