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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无法想象。
  沈百终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正在擦自己的绣春刀,抽空看了他一眼。
  陆小凤皱着眉,翘着腿,将手里的油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烤鸡来,道,我无法想象这事情会解决得如此简单。
  上官雪儿探过半边身子,从那只烤鸡上揪下一个鸡腿来,不屑道,那还能怎么样呢?只要你们这些男人不上当,林仙儿当然再没有半点法子。
  她只能伤害爱她的人,也只能骗到爱她的人。上官雪儿继续道,而这里并没有这种人,连半个也没有,所以她就会立刻变得很普通,普通得要命。
  陆小凤看着自己的烤鸡,突然转头道,给钱。
  什么钱?
  一只鸡腿十两银子。
  你这是什么鸡?什么鸡能卖得这样贵?
  陆小凤笑道,这只鸡本来倒也不贵,可它现在是我的,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我看你年纪还小,就只好卖得便宜点。
  上官雪儿眼睛一转,也笑道,你拿什么证明我的鸡腿是从你的烤鸡上取下来的?
  因为它现在只有
  一条腿的人就有很多,一条腿的鸡为什么不能有?它一定是天生就只有一条腿的。
  这边两个人在拌嘴,那边燕十三也拿了一块布,坐在门对面的椅子上。
  他擦的是自己的剑。
  这把剑对他来讲还有些长,有些重,剑上的十三粒明珠也很容易招人惦记,但是他却依旧擦得很认真。
  除非这剑断了,否则他绝不会轻易用别的兵器。
  过了半晌,他才问道,那本书已搜出来了么?
  沈百终道,嗯。
  燕十三问道,我听说林仙儿把书藏进了伊哭的身体里?
  她用了一种很特殊的法子去做这件事。沈百终道,只是她没有想到伊哭的尸体并不是由她去埋,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法向上官金虹传递消息。
  燕十三道,如果上官金虹愿意再等一等,说不定真的可以拿到秘籍。
  他正是以为自己上了林仙儿的当,所以才那样急。
  燕十三道,上官金虹也不过如此。他甚至不敢与你交手。
  沈百终收刀入鞘,摇摇头道,不是这样。他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为什么?
  他很讲求效率,也很懂得进退。
  他虽派了很多人过来,但那些人却并没有什么用。
  这是因为他在试探。沈百终道,他在试探我的态度,也在试探李园的危险程度,只要他觉得这里有一丝无法掌控的事情,他就不会来。
  燕十三不说话,已在思考。
  沈百终继续道,他一定要得到《怜花宝鉴》,可那也一定要是在他能控制的情况下得到。等他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失策时,就不惜丢掉自己的骄傲,也并不再想那本书。
  放弃有的时候并不比执着简单,对于上官金虹这样的枭雄就更难。
  这说明他并没有因为地位的崇高和武功的境界而迷失自己,他还很擅长思考,而且也不怕丢脸。
  你不动手,是不是因为你担心金钱帮的势力?燕十三问道,你担心他们没了帮主,会做出别的事来。
  金钱帮网罗天下高手,分舵中更有数不清的江湖侠客,其中参杂有混混、杀手,专门培养的打手也有不少,一旦脱离管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沈百终只是道,要再等等。
  燕十三点点头,追问道,荆无命怎么样?
  沈百终道,他算不上是一个剑客,你不必执着于他。
  燕十三已将夺命十三剑练到十二剑,自觉不久后该出门去闯荡一番,所以最近已在注意很多剑客的消息。
  荆无命的名声不小,他当然也想会一会。
  听到这样的评价,燕十三不免有些诧异,为什么?难道他的剑法并不好?
