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以前,闻衍一定会打翻不知多少年前的老陈醋,闹点脾气撒撒娇还好,就怕闹着闹着又吵起来,或者又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但从今天起,他已经没有那么患得患失了。
顾剑寒成了他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属于他,再也没有那么轻易被别人夺走。他必须负起责任,不能像以往那样不学无术,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老是发小孩子脾气。
不仅要保护他的身体,还要呵护他的心。
师尊这么想听,怎么不早点告诉阿衍呢。
我也没有很想听,你不要
好吧。闻衍出师未捷,先小小地尴尬了一下。
顾剑寒以为他真的打算不说了,抿着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还没把闻衍怎么样,他自己先不适起来,扯过一旁的薄被欲盖弥彰地搭在上面。
师尊真的不想听吗?
顾剑寒闷着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看。
师尊不想听的话,可以封闭听觉的,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他拉起顾剑寒略湿的手,那神情和声音,庄重得仿佛是在唱一曲神圣的赞歌,原谅我有些任性,因为真的很想告诉师尊,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爱你,特别特别心悦你师尊,你知道吗,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爆炸了,现在它跳得甚至有点痛,但我还是好高兴啊。
以后每一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会这样告诉师尊,向师尊发誓这辈子只爱师尊一个人,只抱师尊一个人,只吻师尊一个人,这样的话师尊的梦里面一定会有我,我就可以梦里梦外都陪着师尊,让师尊不再寂寞。
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邀功似的倒在顾剑寒身边,和他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那双亮晶晶的星眸在顾剑寒眼前彰显着太过鲜明的存在感,顾剑寒觉得自己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心上芳草蔓延了一片,野花恣肆地在心尖烂漫。
我的阿衍自然是最聪明的。
他眼眶微红,睫绒还是湿润的,连脸颊上都有重重叠叠的浅浅咬痕。
我、的、阿、衍
闻衍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激动地朝顾剑寒一扑,和太过兴奋的大型犬往主人身上扑时一模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轻,便也很小心地收着力,不敢真的往顾剑寒身上压。
现在的顾剑寒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尽管这个瓷娃娃一剑可以送走十个他。
师尊,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
顾剑寒抬手顺了顺他汗湿的头发:突然撒什么娇,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闻衍才不害臊,他就是要抱着他,亲亲热热地和他贴在一起。顾剑寒现在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沾满了他的味道,唯有颈侧还有未散尽的酒气,在两人之间起到了某种类似于合欢散的功效。
他深深地嗅了嗅,突然开口问道:师尊,我看起来是不是每天都很开心啊?
顾剑寒抿了抿唇,还没说什么,闻衍便又开口了。
嘿嘿,其实我确实每天都很开心。
但是!他微微撤身,双手捧住顾剑寒微湿的脸颊,语气无比认真,今天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开心的日子。
以后的每一天,都是今天的纪念日。
顾剑寒微微仰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他细细地描摹闻衍俊朗的眉眼,语气甜蜜而宠溺。
那怎么办,到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们就有无数个纪念日了,庆祝得过来吗?
闻衍后知后觉道:我还没刷牙
闻衍真的很有毁气氛的天赋,顾剑寒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不嫌弃你。
师尊,你好爱我啊。
闻衍衡量爱意的方式也是这样怪异。
顾剑寒有些脸热:别叫师尊了。
那叫什么?
脑袋也是如此木讷。
似乎除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便再也没有什么长处了。
但他还是在这里栽了,赌上全部的真心和希望,只为了能够在他怀里得到他的温暖和安慰。
得到他的爱。随便叫什么都行,随你喜欢。
可是我就喜欢叫师尊嘛,师尊师尊,我好喜欢你啊。
顾剑寒心里又满足又熨帖,尽管他不说,但他真的很喜欢闻衍撒娇,像是养了一条特别黏人的大型犬,却又和那种感觉不尽相同。
他其实不喜欢犬类,这也是百鸟阁没有一只灵犬的原因,总觉得很麻烦,他需要的是像他一样的冰冷杀器,而不是什么感情深厚的伙伴。
但是他很喜欢闻衍。
喜欢到哪怕闻衍此刻说要把他的心掏出来吃了,他也不会拒绝的。
对了,师尊,你有表字吗?
