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绝不拖累 是为阮姑娘特意添置的么?……
要知道, 他与裴衡止认识十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一人。昨夜里醉酒闹了乌龙,今他既清醒着, 自是越发慎重。
毕竟裴衡止身边跟着的金羽可绝非普通练家子,虽说每次瞧见这侍卫都只是蒙着面的, 但上房揭瓦,下河捞鱼,甚至针扎蛇胆。
这金羽可谓是无所不能。
只一点,也不知是不是云澄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每每瞧见裴衡止身边的黑衣人, 这个头是差不离的,就是体型总有些变化, 忽胖忽瘦。
问起裴衡止,他也只解释说, 是金羽吃食不规律,加之春秋冬衣薄厚不同, 故而有所差异。
不过, 这些都不重要。
少年郎推开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微风吹起他留在鬓间的一缕发丝, 引得旁边几位相约上街的少女脚步一顿, 停在原处悄悄看了过来。
云澄心情大好, 手下折扇摇得越发带劲。
瞧, 只要不跟裴衡止一起出来, 以他的姿容,也是能倾倒万千少女心的。
少年郎脚下轻快,大踏步跟上远走的冯小小。
他刚走,之前那几个少女立马叽叽咕咕咬起了耳朵。
“你们瞧见刚刚那位公子了么?!今风不小, 他竟然摇扇吹凉,天呐,他不会冷的么?!”
*
如今毕竟是春末,虽然今年天气凉了些,但街上的小摊贩还是越来越多,卖糖人的,演杂耍的,都趁着百花节的余热,尽力吆喝。
冯小小走了一路,挎在手臂的篮子就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里面装了玉书爱吃的蜜饯零嘴,金羽念叨了一次的枣泥馒头,还有裴衡止喜欢的茶叶。
她手里还举着吃了一小半的糖葫芦,正蹲在书摊前,认真挑着话本。
书架上藏着的那本《绿茶夫君修炼手册》着实危险,虽说男子一般甚少去瞧这些闺阁读物,但裴衡止日日都会在书桌前读一个时辰的书,万一哪天他心血来潮,不看《策论》改看起话本。
冯小小心中一抖,还是趁早换几本进去。免得被他瞧见里面的情节,以为她私下举止纵脱。
说起来,他们在延居洞的那晚,倒是挺像话本里写得山洞夜春篇。
只不过.
冯小小耳尖蓦地一红,挑书的手指微顿,不知怎么就叹了口气。
“姑娘可有心事?”
跟上来的云澄含笑,用折扇压住冯小小选好的话本,“在下云澄,与姑娘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公子怕是认错了人。”冯小小避开他探询的视线,递了铜板给书摊主人,拾起选好的话本放进篮子,才迈开步。
身后的云澄也跟了上来,他身量高腿长,轻轻松松走在冯小小身侧,“我可不会认错人。”
“自小读书时,夫子便夸我半面不忘。”周围人杂,云澄压低了声,“宫宴之上,姑娘吃了几颗葡萄,我全都记得。”
冯小小听得直皱眉,她进宫的事,本就隐秘。裴衡止既然没有告诉他,便是心有顾虑。
她更不能被轻易唬住,一旦承认,只会拖累裴衡止。
少女脚下更快了几分,云澄本就是个玩乐性子,追到窄巷也不过是因为好奇。
眼下冯小小这么一躲,他兴致愈发高昂。
眼看前面便是昨日跟来的那个巷口,云澄挡在冯小小面前,用折扇挑起少女下巴,轻道,“此处院落可是他买给你的?”
早就听闻裴衡止在别院养了一位美娇娥,只不过裴衡止心思深,说是买了别院,却绝口不提这院子落在何处。
要不是宫宴上那书童变化着实大,他亦不会好奇地跟上来,发现此地。
“公子莫要乱说,此间院落是我自己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冯小小眉间生恼,拨开他的折扇。
她越否认,云澄心中就愈加肯定。
先不说别的,此地闹中取静,这一条巷子虽是个死胡同,但隔墙就是京都世家府邸。
况且他打听过,这条巷子除了前几户是住了十来年的老街坊,唯独最后一间,却是在十年间转手三次,最近的一回,便是五年前。
恰巧那时候裴衡止也添置了别院。
“姑娘不必再遮遮掩掩。”云澄负手,稍稍靠近瞪圆了眼的姑娘,慢条斯理道,“裴兄与我不是外人。如今姑娘既入了裴兄的眼,也算是我的小嫂嫂。”
左不过是个外室,他尊一声小嫂嫂,已经给足了这姑娘脸面。
“公子胡说些什么!”冯小小恼得脸蛋生红,避开云澄,还未走进巷子,耳边忽地略过一阵急风。
嗖——
一粒小石子毫不留情地打中正准备扣住冯小小手腕的云澄,少年抬头怒目,瞧见院门口站着的郎君,正准备骂出口的说辞登时又乖乖咽了回去。
那人沉步前来,眉目间冷清,唯有眼角那一点泪痣火红。
“裴兄。”刚刚还跋扈任性的云澄立马老实下来。
裴衡止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提过冯小小的篮子,先送了她回去。
推开的院门里。
少女眉眼担忧,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裴公子,我会不会牵累到你?若他要告发.”
