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颁朵小红花?”他瞥了她一眼。
“……那倒不用。”叶锦瑟讷讷道。
“瑟瑟。”陆言修呼唤她小名。
语气轻柔平和,夹着一丝正经。
叶锦瑟心里很明白,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陆言修望着她倔色的小脸:“有没有想过,你在和谁作对?”
叶锦瑟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犀利的目光,语调平缓又执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个人在和自己作对。”
她暗讽段燕平知法犯法,也吐槽自己不自量力,同时暗示陆言修是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
闻言,陆言修唇边漾开一丝笑。
她向来聪慧,只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你一个人,面对的是一个泯灭良心的犯罪团伙,上次是在车上放炸弹,这次光明正大地在马路上追捕你,那下次呢?”陆言修一针见血地抛出问题。
叶锦瑟眸光微微一晃。
她确实不敢想象下次会遇到什么。
见她默不作声,陆言修语重心长道:“要记住,你是一名记者,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更没有超能力。”
叶锦瑟不服地反驳:“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超级英雄。”
还顶嘴?!陆言修被气笑了:“为什么把不该背的责任拦在身上?对段燕平穷追猛打?”
叶锦瑟嘴唇动了动,静默不语,眼眸却布满不甘。
她真实的情绪全然落在他眼里。
陆言修嗓音又冷又沉:“别跟我扯记者的职责是还原真相这种屁话了。”
这下子倒真的惊到叶锦瑟。
印象中,他总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的模样。
现在竟然爆粗口?
有点烟火气了。
叶锦瑟“哼”了一声:“事实就是这样。”
这家伙真是柴米油盐什么话都不进。
陆言修放缓语气,耐着性子说:“段燕平这样的案件应该由刑侦警察去负责,由国家机关去侦查,你要做的,你能做的,是等调查结果出来,用镜头和文字去记录,去传播,而不是以身犯险,明白吗?”
叶锦瑟:“明白。”
如此顺从听话,是不可能的。
她的偏执,只怕是给她戴上紧箍圈,唐僧念紧箍咒也无补于事。
陆言修沉声道:“你不明白。”
叶锦瑟:“……”
他说的,她都懂。
甚至有些感动。
他不是一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人,现在煞费苦心地说了一堆。
不过明白归明白,做往往是另一回事。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今天不是摔到人行道,而是……”陆言修眼前浮现她摔落在机动车道上,数辆轿车奔驰而过。
他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叶锦瑟发现他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赶紧伸手摸摸他额头。
温度正常,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突然,陆言修扯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看着她,少有情绪的眼眸近乎执着的专注,要把她烙在心里般。
叶锦瑟像触电似的,浑身一僵。
他说:“你要是有个叁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空气骤然变得暧昧起来。
这话怎么越听越有歧义。
现实他……喜欢她?
惊人的念头在叶锦瑟的脑海里炸开,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她又听到陆言修说:“我怎么向谢老交代?”
陆言修松开她的手,面色和往常一样淡然。
仿佛上一秒执着柔情的眼神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叶锦瑟用指甲用力压向指尖,疼痛让她大脑恢复清醒。
这话串联起来,意思是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向谢岳笙交代,意味他对她的照顾和关心,纯粹是因为谢陆两家是世交。
他在帮谢岳笙照看女儿,帮谢暮江照顾妹妹。
当然啦,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叶锦瑟很短促地“呵”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再次凝望陆言修时,神情平静:“你不需要向谢岳笙交代。”
她要么喊谢岳笙全名,要么喊谢老头,却从未叫过一声爸爸。
在谢家很多人眼里,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叶锦瑟冷冷地开口:“也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婚内出轨,骗我妈妈感情,害了我妈妈一生的渣男,他之所以对我好,是为了弥补对妈妈的愧疚,让自己良心好过些。”
陆言修怔住。
他心里清楚,她对谢家的感情很淡薄,却没想到有这么浓郁的怨恨。
“如果有得选,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她说。
灯光下,她脸白的反光,眼眸没有一丝波澜,好像说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陆言修突然明白,她孑然一身,对世间没有多少留恋,自然无惧生死。
虽然,有时候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内心最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形成这样的性格,和她年幼丧母,又成长于谢家复杂的环境中有很大的关系。
陆言修无法言喻地心疼起来。
“所以你总是独善其身,不想和其他人有深入的牵绊,不会受到别人的伤害,万一你出事,你也不会伤害到别人。”他目光如刃。
叶锦瑟怔怔地看着陆言修,内心深深地震撼着,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被一眼看穿后的无所适从,甚至有一点点心事被戳破的狼狈。
在她还不知道如何回应时,他竟伸出手来,轻轻地覆上她脸颊。
温热的指尖有着温柔和怜惜,她心底的触动更猛烈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害怕。
叶锦瑟的脸微微一侧,躲开他的手,躲开他的目光:“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但是,陆言修不允许她逃避。
他将她的脸轻轻地移过来,面对自己:“瑟瑟,你听我说。”
叶锦瑟静默不语,她知道他的话还没说话。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他声音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