  沈百终并不想对燕十三多讲这些,只是道,他的剑法很好,但他自己却只是一件工具。
  燕十三道,哦
  沈百终把手放在他头上,像摸小黑那样摸了摸,温和道,你还需要再练一练,陈绝音的剑法很好,你可以和她学。
  燕十三道,她很冷漠。
  沈百终笑了,道,你也很冷漠。
  燕十三淡淡道,至少我不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欠了钱。
  就在这时,铁传甲突然敲门进来,告诉他们已将车马备好。
  京城。
  紫禁城里下了雪,要比平时更好看些。
  城墙边最不起眼的那座茅屋前,放着一个又破又烂的板凳。又破又烂的板凳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他的胡子已经很长,乱糟糟得结成一团,和脑袋上垂下来的乱发成了亲家,配上他已露出棉絮的衣服,只好像是个被人踩脏的棉花团。
  他每劈完一根柴火,就抬头用混浊的眼睛看一眼别的房子,也不知是不是在羡慕别人的家庭。
  西北角的屋子虽然都破,像他这样破的倒也是独一份,看到这样的房子,寻常人只怕都不敢接近,因为它看起来实在是下一刻就要坍塌。
  在这一带住着的都是太监们的本家亲戚,先帝晚年时宠信宦官,那时他已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官员,就连自己的儿子,他也看不顺眼,到了最后,陪在他身边的竟也都是些太监。
  所以这些房子在十几年前甚至是修在城里的,新帝登基后,才不得不搬到城外来。
  沈百终翻过围墙,穿过狭窄的巷子,路过几间嘈杂的茶馆、麻将铺子和脏污的饭店,一路来到这一间最破的茅屋前。
  门轻轻地开,轻轻地关。
  林师傅。
  林开关睁开一只眼睛,虚虚地瞧了瞧,就又闭上,慢慢剥着手里的干玉米,把掉下来的玉米粒拢成一堆,收进碗里。
  原来这个棉花团的名字是林开关。
  沈百终。
  沈百终躬身道,是。
  你有什么事?
  沈百终老老实实道,我来放一本书。
  又是剑法?
  沈百终道,是一本杂学秘籍。
  林开关应了一声,去吧。
  沈百终点点头,走进那一间破茅屋,蹲在地上,伸手抬起一块木板来,顺着台阶走进黑漆漆的洞口。
  这间密室与外面全然不同,干净得多,也奢侈得多,墙壁上镶了许多夜明珠,确保明亮的同时,也不至使这里失火。
  这里的地板上更是铺着光滑平整的石板,一直通到每个房间里去。每个房间里都至少有十几个书架,存放着绝大多数江湖人都愿意拿命来抢的武林绝学。
  沈百终已来过这里许多次,上一次来这里的时间也并没有过去很久,就是他从神水宫回来的那一天。
  萧太妃在丢了剑谱后悔恨不已,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本事去看护这一本绝世武学,所以就将它托付给了林开关。
  把书从萧太妃那里拿来到这茅屋的,自然就是沈百终。
  林开关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好笑,却并不是假名。因为这个名字就是林开关自己取的。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好像是别人手里的开关,按一下就开,再按一下就得关,不关不行,不动也不行,他根本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要拿这个名字来嘲讽自己,概括自己的生活。
  因为他虽然知道自己活得很苦,却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太监很难再有正常的生活,他早就离不开紫禁城,所以才在先帝死后出宫当一个大内看护。
  沈百终还是个小孩子时,就跟着沈父来过这里,林开关的武功可能比不过他,但也绝不会相差多少。
  这样的密室书馆,已由林开关看管了几十年。即使是北镇抚司,也不会比这里更安全、更隐蔽。
  沈百终放下《怜花宝鉴》后,很快就从门里出来。
  林开关已在用一口破锅煮粥。
  锅虽然破,米却不错。这米是沈百终上个月送来的新米。
  坐下来喝粥。
  沈百终伸出去的腿立刻回来,人也坐在了一个破凳子上。
  林开关那张布满了痛苦与绝望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来。
  你这一次出去,有没有遇上什么对手?
  没有。
  林开关点点头,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以你现在的武学,当今世上,上官金虹之流,都算不得什么威胁。
  谈到武功,这位老者的眼睛里立刻放出锐利的光来,一字字道,即使我是个死太监,也能觉出最近的风气不对,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好。
  是。
  想打败你只有一个法子。林开关指着自己,我的天赋还不够,但总要有人够的。只要那人像我一样练了《葵花宝典》,他就一定是你最大的威胁。
  第95章 欲练神功
  炭炉发出微弱的鸣声。
  南书房中温暖如春,一小撮茶叶在沸水中翻滚,上下奔腾,在茶壶被取下后,又渐渐沉底。
  什么宝典?我没有听清。
  《葵花宝典》。
  皇帝搁下手中的笔,随手将它扔到桌上,皱眉道,林开关是这样对你讲的?
