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了很多水。陆小凤道,我是不是可以多喝一点?
你想喝就喝。沈百终道。
即使是这样毒辣的太阳,沈百终也没有留一滴汗,动作也没有半点迟缓,虽然穿的是黑衣,却好像也并没有吸收太多的热量。
陆小凤赶着骆驼快走几步,伸手去握沈百终的手腕。
你竟还是正常的体温。陆小凤道,我有时都会怀疑一件事。
沈百终配合着他胡闹,什么事。
你究竟是不是人!陆小凤道,你的武功究竟已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陆小凤坐在骆驼上摇头晃脑,若是谁也打不过我,我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厉害的。
前面领路的老狐狸终于说话了,陆大侠,你们真的要去找石观音?
真的。
石观音在大漠上就等于死神!老狐狸道,一提起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都已开始发抖,我虽并不怕死,却也
却也什么?
没有人愿意被人折磨的!
对。
人活得够久,什么消息都会知道一点的。
你说得有理。
老狐狸喝一口酒,我曾听几个年轻又漂亮的姑娘谈起过,她们说惹过石观音的人都会被狠狠地惩罚。
有多狠?陆小凤皱眉问道。
她先要把那些人的耳朵弄聋,再用毒把他们的嗓子毒哑,最后才把他们当作驴子去拉磨。这些拉磨的人绝不可以停下,他们不可以休息,不可以睡觉,要不停地走,直到眼睛也被太阳晒瞎为止!
陆小凤不说话。
一个人究竟要多么恶毒,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去惩罚别人?
这些人为什么会惹到石观音?陆小凤又问。
因为他们是男人!老狐狸道。
陆小凤再没有听过比这更奇怪的理由。
难道女人就不会惹到石观音?陆小凤道,我以为讨厌男人的是神水宫的水母阴姬。
女人当然也会。老狐狸道,只不过男人受到的惩罚更可怕。
石观音喜欢各种各样的男人。老狐狸接着道,以她那样美丽的容貌,什么男人会不动心?这些人一动心,立马就会忘了石观音的恶名,变成再乖顺不过的狗。
狗难道还会惹到主人?
当然会!老狐狸道,石观音只要一征服他们,就会觉得毫无乐趣,她就会怨恨这些人不顶用,没有志气,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配不上她的身份!
陆小凤摸摸胡子,看看沈百终,那我们这里一定会有一个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对她不动心的人会怎么样?沈百终突然问。
也会死!老狐狸叹气,她觉得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简直算不上男人,只怕连狗都不如了。
陆小凤道,喜欢她的会死,不喜欢她的也会死,这岂不是在刁难别人?
石观音就是这样的人。老狐狸道,她生来就是要靠折磨别人取乐的。
那女人呢?陆小凤又问。
比她好看的女人都要死。老狐狸淡淡道。
这实在是不讲理。陆小凤叹道,她这样的人,若不是住在这种可怕的沙漠里,一定早就被武林前辈们除去。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去找她。老狐狸道,我虽愿意为陆大侠你而死,可我却实在受不了折磨!
陆小凤拍拍沈百终的肩膀,你不用怕!你看看这一位!
他是谁?老狐狸问道,其实我已偷偷好奇了很久,你愿意告诉我就再好不过。
沈百终!
老狐狸不说话,过了片刻,他才叹出一口气,是我犯傻了,和你走在一起的,除了沈百终又能是谁呢?
陆小凤笑笑。
难怪陆大侠如此有自信,看来这沙漠要变天了。老狐狸也笑,石观音若是能死在沈百终手里,实在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沙丘突然传来了呻吟声。
若是胡铁花在这里,一定会立马跳起来,因为让他上当的就是这样的呻吟声。
只可惜陆小凤和沈百终还不知道有这种骗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陆小凤问。
有。沈百终从挂在骆驼上的刀鞘里拔出刀来,三个人。
我们最好不要去救他们!老狐狸道,一旦救了人,你不仅要分食物和水给他们,还要担心他们会随时背叛你!
我们的食物和水还有很多,分出去一些又如何?陆小凤笑了,我和沈百终在这里,你又哪里用得上担心?
若是胡铁花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他不但要跳起来,简直还要再怒吼几声。
因为他上当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们去看看。沈百终翻身下了骆驼,朝沙丘走去。
好。
陆小凤也跟着去了,老狐狸一个人留下照看骆驼和行李。
沙丘后面果然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也果然就快要死了。
只有快要死的人,才会发出那么微弱的呻吟声。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陆小凤问道,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很奇特的表情。
有。
是什么?
快要死的人,呻吟声虽然微弱,却不会这样连贯。沈百终冷冷道。
他的话音刚落,地上的三个人就弹了起来,比兔子还要迅速,哪里像是要死的人,他们一边飞一般的起身,一边从手里射出了十几道黑影。
刀光只闪过一瞬,鲜血就四溅开来,洒在了滚烫的黄沙之上。
沈百终甩去刀尖上的鲜血,陆小凤也扔下了手里夹住的暗器。
地上已多出三具尸体。
想不到我们才来一天,就已见到了刺客。陆小凤笑道,这岂不是说明石观音已经开始害怕?
她知道自己不如你,所以才想要让我们死在沙漠里,最好是渴死,饿死,这样她才能放心。
陆小凤和沈百终走回他们的骆驼。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只要我们能找得到石观音,那么她就一定会输。
沈百终点头。
这时他们却看到了老狐狸,老狐狸离开了自己的骆驼,跑到他们的骆驼边上,手里还拿着几把草料。
这个人虽然狡猾,但对自己的骆驼却是很好的。陆小凤笑了,一个人若能对自己的骆驼好,说明他还不算太
陆小凤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因为他发现老狐狸虽拿着草料不假,可手里竟还有一把短刀。
老狐狸当然不会杀自己的骆驼,他是在拿刀割陆小凤和沈百终的水袋!
