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摸索了一圈:“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母子二人相见之后,都挺欣慰。
江母盘算着回去再让人送点被褥和点心来,尽量不让小儿子受罪。
母子俩有许多话跟对方说,一刻钟后,看守过来催促,连催了三次,江母才肯离开。
礼多人不怪。给儿子多送点碎银子进去,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她想得好,可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院子里摆了几十只大箱子,大儿子夫妻俩正在指挥下人装箱。
而远处,不少人搬着贵重东西过来,江母傻眼过后,很快上前询问:“老大,你这是做甚?”
江少扬看到母亲回来,脸上一脸严肃:“娘,我想搬回咱们老家汾城。”
百年前的江家是汾城搬来的。
江母讶然:“我们那边的亲戚早已没来往,现在回去一个人都不认识,为何要去?京城才是我们的根!”想到什么,又道:“你二弟现如今身陷大牢,你要是走了,他怎么办?”
江少扬叹息:“娘,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将心比心,如果有人下毒害你,还要害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险些就得逞了。你九死一生回来,会原谅罪魁祸首吗?”
听了这话,江母心下一凉。嘴上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远鹏还是江家血脉,丁家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只要我们拿出诚意,丁家一定会原谅的。”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
江少扬懒得说,道:“来人,把老太太带回房中,没我的吩咐,不许让她出来。”
江母讶然:“你要给我禁足?”
话是这么问,其实她心里并不慌,之前也被禁过足,除了不能出门,其他都一样。
江少扬不看她,又开始盯着那边装箱的下人。
江母被下人带走,一进门,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屋中精致的摆设和值钱的物件全都消失一空。只剩下简单的桌椅,看起来很是简陋,和早上她离开时完全不同,仿佛是两间屋子。
她惊讶问:“我这里面的东西呢?”
江少扬追了过来,听到母亲这话,立刻道:“娘,二弟犯的是杀人大罪,你别做傻事。”
江母疑惑:“什么傻事?”
“比如拿银子救人!贿赂官员! 这些都是蠢事。”江少扬一脸严肃:“娘,您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子孙的事少操心,天色不早,你早点歇着吧!”
说着,扬长而去。
这一回,江少扬动了真格的,把母亲身边的人全部换走。江母当真是寸步难行,也没人帮她递消息。
看守找上了门来,刚试探两句。江少扬干脆利落的递出了一张纸:“有了这玩意,赵荷月不敢不听话。我二弟说让她帮你干三个月的活,你拿着这东西去找她就是。”
看守惊讶,接过来一瞧,发现是一张泛黄的身契,正是赵荷月的卖身契。
江少观拿回了租金后,多订了几天客栈,所以,赵荷月母子这几天才有落脚地。
眼看着日子到了,赵荷月也在寻摸下一处落脚地时,看守就找上了门。
赵荷月看到他,很是不耐:“观郎一直舍不得我做活,以前还请了厨娘。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赶紧走!”
看守拿出卖身契:“这玩意儿,你认识吧?”
赵荷月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还在?
当年她生下孩子,江少观就说回去就撕毁卖身契,从那天起,她就是普通百姓,再不是任人买卖的丫头。
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这东西为何又冒了出来?
第171章 “丧夫”的原配 二十五
看守实话实说:“江大公子给我的, 之前我帮了二公子的忙,他承诺的报酬兑现不了,我就想去找他兄长……然后江大公子就给了我这。”
赵荷月心里乱糟糟的, 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问:“那三个月之后呢?”
看守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你哪天上门?”
赵荷月哪天都不想去。
看守率先替她下了决定:“是这样, 我会想请人,是因为我媳妇她快生孩子了。就在昨晚, 我第五个孩子刚刚落地, 我娘走得早, 家里没人帮忙。京城的规矩明天就是洗三,到时候会有许多客人上门。所以,如果方便的话,你现在就跟我走,三个月以后的今天, 你就可以离开了。”
赵荷月:“……”
一家五个孩子,怎么能生出这么多来?
京居大不易, 五个孩子养得活吗?
这一次没人帮忙,那之前的洗三怎么过的?
她张了张口, 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哪句。不过, 可以确定的是, 她并不想给人做洗衣做饭的老婆子。
“我跟你去了,我两个孩子怎么办?”
看守讶然:“你的孩子跟我有何关系?我只是让你去干活,又不是娶你进门。”
他想了想:“这样吧,你每天早上来我家,晚上回去照顾孩子。”
赵荷月:“……”问题是孩子住在哪?
她如今身无分文,自己倒是能去干活,混一日三餐, 可孩子怎么办?
