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狼已经想过了,拐孩子的罪名确实挺重,但到底重不过杀人。
如果他招出了幕后的人,很可能就会翻出他给母亲下毒,以此污蔑一个大夫的事。
到时候别说从轻发落,罪名只会更重。
板子声此起彼伏,郑狼紧咬牙关,眼睛瞪得血红。
大人看他还是不认罪,又开始翻众人的供词。也是怕判出冤假错案。
秦秋婉又道:“大人,之前他母亲中了毒送到我的医馆,当时我想救人,可他非要把人接回去,要不是我执意把人留下施救,他娘早已死了。按理说,有这样的恩情在,他应该对我满心感激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
听她提及下毒的事,郑狼睚眦欲裂。
秦秋婉彻头看他:“又是这种眼神。”
大人坐在上首,将底下的动静看了个明白。
郑狼似乎真的不喜大夫提及此事。
为何呢?
大人也疑惑起来,他直接问:“赵大夫,你有什么疑点,尽管直说便是。”
秦秋婉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就在他送母亲来的当晚,自己就偷遛出了镇子,好多天才回来。我怀疑,他娘中毒的事,与他有关!”
郑狼不敢再瞪,垂眸遮住眼中的神情。
看似淡定,实则心里慌乱不已。
万一大人真的信了她的话,他要如何解释?
母亲对于他下毒的事很是不满,万一顺势帮着指认……弑母之事恶劣,若是以此入罪,秋后问斩都是从轻发落,很可能是立刻就要砍头。
郑狼从来没发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直冒,心里慌乱不已,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他不想死!
他不能背上弑母的罪名!
如果他因此被砍头,他死了不要紧,以后他的孩子也会因为他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想到此,他满心懊悔,最近他都做了些什么?
第309章 女医原配 十
郑狼不想死。
尤其在背负了恶名之后, 还要身首分离,只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抢在母亲开口之前,他控诉道:“赵大夫, 咱们之间毫无仇怨, 就算后来起了些误会,你也不能非要给我安上一个弑母的罪名。我死了不要紧,可要是这罪名坐实了, 以后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又要如何见人?”
本来有些动摇的周氏听到这话,立刻就将那点动摇的苗头摁了回去。
“我中毒的事与我儿无关。”周氏深深磕下头去:“求大人明查。”
秦秋婉对此也不失望。
就算弑母之事不成, 郑狼偷走孩子的事却是板上钉钉, 反正他暂时是别想出大牢了。
“大人,我还是认为,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只有我打乱了他的打算, 他才会对我怀恨在心。”
最后,此事因为没有证据,加上周氏这个苦主都在帮其开脱,此事不了了之。
只拐走孩子一事,郑狼被判了三年。
这罪名不算重, 也是因为秦秋婉把孩子追回得太快,加上孩子也没受伤才会如此。
走出公堂外, 帮着秦秋婉送郑狼过来的众人自是拍手称快。跟着来的郑家人心情复杂难言, 连招呼都不打, 很快就结伴离去。周氏更是狠狠瞪她一眼,仿佛看仇人似的。
秦秋婉对郑家人的眼神置若罔闻,含笑一一谢过帮忙的众人, 又推说自己还有药材要买,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开。
等马车消失在街角,她侧头看向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三平心里发虚,也追到了衙门外,一直暗中观望着公堂上的动静。
看到大人退堂,他才缓缓舒了口气。
站在此处没有离开,也是想偷瞧一下赵木香和郑家人之间的相处。
谁知那边赵木香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己。
要知道,陈三平已经尽量把自己藏得深了。
秦秋婉笑吟吟打招呼:“陈大夫,你也在此处?”