那双乌黑的水眸亮闪闪的,似是下定了决心,“公子全都推到我身上便是。”
“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玉书,到时候还请公子替我照拂与她。”
“嗯。”裴衡止点头应了,那双美极的桃花眼一眯,轻道,“还有呢?”
“还有?”冯小小怔住,目色落在院中的几株桃树,“还有这些桃花,我好不容易才栽活,公子记得以后常来给它们浇水。”
“还有呢?”
“唔,我当真能提么?”少女小心地睨着裴衡止的神色。
被她这么盈盈一望,郎君心中柔软,点头,“自然。”
“那.还有金羽,他性子沉闷,喜欢吃甜,公子以后可多赏他些糕点。”
“嗯。”
她都已经说到了金羽,裴衡止眉目间有了期盼,红着耳问道,“还有么?”
还能有什么?
冯小小细细扫了一圈院子,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少女实诚地摇摇头,“没了。”
“你再仔细想想?”郎君眼角一抽,耐心地提示道,“比如有些虚弱的人,你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啊!”冯小小恍然大悟,“你是说陈大娘?不过我听说她儿子最近回来了,应该无需我再操心。”
郎君面上一僵,单手拢拳,很是应景地,“咳咳——”
刚刚还掰着指头乱想的少女果真看了过来,似是忆起他不行的事,目色怜悯,“裴公子,你.”
“我没事。”裴衡止一顿,暗暗叹了口气,“你先进去歇息,云澄那有我。”
他将篮子递给迎上来的玉书,正转身。
冯小小低首,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刚刚还眉眼黯淡的郎君一怔,走出院子时,薄唇止不住的上扬。
在巷子里等着的云澄无聊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咋听见脚步出来,少年面上的松散神色一紧,站得笔直,“裴兄。”
云澄自小顽皮,有次秋狩。不小心跌进了旁人挖的陷阱,是骑马追兽的裴衡止经过,他才及时获救。
自此,他便把裴衡止视作亲大哥,时时寻了机会跟在裴衡止身后。
不过,云澄年少好奇。裴衡止又总是冷心冷清的模样,这才有了今日这般试探。
眼下两人出了巷子。
云澄悄悄睨了几眼裴衡止的神色,他总是副寡淡模样,京都里多少女子掷了香囊,也没得他一笑。
也不知刚刚那姑娘哪里好,若说容颜艳丽,她不及三公主。女红手工更比不上其他世家姑娘。
偏这样的人,竟得了裴衡止的青睐。
想不通,想不通。
少年推开手中折扇,正要再装模作样地摇一摇,就被裴衡止反手一夺,竹制的扇骨轻巧地转了花,不偏不倚地在少年额间敲了一下,“今日功课可都做完了?”
“裴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云澄比划了自己的身量,“论个头,我都快赶上裴兄了。你怎得还总当我是顽皮的稚子。”
“是是是,你长大了。”裴衡止挑眉,“敢问长大的云公子,今日功课做得如何?”
“哼。裴兄你莫要小看人!”云澄负手,“我都长大了,哪里还会循规蹈矩,做什么课业!”
“哎呦!”
裴衡止伸手便又敲了他脑壳一下,“我看你就是皮惯了,小小年纪不知读书,你爹可是一朝三品大员,过两年你若是考不中,可想过你爹脸面?”
“裴兄,这你就不懂了。”云澄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爹早就不把我当嫡子看待。如今他抬了那婆娘当正妻,自有其他亲儿。我又算什么东西。”
“浑说!”裴衡止皱眉,“祖宗法制如此,岂是他说废就废。你的名字堂堂正正写在云家族谱之中,就算云大人再抬几房,你也是云家正经八百的大儿子。”
“如今他瞧你纨绔,你就要更加上进。”郎君肃容,轻轻拍了拍云澄垂下的肩头,“要知,你活着并非是为了旁人。”
“我.”少年撇开头,别扭道,“这些我都明白。”
“明白还不回家认真读书去?”裴衡止轻笑,将折扇还他,“以后莫要再来此地。”
“为什么?”云澄疑惑,别院藏娇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且他看裴衡止这两日都在此处,应是在意的紧。
他继续道,“裴兄家中并未婚配,既是喜欢这姑娘,请进府中不是更方便?”
见裴衡止不言语,云澄福至心灵,猜道,“还是说这姑娘不愿意?”
郎君面色更僵。
云澄愕然,他眼中惊诧明显,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天底下,还有瞧不上裴兄的姑娘?”
裴衡止眼角几抽,故意亮出戴在腰间的小兔子香囊。
哪知云澄更加惊讶,“所以这香囊,是裴兄诓来的?”
他一通乱猜,偏偏这话还说得裴衡止无力反驳。
那双似有夜辉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脚下用力,踢在云澄小腿,“此处无关风月。”
“裴兄的意思是.”云澄双眼会意发亮,吃痛地揉了揉挨踢的地方,“我就说么,以裴兄的姿容,怎么也该配个大美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