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上?秦至臻问,卡了?
叶竹漪淡淡地瞪她一眼,有点无奈,还有点娇嗔的意味在里面,没卡我手别不过去。
秦至臻唇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叶竹漪:默默地转过身。
秦至臻扫了眼叶竹漪肩下的不规则伤疤,上一次匆匆一眼没太注意。她皱了皱眉,一瞬间有冲动想问这个疤怎么来的,但及时止住了。
她按着拉链下面,提拉了下拉环,好了。
明明是瞬间的事,叶竹漪却觉得尤为漫长,被秦至臻按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燎了似的,梦里那种酥麻温热的感觉若有似无地蹿了出来。
谢谢。叶竹漪干巴巴地说。
总这么客气。秦至臻啧了一声说,再客气点,下次别说谢谢直接给谢礼。
这话本意是让叶竹漪别总说谢谢,结果叶竹漪认真地想了想说,好。
秦至臻:被气笑了。
回到化妆间两人分别做造型,彼此没了交流。
秦至臻的结婚造型没有叶竹漪的那么繁复,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好了,她一直拿着剧本看,默默记着台词,时而会转动着椅子透过化妆镜看一眼叶竹漪。
叶竹漪穿着婚纱,微仰着头闭着眼由着化妆师在她脸上描画,精致眉眼在化妆师的手下越发的娇俏动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真的要结婚了。
秦老爷子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就很操心她的结婚大事,倒不是秦至臻不想谈恋爱,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过让她觉得可以的人。
秦至臻愣愣地看着镜子里叶竹漪的脸,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叶竹漪挺可以的。
叶竹漪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冷淡的,哪怕她长相明艳。
她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袭上了秦至臻心头。
一旁的造型师拿着两条珍珠项链比了好一会儿,跺可了跺右脚,一扭腰身,崩溃道:哎呀我都纠结一晚了,你们帮我看看,哪条给叶老师戴更好?
左边的吧?
我觉得右边的好看。左边的款式老气。
都戴吧,富贵!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造型师一会儿举起左手,一会儿举起右手,左看看右看看,更纠结了。
秦至臻收回思绪扫了一眼过去,指了指他右手上的珍珠项链说:给我。
造型师只当她要看,没多想,顺手就递了过去。
化妆师给叶竹漪做好了妆造,招呼那个娘里娘气的造型师说:阿K,你项链呢。
声音弱到失去了尾音,化妆师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冷淡淡的秦至臻拿着项链走过来,弯下腰,动作极其自然地为叶竹漪戴上。
连蓉刚从道具师那里看到青芒的结婚证,满面红光地冲进化妆间,看到这一幕差点叫出声,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她满脑子里都是那段优美的结婚誓词,鸾笙锁竹叶,凤管合娇花,配上这一副景,真真是绝了!
微凉的珍珠贴上肌肤,叶竹漪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眼睛微微睁大,像化妆师一样愣住了。
珍珠项链戴好后,秦至臻双手搭在叶竹漪肩上,认真地看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说:挺好看的。
门边有人推了推杵成木头的连蓉,对着里屋说:路导说二位老师妆造做完就去这人视线落在秦至臻和叶竹漪身上,也不知道怎么的,舌头一打结,将拍戏吧说成了结婚吧!
去结婚吧!
也没什么违和感。他安慰了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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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婚戏(一)
片场里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忙碌着, 路不平站在监视器旁正手舞足蹈地与田婷说些什么,她余光瞥见叶竹漪和秦至臻一道走过来,挥着手唤道:来来来,过来。
那边设备出了点问题, 得等他们换。路不平说完朝叶竹漪挑了挑眉说, 我之前还在担心你会像徐清风那样难以适应电影的拍摄。以昨天那场来看, 我担心是多余了。
叶竹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谦虚道:是两位前辈带戏带得好。
田婷唇角上扬了些, 面上浮起一抹笑意, 但这抹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她发现叶竹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别太谦虚,你演的很好。路不平问,对了, 要不要看看昨天拍的效果?