闻衍记得古人很多都有表字的,不知道顾剑寒有没有,书里倒是没说这个。
顾剑寒轻轻嗯了一声,却并不开口说。
闻衍这次倒反应得很快,知道顾剑寒是在吊他胃口,于是很配合:师尊,我好想知道啊。
我的表字很少有人知道。
闻衍心想,如果很多人知道,那他也就知道了,还用得着问吗?
但他面上还是笑嘻嘻的,一点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那阿衍可以知道吗?
顾剑寒轻哼一声:看你表现。
闻衍啊了一声,不服气道:我今天表现还不够好吗?师尊好多次舒服得都
闭嘴。
闻衍顿时变得垂头丧气,还作势要从他身上离开。顾剑寒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冲了些,于是伸手扯住了闻衍的袖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师尊是不是承认自己做错了。
顾剑寒陷入了沉默。
闻衍觉得他纠结又犹豫的表情真的太可爱太可爱了,他垂眸盯着顾剑寒,脸上认真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顾剑寒才闷闷地出声。
我没做错。
闻衍唔了一声,正要宣告今日套路失败,却又听见他轻声说。
雪堂。
闻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表字。
闻衍忍俊不禁,越看顾剑寒越觉得可爱,甚至大着胆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明明只是说个表字而已,为什么这么羞耻啊?
顾剑寒有些不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纵容他。他口齿有些含糊,但还是能听得清:表字只有内人可以喊,你不知道吗?
不对啊,老师教的明明是只有长辈上级和自己称名,其他人都称字啊,师尊真的没有搞错吗?
你是在因为别人质疑我吗?顾剑寒突然冷了脸,还有你的老师是谁?你以前在私塾里待过吗?你之前说要回家,家在何处?
如实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闻衍:呆滞.jpg
第59章 错拍心跳
闻衍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这表情一看就是有问题,过了这么久还是遮不住自己的心思,顾剑寒都不知道是该先嘲笑还是先生气。
闻衍真的很好猜。
但也真的很能瞒。
他不问,他便不说。
他问了,也不一定会如实说。
我没有因为别人质疑师尊啊。闻衍转移话题的痕迹极为明显,我只是有点疑惑,想要师尊为我解答。
然而他却没给顾剑寒再说话的机会,顺着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师尊现在需要恢复水分和体力,我去给师尊做蜂蜜蛋糕,再熬一点蜂蜜牛奶羹。他撤开身,那股明亮疏朗的气息便随之离去,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震惊道,已经是未时了,师尊,你好厉害!
顾剑寒:
那那那我去做饭了,师尊可以用濯洗术吗?不行的话我就先抱你去洗个澡,换个床单再去。
顾剑寒有些生气。
那些前尘往事到底有什么值得讳言的?他并不是在怀疑他,而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而已。
闻衍的反应真的让他很不悦。
师尊。
闻衍穿好了衣衫,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看,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和脖颈之间还满布着未褪的潮红。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解释。闻衍和他十指相扣,并顺势将脑袋搁在榻沿,对视时故意朝顾剑寒眨了眨眼,像是吃准了他会心软,我不想对师尊撒谎,所以师尊,给我一点时间组织语言好吗?