  嗯。
  我从没有听过这一本武学。皇帝道,既然它如此厉害,为什么你的父亲没有叫你练过?
  沈百终沉默片刻,道,因为这本书有一些特殊,需要一些牺牲才可以习得。
  皇帝掀开茶盏,撇尽茶沫,慢慢道,坐下说。
  沈百终坐下,接着道,我已查遍北镇抚司的卷宗,却只找到一句话。
  是什么?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皇帝愣了愣,笑道,如此说来,谁想要对付你,谁就要变成一个太监?
  沈百终犹豫着点点头。
  这事情虽然严肃,但仔细想来,又好笑得很。
  所以皇帝又忍不住笑了,道,那么他倒可以进宫来试试,给他一官半职,也不算白割。
  这本书的内容我只得到一句话。沈百终道,它的来历倒是记载得很清楚。
  皇帝找了一摞折子,将其挪过来垫着下巴,盯着沈百终听他讲话。
  《葵花宝典》最先是宫中的太监所创,后来流出宫去,被少林寺的红叶禅师收入藏经阁。华山派有两人,一个叫岳肃,一个叫蔡子峰,他们二人去拜访时,趁禅师不注意,偷阅宝典离开。
  皇帝换个姿势,哦了一声。
  他们一人看了半部,分成剑气两派。
  现在的华山派似乎只练剑。
  嗯。
  然后呢?
  后来渡元禅师从他们那里骗来了宝典,看完一遍后,几乎是立刻还俗,为自己取名林远图,自创辟邪剑法,再也没有回过少林。
  皇帝道,林开关也姓林。
  沈百终道,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但华山派的残本毕竟还是被日月神教夺走,后来辗转到了东方不败手里。至于红叶禅师手里的残本,亦被他亲手毁掉。
  也就是说,如有人想要得到宝典,就只有这两个路子。皇帝道,东方不败和林远图早就死了,除了林开关,还有看过那本书?它又在哪里藏着?
  沈百终不知道。
  没人知道。
  皇帝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沈百终身边,沉思片刻,冷冷道,不如把林开关杀了。
  沈百终道,他绝不会将辟邪剑法教给别人的,他本不必告诉我这件事。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这样心软,罢了,随你吧。
  他的念头来得快,走得也快。
  沈百终缓缓道,我想请宫里的人教我如何辨别宦官。
  皇帝笑了,道,这个我会,我可以教你。
  皇帝看着沈百终茫然的表情,心里只觉得既有趣,又开心,很想逗逗他,最后却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想法,道,你莫要忘了,我的二哥就是我请人去阉的。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好像比什么都简单。
  他倒好像是请二哥去吃了顿饭。
  但沈百终却是真的不知道皇帝的二哥做了什么事。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沈百终,继续道,他与父皇的宁贵妃有染,父皇自然想要惩罚他,我本以为你知道,看来沈大人还是没有将此事告诉你。
  其他的事,沈父倒是恨不得沈百终全知道,知道的越多越好,但涉及色情淫秽,他就恨不得亲手捂住沈百终的耳朵。
  天下的父母也许大都如此。
  沈百终只觉得可笑,先帝同他的儿子一样可笑,这样的人当了帝王,简直是一场灾难。
  幸好他没有。
  幸好当了皇帝的是自己的皇帝。
  皇帝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并没有在沈百终面前藏起自己的阴影。
  我从小就不受父皇喜欢。皇帝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晚些时候倒也还是不受喜欢的。
  我从未想明白过他为何要我去接手那件事。也许只是为了恶心恶心我,也许是想告诉我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沈百终继续听。
  皇帝话题一转,笑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二哥拼命求我的样子。不过我虽看不起他,却绝不会用什么下作手段。匠人当然请了最好的,鸡鸭鱼酒也全部送了,蛋黄、麻杆和猪苦胆甚至也是我亲自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