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在悬崖边上慢慢走着,说来也是点背,走的方向正好是逆风, 有些举步维艰。
再加上周围绿野环绕, 要找到一株还不知道有没有的草实在是有些难。
悬崖边线大概几里地, 两人徒行了两里不到就觉得有些累了。
果然寒渊林深处对修道之人没有友好到哪里去。
路寒舟藏在江宁灼身后躲风,突然眼睛就被左边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起初他没在意, 直到他被晃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转身看去,什么都没捕捉到,只看到了躲入草丛中的一个手掌大的白色残影。
江宁灼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找到草骨了。路寒舟目不转睛。
草骨本就是灵草, 在这寒渊林中千年修出点修为可以移动并不奇怪。
而且柏承也说过,草骨就是骨状的一束草,表面光滑,可折射寒光,他当时是遇到一株受伤的才顺手得逞。
江宁灼瞪大了眼朝那边看去,本来想用灵力从它后面偷袭,却发现控物有些艰难。
你站在这儿别动。路寒舟用口型道。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陪小弟弟妹妹玩过的这种小把戏多了去了,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把所有人找出。
只见他先是装作朝左边蹑手蹑脚走过去,朝悬崖外一探头,咦了一声打了个寒颤。
草骨躲藏的草丛就在他的右边,可他并未给予任何眼神,甚至连余光都没有。
江宁灼就站在原地盯着他这俏皮的模样。
这方法果然奏效。
没被发现的草骨得意洋洋起来,露出了一点点根须,它被一块石头遮着,有视角盲区看不到江宁灼,眼见路寒舟朝着他相反的方向一直探寻,也许是对自己的躲藏技术过于自负,它叉着自己如指骨般的腰露了出来。
想看看路寒舟到底在一本正经看什么。
就在此时,路寒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身一个飞扑!
成功攥住了慌忙逃窜的草骨的一条骨头!
你看!路寒舟抬起手,趴在地上朝江宁灼炫耀。
江宁灼还没来得及夸,正笑着打算过去将路寒舟扶起时
咔嚓一声传入了空中,空气瞬时静默。
刚才那一撞让整个崖边断层式地裂开,大片地面翻滚进了陡峰之下!路寒舟心中一悸赶忙起身,可脚下碎石一滑,他朝身后的万丈空谷径直倒下。
衣袂翻飞遮住了他的面容,急速地坠降让两边的风声划得身上每一寸肉都剧痛无比!
滂沱大雨随之而落,似乎要将他打下这悬崖下,摔成一片烂泥。
路寒舟努力维持着视线清明,恍惚中他看到一个人趴在了崖边,可他无暇顾及。
他本不惧,可心中念诀却无法化出龙身后,他彻底慌了!
青镜封心法本是护他,现在却要要了他的命!
他开始在空中疯狂抖动挣扎,失重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呼吸困难,雨水彻底模糊了视线。
难道就这么摔死了吗?他还没来及的找全活下去的办法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正当他闭眼放弃时,正脸上空传来了衣服被风撕破的声音,下一瞬,他的腰上环上了一双手。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寒舟,别怕。
是江宁灼。
即使看不到,这种安全感和声音也让他觉得熟悉。江宁灼竟然跳下悬崖救他,明明现在是自保都难的情况。
他渐渐地体力不支要晕过去,不知道刚才那声是不是幻觉,但还是撑着最后的力气蹭了蹭江宁灼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说:谁是寒舟
青镜封一厢房,百折忙里忙外急得满头大汗,又是热水又是换毛巾,进进出出终于把挽着胳膊靠在门口的江尘晃晕了。
等他再出时,江尘抓准时机抬脚挡住了他的路,无奈道:小祖宗,死不了,你可别急了!
不是你们宗主你不心疼是吧!百折红了眼眶。
着急之下都没发现江尘换了一贯的小呆子称呼。
刚才大雨突至,他们在厢房里闲到发霉时门被人一脚踹开。
然后就看到了满身泥泞的江宁灼抱着晕过去的路寒舟站在门前,一副虚弱的样子。
百折吓了个半死,连忙起身帮忙把人安置好,毕竟他知道路寒舟曾经被怨火和心魔声音折磨时有多可怕。
虽然事后江宁灼说与这无关。
百折正欲讲理,端着个药碗进来直接一脚把他腿踹开的江宁灼彻底堵上了他的嘴。
宗主,你
哼!百折转身满意地跟着江宁灼进了屋内。
灵力限制消失,江宁灼坐在床边,丝丝缕缕的灵力爬上了路寒舟的眉心,将他唤醒。
路寒舟睁眼后就看到了江宁灼,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愣了片刻,才想起正事,拽着他袖子问:草骨呢!有没有丢!
