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回到医院,便看见苏若的病房里挤满了一声,她心下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拉住匆匆忙忙跑出去的护士,问:“怎么了?”
“病人好像将自己的氧气罩给拔了,现在医生正在抢救。”
苏半夏拿着包包的手突然松开,她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医生将各种仪器插在苏若的身上,可是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睛紧闭,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肯睁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明知道你和卡卡是我全部,为什么那么傻……只是钱而已,她有啊,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心电图上,那一条直线始终没有任何的起伏,医生不停地给苏若做心脏复苏术,可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嘀——”尖锐的声音贯穿整个病房,也似乎要将苏半夏的耳膜贯穿。
苏半夏站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当医生将白色床单盖过苏若头顶时,她固执地推开医生,将床单掀开:“医生,你这么做,她会透不过气的。”
医生看着苏半夏,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苏小姐,节哀顺变。你母亲已经死了。”
苏半夏轻轻抚过苏若的脸,没有搭理身旁的医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病房的医生护士都离开了,只剩下苏半夏和苏若。她轻轻地抚过苏若的脸,她感觉得到,苏若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丢失,变得冰冷冰冷,冷得就像她们被林家赶出来的那个冬天的温度。
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在苏若的脸上,她倔强地擦掉,只是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到最后,整个脸庞泛滥成灾。
半夏想不通,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她刚刚还和她说过话的,不想成为她的累赘么?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承受了那么多,只不过想要和她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现在苏若死了,卡卡疯了,那么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
妈,你知不知道,你刚做了换心手术,马上就会变得健健康康了,马上就能回家了,为什么要死?你知不知道,卡卡的病马上就治好了,到时我们就去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从新开始。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半夏将头深深埋进苏若的肩窝,开始低低地哭起来。她的眼泪就算被孙正平拿着烟蒂烫都不曾掉落,只是没了苏若,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苏若死了,苏若死了……她以后回家再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再也没有她温和的笑脸,再也没有她轻声的安慰,再也没有,再也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承受一次又一次亲人离去的痛苦,她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在诅咒中长大,她背负着不详的胎记活到现在,从被林家扫地出门,被迫乞讨,被流浪孩子毒打,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苏若和自己,到现在最爱的人变成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城一的死,卡卡的疯癫,她一次次地承受心如锥刺的痛楚,她都一次次地挺过来,她不信,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只是现在她信了。
苏若的离开让她彻彻底底地醒悟,她只是命运手中一个玩偶,她的反抗于事无补。
苏若,苏若,苏若……
阳光下,苏半夏痛苦地蹲下身,她的回忆,是一只刺猬,只要一出现,就要将她刺得血肉模糊。就算阳光再好,再温暖,她苏半夏也只是生活在阴暗的世界,因为她是不详的。
苏若走了以后,她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带卡卡离开。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孙正平,她只是拿了给苏若治病的一百万,其他的钱她没有拿,她只要一想到那些是孙正平那个恶魔的钱,她就会犯恶心。
卡卡的医生告诉半夏,卡卡的疯癫只要是因为心理因素,她下意识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再治疗下去也于事无补,现在的看看只有儿时的记忆,所以无论有多大,她都只是个小孩子。
苏半夏把卡卡接回来,见小武也收拾好了东西,他要和她们一起走。
他们没有离开c城,只是躲到了城市的另一头,继续开了一家奶茶店,做到现在。
她原本以为她的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下去,她的一生只在照顾卡卡中度过,只是没想到遇到了黎亚修,那个和苏城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命运牵引,于是再次遇到了单郁助。
爱与不爱,她都无法和他在一起,只是他的执念却强烈地让她害怕。她很怕几年前的谎言被拆穿,到时单郁助的痛苦便是她心中永远的刺。她对他的保护,紧紧是一张谎言的膜,经不起推敲。她怕自己已经再也抵抗不了任何人的追问,会承认她还爱着他,深深地爱着他。
单宅。单郁助一回来就阴沉着脸,林素暖没有敢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可以猜到是因为苏半夏。她的爱情,卑微地犹如尘土,因为爱,所有连卑微她都心甘情愿。
她递上西装外套,从变成单郁助未婚妻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学会了隐忍与等待,只是她始终明白,单郁助的心她等不来,可是这也足够了,有个栖身之所,能够和心爱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天天看见他。他对她的关怀永远处于一个义务,而不是怜惜,她懂,但是她心满意足。
开车回到公司,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就拼命地灌下去,没有吃早饭的胃灼灼地疼起来,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苏半夏的话,他的心也就钝钝地疼。
“再给我500万,我就挖给你看。”她的笑容竟然是那般的刺眼。
他真是疯了,以为她还爱着他,她爱的只有钱而已!一个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女人,他竟然还念念不忘,单郁助,你真够贱了!
纪初浩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灌了一整瓶红酒下去,整个胃犹如火烧,纪初浩见状,连忙夺下第二瓶,喝道:“你疯了!”
“别管我!”单郁助微醺,有些粗暴地推开纪初浩,想要去夺他手里的酒。
纪初浩拿起秘书叶子送进来的茶水,一整杯就泼了过去:“你清醒一点!”
单郁助踉跄地后退几步,扶住背后的办公桌,整个脸都是水,发梢也滴着水,显得很狼狈,但是人却一下子平静下来。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滴,语气淡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找我有事?”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城市像一只晚出的猫一样开始苏醒,到处都开始点起了霓虹灯。单郁助立在窗前,漆黑的眼眸深邃似海,他开始发觉有一些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秘密,正在破土而出。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会让苏半夏回到他的身边,还是让她更加远离,只是纪初浩的话让他迷失了方向。
当初拿了五百万离开的人,现在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了钱当了别人的情妇,却遭受着一般人不能承受的耻辱。苏伯母的过世,洛卡卡的癫狂,她都一个人默默地承担,只是为什么,为什么需要她做这种选择,就算是给苏若和卡卡治病,500万无论如何都足够了,为什么要做孙正平的情妇?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