事实上,两个孩子都到了学东西的年纪,之前她带着孩子在外地安顿下来之后,已经给儿子请了夫子,女儿也跟着学裁衣。
可惜,被丁海瑶给带回了京城,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她为难道:“我客栈的租金已经满了,孩子没地方去。”
看守算是看出来了,赵荷月根本就不想帮忙。他板起脸,抱臂道:“你不去也行,花银子另请一个婆子干三个月的活,咱们之间就两清了。”
赵荷月面露不满:“什么两清,又不是我欠你的。”
看守扬了扬手中的身契。
赵荷月:“……”
“你也有几个孩子,应该知道我的为难,我总不能把他们丢到一边不管啊!”
看守皱眉:“依你这意思,你想如何?”
“你再去问江大公子要报酬。”赵荷月试探着道:“江家富裕,不缺这点银子。”
看守摆摆手:“我不想去了。这样吧,你要是不愿意干活,我就把这身契拿去卖掉。只取请三个月婆子的工钱,剩下的还给你。”
赵荷月:“……”这什么馊主意?
她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也不想去干活。但是,事到如今,也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看守见她不说话,拿着身契转身就走。
见状,赵荷月急了:“这位大哥,我们再商量商量。”
看守头也不回:“我还得回去带孩子,没空跟你纠缠。”
赵荷月见他不愿商量,只得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上去。
一路到了牙行,饶是赵荷月再三哀求,看守你还是把身契交给中人,换了银子后取了少部分扬长而去。
再次沦为被买卖的丫鬟,赵荷月欲哭无泪。
她坐在角落里,很是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听说你曾经是清倌人,被人买下后送给了江二公子,你都会些什么技艺?”
听到这话,赵荷月有些恍惚。
已经许多年没有献过艺,她已经手生。可也不能说自己不会,到了这样的地方,若真的什么都不会,最后只能去做打扫伺候人的粗活。她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想了想道:“琴棋书画,都略微懂一点。只是我多年没有碰,大概不太会。”
看到中人面露不信,她急忙强调:“您只需要给我五日,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她这也是做两手准备,因为她不确定。江家是不是真的不管她们母子的死活。
按理说,江母应该舍不得孙子沦落到伺候人的地步才对。
但是,如果舍不得,她们母子也不会到了这里。
还有,赵荷月本就心虚。江少观做的那些事她都知情,当下律法,知情不报,还包庇犯人,视为同罪。
她如今身不由己确实惨,但是她怕江少观那边扛不住,招出她后,她会更惨!
江母对于母子三人的境地丝毫不知,她很快发现大儿子这一次动了真格。
这一回禁'足,和以前完全不同。
不提屋子里的那些摆设少了,连身边的人都换过了。想吃口顺口的都不能,大厨房送什么吃什么,爱吃不吃!
江母从未这样难受过,恼怒之下,干脆绝了食。
江家在京城多年 ,乍然搬走,千头万绪许多事情都等着他处理。宅子和铺子要卖,库房里的货物要处理,家里某些大件的贵重东西也要卖掉。
还得想法子打听汾城那边的物价和宅子,忙到深夜才回,因为和人谈生意,还喝了一点酒。他有些微醺的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了妻子在屋檐下,来回走动。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胡氏听到动静,面上一喜,飞快迎了过来。
“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她一脸愁容:“你不知道,娘从昨天起就什么都不吃了。昨晚上我还以为她熬不住,又看你累得倒头就睡,便没忍心打扰你。可是今日一整天,她连水都不喝。万一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好?要不,你看看去?”
江少扬揉揉眉心,结果丫鬟递过来的解酒汤一口饮尽,大踏步往后院而去。
江母确实在等着儿子上门。
白天的时候,她还在院子里晒太阳,到了夜里就躺到床上,不言不语。
听到大儿子过来的动静,她闭上了眼。
江少扬进门就看到躺得板板正正的母亲:“娘,听说你没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江母冷哼一声:“气都气饱了。你媳妇送来的那都是什么玩意?我吃不惯!心里有气也吃不下!”
江少扬听出来了母亲话里的抱怨,还有其中暗含的意思。
“娘,就要搬家了。用不着这么多下人,我们家厨娘手艺不错,本来我想带她一起走。可她不肯,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能勉强人家。厨娘那边也找着了下家,主仆多年,好聚好散,也是一场善缘。所以我放了她走。”江少扬面色漠然:“家里的饭菜我也吃过,并没有那么难吃。”
这人真的饿了的话,就算是土也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