这东西事关他性命,坠崖的时候都没舍得松手。
江宁灼看他发呆的模样笑了笑,伸手示意自己手里的碗,都在这儿了。
身处封宗药修首派,柏承的炼药能力也被用了个淋漓尽致。
路寒舟抬手擦不存在的汗,吓死我了。
嗷呜??正抱着灵草啃的坤兽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打成一团的江尘和百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坤兽异口同声道:傻了?
路寒舟正欲起身,往床上一撑后那边的坤兽越发叫的离谱了。
众人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
最终路寒舟一抬手,看着坤兽不受控抬起的爪子,他笑出了声。
他两五感连通,青镜封心法扰乱了路寒舟的灵力分布,从而才会召不出龙身,同时也让他和坤兽间的感应更加具体。
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坤兽几乎是哀求着冲路寒舟嗷:嗷呜嗷呜嗷呜呜!
可路寒舟没有高抬贵手,赶忙两只手在身前做起了大风车,让坤兽整只虎都在地上滚了起来。
引得一阵哈哈大笑。
江宁灼担心的面容终于被这滑稽的场面淡化,他眼里只有路寒舟,说道:别逗他了,作为一只只吃灵草的老虎就够没出息了。
他很少开玩笑。
嗷呜?
坤兽无语:嗷呜呜呜呜!
为了避免路寒舟把坤兽玩杀,江尘和百折只好把它带出去暂时离得路寒舟远些。
房间内又只剩路寒舟和江宁灼。
路寒舟只是坠崖而并非失忆,他清清楚楚地回忆起了江宁灼叫自己那声寒舟,现在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难道真的被发现了?
那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在他呆愣时,江宁灼开口将他拽回神:吃药了,要我亲手喂你吗大魔头?
路寒舟:
还真被说中了,他不好意思道:恐怕是得麻烦一下了,我这手,除了筷子什么也拿不动啊。
靠灵力掀翻一座山容易,可真要用手劲的话,还真没有。况且他现在灵力不稳,真要像以前一样靠灵力虚托怕是会把这珍贵的药材打翻。
江宁灼突然意识到手不能托物是身为怨凝的症状,针扎似的疼痛遍布他的心脏。
想起以前自己的猜测觉得可笑,他连药碗都拿不动,如何提刀欺师灭祖?
看江宁灼没反应,路寒舟示意让他放在边上自己俯下身去够。
江宁灼躲开了他的手,沉声道:张嘴。
两人眼神对峙一会后,路寒舟乖乖张开了嘴。
江宁灼虽然平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没想到还挺细心温柔的,喂药前都会动作轻柔吹一吹生怕烫到路寒舟。
甚至还祭出个灵力罩保护,毕竟那是草骨熬制的,怕冲撞到他的灵海导致暂时的失控。他有这种经验。
看着路寒舟莫名委委屈屈喝药的样子,江宁灼一阵燥热。
他叫那句寒舟冲动了,毕竟许多事还未搞明白,他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苦衷,这么贸然行事如果有外人在场不知道要造成什么后果。
当时迷惘之境出来时他摘下了路寒舟的面具,之所以这段时间还忍不住试探就是因为他不确定,或者说,不敢认。
路寒舟与原先有着巨大的不同。
三年前还是他师弟那会,路寒舟虽然活泼但性格其实腼腆内向,长相也是十分温顺可爱的。
可那天面具下的脸,早已不再温和,气质凌冽,狭眸和拧着的眉头中怨气横生。
他有了新的身份,独当一面不畏困难,江宁灼本该替他高兴,可那是三年间独自一人站在众人对立面摸爬滚打的结果。
像梦却不是梦,到最后也只有若隐若现的心疼和愧疚。
路寒舟特别着急,要不是江宁灼把控着药碗,他一定一碗就干了。
直到一股热流涌进他的灵海缠上他的心头,让他神识都感觉清澈爽朗了不少后,他才真的放下心来。
草骨起作用了,他踏出了第一步,他不用死了。
原著中封宗曾以符佐道谓之灵这种献祭方法才勉强修复照灵台,而原主就是那个倒霉蛋。
现在只要他把缠心的怨火刨干净,世界上没了怨凝,那么灵气纳入山川百物,天地之气重蓄照灵台,他就不用死了!