昨日的一场戏拍得实在是酣畅淋漓,路不平拍完便想让叶竹漪看看拍的效果, 可这丫头入戏了,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
叶竹漪神色微变, 但很快便又恢复以往泰然自若的模样, 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呀。
路不平在设备上一顿操作将昨天拍的那段呈现给叶竹漪看。
站在一旁田婷视线一直在叶竹漪和秦至臻身上打转, 眸光流动下情绪汹涌,红唇阖动, 欲语还休。她目光很直接, 想不察觉到都很难。
可叶竹漪像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屏幕上, 对田婷投注过来的视线毫无察觉。
秦至臻抬眸扫了田婷一眼, 眸里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冷冽。
怎么样?虽是问句,路不平语气里满满都是自信。
叶竹漪其实不太懂这些,田婷的目光太灼人, 她一心二用也没有很认真地去看不太想回顾的剧情,只粗粗地看了看画面构图。
斟酌片刻后,叶竹漪由衷夸赞道:路导不愧被誉为最会拍女性的导演。每一帧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
其实早些年提及最会拍女性的导演这个话题,被提名的总是些男导演,他们之中有擅长利用光影美化女人容颜的;有善于营造朦胧暧昧氛围去突显女人身材的;有通过一些行为动作去展现女人气质魅力的。
女人在他们的影视剧里总是媚骨天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撩动人心。
直到路不平横空出世,成为了这个话题的唯一答案。对女性解读不再是通过男性的视角。路不平生为女性也最懂女性,在她的镜头里展现的从不是女性的媚,也不会刻意放大女性本有的美,她的剧中老少胖瘦皆有,却都能被路不平发掘属于她们的独特之美。
屏幕上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同处在一个空间,不论是戏或者是光影下的容颜气度,谁都不会压着谁,冲突的戏份却是最和谐的画面。
叶竹漪这一句夸歪打正着戳进路不平心窝,路不平得意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叶竹漪的肩说道,这一场不论是你们的演绎,还是光影、角度都在我来看堪称完美了,你别说,我昨天自己回顾的时候,从某些角度看觉得你们还真挺像亲母女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竹漪和田婷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秦至臻在路不平发觉之前不露痕迹地挪了一步,挡住了叶竹漪,与路不平玩笑道:怎么不见你夸我完美的?
你还用夸?不过周雯非弄个女扮男装,愁的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把你当女人拍还是当男人拍。路不平被秦至臻带偏,没留意到叶竹漪和田婷的神情变化。
秦至臻嗤了一声,转眼看向路不平身后,勾了勾唇:周阿姨。
路不平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呢?周雯猛拍了一下路不平的后背没好气道。
哪儿能啊!路不平笑着转身,揉了揉被拍的地方,轻点轻点。
两个老顽童闹腾了起来。叶竹漪趁机轻戳了戳秦至臻垂在身侧的手。
微凉的指尖按在手背上,秦至臻回首,目光幽幽地看向叶竹漪,在叶竹漪那一声谢吐了一个音节时,伸出食指挡在了她唇前,说道:打住。听你说这两个字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叶竹漪垂眸盯着面前的手指看了看,揉捏了下耳朵,低轻地哦了声,她另一只手将东西塞进了秦至臻掌心里,那什么礼。
有棱角硌着掌心,秦至臻摊开掌心看了看,一颗糖,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谢礼。
哪儿来的?秦至臻问。
连蓉给我的。叶竹漪说,好像是喜糖。
秦至臻把玩着糖,轻啧了一声:连蓉给你,你给我?
叶竹漪昂了声:借花献佛。
秦至臻解开糖纸,将糖咬进嘴里。
甜不甜?叶竹漪看着秦至臻小幅度动着的腮帮子,眉眼弯弯地问。
秦至臻睨她一眼,舌尖卷着糖在口里滚了一圈,她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说道:你猜?