陈三平嗯了一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话不投机,秦秋婉也没想与他多废话。
她带着身边的绵绵,打算先找个地方用膳,孩子正在长个子,可不能饿着了。
绵绵起得太早,方才又一直跪着,精神也紧绷。此时骤然放松,整个人都没精打采,似乎很想睡觉。
还没走几步,一架深蓝色马车停在路旁,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帘子,紧接着温润的男声传来:“夫人要去何处,我或许可送上一程。”
若是没记错,赵木香很少来府城,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友人或是亲戚。秦秋婉讶然抬头,当对上年轻男子的眼神时,顿时心跳如擂鼓。
那眼神不止熟悉,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满是期待。
眼神熟稔得仿佛二人是最亲密的人。
事实上,他二人确实亲密。
秦秋婉放在袖中的手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才没有让自己太过激动。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孩子,道:“我们想先去用膳,只是……萍水相逢,不好麻烦公子。”
“这人跟人之间一开始都是不熟的。”那年轻男子跳下马车,伸手一引:“我坐外面就可。”
秦秋婉没有拒绝,拉着绵绵上去坐好,又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膝上。
到底是孩子,绵绵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她没睡多久,马车重新停下。
秦秋婉掀开帘子,看到外面是一间四层酒楼。应该是这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她下了马车,抱起绵绵出门,一路跟着伙计上了三楼。
进屋坐下后,当着孩子的面,两人不宜多说。男子只说自己叫席煜,之后就让人送了饭菜。
秦秋婉好奇问:“席公子近来可好?”
席煜笑了:“有些小麻烦。”他看着面前女子,道:“不过,总的来说挺好,最近脑子清明了许多,想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
秦秋婉低下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这个世上只有自己和别人不同,如今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
还是自己最亲密的那个人。
一开始的复杂后,她满心欢喜。
绵绵听得懵懵懂懂,等到饭菜上来,她就顾不得听二人说话了。
当着孩子的面,两人有太多的话不能说。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廊上的窗户开着,秦秋婉起身去关,忽然就在对面廊上某间屋子开着的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位身着粉衫,容貌秀美的女子,不是齐欢玉又是谁?
若是没记错,齐欢玉只是住在外城的一个小院子里,应该是到不了这样的地方的。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对面坐着一位周身富态的四十岁左右男子。
当下男女大防的规矩虽然不重,但也没到可以单独相处的地步。
秦秋婉诧异之下,多瞧了一眼,对面的两人似乎有所察觉,齐欢玉飞快起身关上了窗户。
大概是心虚,她没往这边瞧,也没有发现秦秋婉。
绵绵好奇:“娘,你看什么?”
秦秋婉关上窗户,坐回椅子上:“你吃饱了吗?”
绵绵乖巧点头:“这里的东西好好吃,我们给哥哥姐姐也带一些好不好?”
“好。”对着孩子,秦秋婉耐心向来不错,立刻让外面的伙计准备。
席煜始终含笑看着。
绵绵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安:“娘,这位叔叔是谁?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
“叔叔住在府城,你很少来,当然没见过。”秦秋婉笑着看了一眼席煜:“叔叔是个好人,以后来往得多了,你就明白了。”
绵绵似懂非懂,等到伙计送上食盒,三人一起出了门。
准备下楼梯时,对面的齐欢玉别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脚下匆匆,根本就没看到对面的秦秋婉。
眼看人都要出门了,秦秋婉出声换:“齐欢玉!”
齐欢玉本来就心虚,忽然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自己,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当看到面前的人时,脸色微微一变。
她唇边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赵木香,你怎地在此?”
本来是的随口一问,话问出口后,瞬间想起了赵木香的银子应该不足以支撑她到此处用膳。
当然了,偶尔一顿还是吃得起。但赵家银子来得辛苦,一般人根本不会舍得。
她眼神掠过边上的绵绵,最后落在了席煜身上,当即有些惊异。
秦秋婉对她打量的眼神不以为意,道:“好巧。”
齐欢玉:“……”她并不想这么巧。
她不知道面前的女子看到了多少,怕她回头胡说八道。当下问:“你在几楼啊?”
秦秋婉指了指,直接道:“刚才我关窗时,刚好看到你也过来关窗……”
听到这话,齐欢玉心底里最后一丝侥幸尽去,面色苍白下来。飞快道:“那是我铺子里的一位客人。”
秦秋婉了然地点点头:“哦。”
齐欢玉:“……”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