顾剑寒的腰还在一抽一抽地微微痉挛,因为玉庭霜的缘故,过度使用的地方没有见血,但也早就变得一塌糊涂。闻衍他没有任何技巧,只知道一味地依赖于蛮力,这一点自始至终都让他觉得非常糟糕。他那时候才发现,无论这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八面玲珑,但在他这里却还是那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他垂眸看着罪魁祸首这张无辜的脸,身上各处都是肢体拆卸般的余痛,而指尖还残留着云巅之上的愉悦,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闻衍潮湿的头发,没好气道:滚去做饭。
闻衍冲他笑,笑容还是那样傻,也还是那样认真,好像眼里心里都只映他一个人:遵命。
他在顾剑寒的掌心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便起身洗漱,监督顾剑寒用了濯洗术才安心进了厨房。然而他不知道那些东西不能留在身体里,顾剑寒也不知道,于是顾剑寒轻咬了第一口蜂蜜蛋糕之后,却只是觉得有些腹疼。
闻衍亮着星星眼:师尊,好吃吗?我还是第一次做,从八角盒里面取的面粉、鸡蛋和牛奶,用了师尊闲置的炼丹炉,感觉卖相还不错。
顾剑寒忍着腹疼:很好吃,下次别做了。
闻衍正要雀跃起来,后半句一盆冷水就往他头上浇去:啊?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次要怎么改进呢?就是要问为什么才对啊,古之圣人言,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不然就
吵。
闻衍立刻闭了嘴,紧张兮兮地往顾剑寒身边凑,轻轻将手搭在顾剑寒的手背上,见他并不反感才稍稍安心。
我下次不做了,师尊别生气。
顾剑寒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下子连腹疼都忘了,哪里还忍心朝他发脾气。
没有生你的气。这个距离,顾剑寒一倾身便能靠在闻衍怀里,但他没有靠过去,而是按着他还在发烫的后颈把他带了过来,我们之间,不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适当恃宠而骄的权利,我也不会说不给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做蛋糕?
闻衍轻轻嗅着他身上冰冷的莲子香,莫名变得不太高兴,但睁眼便能看见他颈侧、下颔乃至耳朵上或深或浅的咬痕,其它的隐在衣衫里,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顾剑寒在哄他。
用这副被他完全浸染占据过的身体,抱着他,耐心地安慰他。
幸福来得太快,太过迅猛,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控地到了现在这里。
闻衍现在都还云里雾里的,虽然心里知道进展过快对他们都不好,可思来想去,却终究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好。
他现在哪哪儿都好。
除了
他穿书这回事。
到底要怎么和他说呢?
他会相信吗?还是说会觉得他在编谎话骗他?如果告诉他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他在修真界活下去,他会生气吗?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借了这个弟子身份的光,否则顾剑寒肯定早就把他扫地出门,哪里还有现在同床共枕云雨巫山之事。
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个太过荒诞的谎言,他也向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徒弟。茶言莲语,套路,心机,算计,能往顾剑寒身上使的基本上都往他身上使过了,处处占他便宜,薅他羊毛,从他这里捞了一笔又一笔。
他现在绝大部分东西都是顾剑寒给的,连命都是他护下的。尽管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从顾剑寒身上榨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实际上他确实那么做了。
贪得无厌,又无以为报。
要是让顾剑寒知道了他居然是这种小人,他还会这么爱他吗?
因为不太合我的口味,没别的。
闻衍正想着事情,嗯得便有些敷衍。
顾剑寒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声:我的阿衍怎么如此难哄。不就是让你下次别做了吗?我看你做起来也很麻烦。再者说,你非要做我也不会拦着你,为何这般闹脾气啊?
闻衍还真没闹脾气,等他回神,顾剑寒便已经在细细地吻他的侧脸了。
明明是想让师尊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他喃喃道,结果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却是我。
顾剑寒任他卷着自己的长发,淡淡道:师父宠徒弟,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哪里理所应当了?!
他从顾剑寒怀里一弹而起,把顾剑寒惊了一跳。
师尊这种观念简直大错特错!任何关系都是有来有往,没有谁宠着谁是天经地义。师尊对别人好,别人不领情,师尊就不要再对别人好了!
怪不得他会那么宠着赵恪,原来在他心里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有好徒弟才能被宠,坏徒弟不能宠,那是养虎为患,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的!
居然被徒弟教训了。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很可爱,但徒弟敢这样和师父说话可是大不敬。
那阿衍觉得自己是好徒弟还是坏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