叶竹漪:
田婷一直在监视器旁边站着,全程目睹她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垂下眼眸,手摩挲了下另一只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
路导!机器弄好了。工作人员跑过来通知道。
路不平颔首,敛笑严肃地安排演员走戏,指挥摄影助理码位,趁着定构图期间由灯替上场布置灯光时给几位演员讲戏。
秦至臻和陈铭自不用说,徐清风也演过好几场了,现在也算是得心应手,田婷以及老太太的戏份不算多。路不平很快就结束了与他们的沟通。她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才朝叶竹漪走过去。
有了昨日一遍过的经验在,路不平对叶竹漪挺有信心的,她倒是不担心叶竹漪的演技,只不过路不平斟酌着开口道:你的戏情绪转化会比较快,婚车来之前是你与沈母和老太太的对手戏,要嫁人了嘛,情绪是复杂的,不舍的。但你上了婚车就要与尹星芒秀恩爱,这时候你肯定不能再哭哭啼啼了。我很欣赏你体验派的表演,但是今天时间太紧,你能控制好情绪转化么?
叶竹漪消化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如果不行和我说。路不平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以休息十分钟。
叶竹漪笑了笑:好,谢谢路导。
路不平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冲着众人吼道:准备!
场记弓着身子对着镜头打板:《惊鹊》十八场一镜一次!
沈母领着沈蔓青对着沈老爷的牌位上香,烟雾缭缭,沈蔓青恭恭敬敬对着牌位鞠了一躬,一旁沈母哽咽道:女儿嫁人啦,安心吧。
沈蔓青弯着腰,拿香的手轻轻一颤,香灰抖落下,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散。
囡囡,过来。老太太修养了许久,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咳喘得也不那么频繁了,她坐在藤椅上,朝沈蔓青招了招手。
那手干净整洁,但枯瘦如柴,腕上的玉镯像是随时要压断那只手腕了。
沈蔓青拎着裙子走了过去,蹲下身握住老人的那只手:奶奶。
老太太抬起另一只手哆嗦着轻柔地抚摸着她鬓边的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加深,些微混浊的眼睛润着泪光,我的好囡囡要嫁人啦。去了夫家可不能像此前那般任性了,知道么?
路不平选的老演员慈眉善目,笑起来时会尤其和蔼可亲。叶竹漪凝视着老人的眼睛,恍惚之中透过老人看见了当年的外婆。
鼻子忍不住泛酸,叶竹漪火速低下了头,她捧着老人的那只手抵到眼睛下。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外婆
老太太眼眸微动,手指颤了颤,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疼惜,她安抚地拍了拍叶竹漪的手,随后将手上那只玉镯取下,这镯子伴了奶奶大半辈子,是你爷爷当年送我的,我啊,现在就送给我的乖囡囡。
镜头拉近,冰冰凉凉的玉镯带着一丝丝老太太的体温圈住了沈蔓青纤瘦的手腕。沈蔓青垂下头盯着玉镯看了会儿,她握住那只玉镯,将头慢慢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像从前她靠在外婆的膝盖上,像离别的那一天。
外婆,我舍不得你。
老太太感受到叶竹漪身体在颤抖,轻抚的动作顿了一下。
身后正在拿头纱过来的田婷猛地打了个冷战,动作僵硬。
卡!
路不平这一声让场上的三个女人都回过了神。
台词错了。路不平揉捏了下眉心,这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叶竹漪眸色黯了黯,对不起。
情绪很到位,下次注意。路不平也没多指责她,再来一次哈。
场记打板。
叶竹漪重新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奶奶,我舍不得你。
摇臂转动,镜头对上了叶竹漪的脸。路不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之前因为台词错误不得不中断,叶竹漪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可能会受影响。
她看着监视器,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气。
镜头里叶竹漪眉眼精致如画,澄澈的眸里一点点蓄上了泪,浓长的睫毛轻颤了颤,一滴泪堪堪悬着。
傻孩子,什么话。老太太轻拍了拍她的背,嫁人了又不是不能回来看奶奶了。
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
那滴悬着的泪在沈蔓青闭眼的瞬间,从羽睫上垂落在了老太太的手背上。
路不平盯着监视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叶竹漪手收握地更紧了。
就是,也不是见不到了,回来看看还是方便的。沈母取了头纱过来仔细地为她戴上,别哭了,回头夫家人来接,见了要笑话的。
话音刚落,屋外人跑进来嚷道:车到啦!车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