计划已经成功了四分之一,路寒舟开开心心地打了个饱嗝。
江宁灼笑着手不由分说覆上了他的手腕,直至感受到他真的好很多后,才满意松开。
路寒舟看着自己被掐下去后又泛红的手腕,有点不好意思,往后仰了仰与江宁灼隔开了些距离,直言道:那个咱俩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是避一避的好,我懒得和他们澄清。
他得捂好自己的马甲,被江宁灼发现已经够失败了,如果经常和他呆在一起难免引得别人注意。
不过他执意隐瞒身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算是死而复生,这一条对于所有人的诱惑力都很大。
他是机缘巧合靠生在了亲人尸骨上的怨火重生了,可若人知道后贪婪起来想依靠旁门左道,这种机缘巧合的次数恐怕就要骤增了。
所以还是刻意疏远一下比较好。
那你让我喂药的时候就不在乎这些了?江宁灼语气里有些不高兴。
哪有!路寒舟直瞪眼,再说了那是你要喂我的!
事实如此,他十分有理。
江宁灼点点头,理直气壮道:嗷,那干脆就不用澄清了,反正也无所谓。
路寒舟:
讨厌鬼。
江宁灼拿毛巾帮他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药液,不容挣扎。
路寒舟倒也没反抗,看着江宁灼一本正经关心自己的模样有些动摇了,一瞬间竟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暴戾气息被压制之后的江宁灼还是挺温柔的至少在他的面前。
有时候还挺开心的。
多次救了他其实他都心存感激,可一想到柏承说江宁灼对路寒舟的死念念不忘,他又总有些鸠占鹊巢的感觉。
有点矛盾,有点纠结。
加上江宁灼那句寒舟,他更觉得自己能和他独处全是沾了原主的光。
思来想去沉默一会后还是推开了江宁灼的手。
江宁灼见擦干净就没继续了,他没注意到路寒舟情绪的变化,认真道:坐好了,再帮你调息一下。
他不放心。
第47章 返程 就这么欺负到头上来了?
夕阳渐沉, 小火炉滚着汨汨的汤药,药草的清香伴随霞光飘遍了整个山头。
一日之间青镜封所有小修士都开始倒戈,为救下他们师娘的路寒舟熬药。
连之前咄咄逼人的柏宣衡也不例外, 尽心尽力。
柏承一直站在门前不敢打扰,直至江宁灼帮路寒舟调息完毕后才敢踏入。
他走到床前冲路寒舟拱手,虽说语气有点别扭,但还算真诚,急切道:这次真的多谢, 以前是我误解你了。
措辞了许久,可最终说出了最简单的话。
路寒舟因为周身都是江宁灼的灵气,脸被熏得红扑扑的, 有一种醉酒的样子。
他下意识想去靠在江宁灼身上,可理智拉回了他。
看一向与他针锋相对柏承低头道歉,反而觉得受不起了,赶忙起身道:没事没事, 举手之劳,不用谢。是我该谢谢你们为我熬药,不然我也不知怎么处理草骨。
他礼尚往来客气时, 江宁灼用沃野剑挡住了柏承愈发低下去的身子。
柏承的道歉让房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三个人相对静默无言,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说下去。
最后僵持了一会,柏承只好叮嘱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他, 然后飞速地溜出了门。
他一走路寒舟才自在了许多。
重新坐回了床上,抬头看江宁灼,若有所思说:所以柏承不是凶手?
不是。江宁灼站在床前。
柏承的许多特点的确和他们预估的凶手吻合,可他闭关半个月是为了道侣。
那之前的一切猜测就不作数了,而且以柏承现在转变飞快的态度来看, 之前针对路寒舟也只是单纯的针对。
不过也没算白跑一趟,至少排除了名单上的一个人。
江宁灼的身躯挡住了路寒舟的视线,他突然觉得这样仰视江宁灼带给他不少压迫感。
商量道:那个,你能不能坐下?
你不是叫我离你远点?江宁灼一挑眉。
路寒舟懒得和他计较,而且就算计较也没什么结果。他在对方直白的注视下兀自拿出了想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书,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灵气在里面。
他需要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金质凸纹的书封接收到灵力后就散出了一层金光,路寒舟甚至不用翻开这本书,书面就悬浮起了一个半透明的虚幻场景,指示着下一个地点。
江宁灼看着心道果然是认了主的宝贝,他每次翻看都要用灵气攥写,而路寒舟使用只需要一个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