陆小凤立刻窜了出去,老狐狸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刀就被打落在地上。
水袋没有事,上面虽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划痕,却连一滴水也没有流出来。
看来老狐狸已割了许久,他害怕两个人听到流水的声音,所以才用这种笨办法,可他又哪里能知道这是朱停做的水袋?
我本以为你是个很讲义气的人。陆小凤冷冷道。
我确实是。老狐狸也冷笑道,只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你也变了?
我当然变了!
你为什么会变?陆小凤问道。
因为我已见过她!老狐狸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又甜蜜,又温柔的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有多美!那种美丽已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她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子
陆小凤怔住,可你,可你说那些人都成了她的狗
做她的狗岂不也是一件好事?老狐狸冷冷道。
陆小凤叹气,你已经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老狐狸大笑道,只要能让我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笑着笑着,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吐出黑色的血来,片刻后就没了呼吸。
他竟已在嘴里藏好了毒药。
石观音竟真的美丽到让人甘愿去死?过了很久,陆小凤才问。
我不知道。沈百终淡淡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若是被石观音迷住,也变成这个样子,就再也别去北镇抚司找我。
陆小凤苦笑道,为什么?
丢人。
老狐狸虽死了,他们却还有地图和骆驼。
石观音也是人,是人就是要喝水的,一个觉得自己很美,也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美的女人,不仅要喝水,还要经常洗澡。
所以只要顺着绿洲找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巢穴。
夜。
沙漠中的夜。
沙漠中的夜确实冷得要命,白天滚烫的沙子,到了夜晚就如同冰块一样冷,坐在上面简直要冻死人。
沈百终在支帐篷,陆小凤在煮羊肉汤。
他们已走了五六天。
帐篷里的提灯散发出温柔的光来,和天上的星光呼应,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色。
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在山里的事情。陆小凤站起来给自己披上一条毛毯,那个时候你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也不是什么陆大侠,甚至还没有四条眉毛。
嗯。
沈百终提起被子抖抖,铺到帐篷里去。
那个时候,虽然我们的帐篷支得七扭八歪,烤鱼也烤得糊了一半,但我还是很开心。陆小凤笑道,我很少有那样开心的时候。
嗯。
羊肉汤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陆小凤又撒了一把胡椒进去。
后来你成了指挥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沈百终抱着刀在陆小凤旁边坐下。
不过朋友本就不必时时刻刻呆在一起的,需要时时刻刻呆在一起的,一定不是真正的朋友。陆小凤叹道,我知道如果我有事去找你,你一定会来帮我。
是。
所以你有事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来找你?陆小凤笑了,你大可不必多想,你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多想。
你没有?陆小凤问道。
没有就是没有。沈百终也笑了,今晚我守夜,你快点去睡。
好。
陆小凤一点也不矫情,他稀里呼噜地喝了一大碗羊肉汤,就心满意足地躺在了温暖的帐篷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就睡得很熟了。
因为他知道帐篷外面是沈百终,他已不必再警惕。
夜深。
月光已淡下去,因为云已遮住了月亮。
陆小凤的呼吸很平稳,只有内力高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呼吸声。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陆小凤的手。
陆小凤,起来。沈百终道。
陆小凤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竟看到沈百终有一些着急。
什么事能让沈百终也着急?
沙尘暴要来了。
陆小凤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果然感受到从帐篷缝隙外吹进来的微风。
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立刻跳起来去找骆驼。
我已把它们牵了过来。沈百终道,你一定要抓紧你的那一匹骆驼。
没有去过沙漠的人,永远也想不到身处沙漠的寂寞与绝望。
你永远也想不到,一眼望过去黄沙遍地的痛苦,天地间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的孤独。
沙尘暴刚起来时,陆小凤还有空抓着缰绳和包裹,再过了一个时辰,他就只顾得上骆驼了。
陆小凤的眼前早已漆黑一片,剧烈的风把沙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骆驼早已伏下,陆小凤也跟着趴下,他想找到沈百终,可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骆驼已害怕得发抖,陆小凤记得西边有一个沙丘,他必须带着骆驼去到沙丘的背面,否则他迟早要被沙子埋住,骆驼也迟早会活活吓死。
陆小凤刚站起来,就被风刮得东倒西歪,骆驼竟吓破了胆,也跟着站起来,眼看就要跑走。
一只手立刻攥住了飘在空中的缰绳。
黑色的袖子。
陆小凤这才发现沈百终竟一直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只是这风实在太大,他竟已完全感觉不出。
沈百终?陆小凤喊道。
嗯。
听到这一声简短的应答,陆小凤立马放下心来,如果他们被这一阵沙尘暴吹散,那才是真正倒霉的事情。
陆小凤简直连想也不敢想,万一他和沈百终分开,在这茫茫大漠里,能够害死一个人的法子实在太多。
沈百终这样的人,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装死,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易容,却很难拒绝别人的阴谋。
若是有一个人对他说自己有陆小凤的消息,哪怕明知道是假的,沈百终也是要去试一试的。
若有一个人对陆小凤说自己有沈百终的消息,即使明知道是假的,陆小凤也是要去试一试的。
他们很关心很关心对方,这岂不就是最大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