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蔓延,零星欢笑的庭院在临近午夜时分安静下来。
女孩脚伸在水池里,萧烈一直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喝着茶水,看着她像孩子一样撩拨起一阵阵水花。
男人享受着过去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平和惬意,暂时将浓重不安搁下。
他从来不知道这所生冷坚硬的宅子可以如此有生机,只靠她的笑容就足以填补。
时间不早,他从身后抱住赏月的姑娘,夹着她的腋下将她提起来。
池水中落了些茉莉,那些花瓣用最后的生命将香味沁在叶闻筝的皮肉上,这么轻轻一拥清香就悠悠然飘过来。
她脚上湿着,萧烈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抱回了屋里。叶闻筝其实早就困了,身子落在软床上就颤了眼皮。
“睡吧。”
女孩小声应着,声音落下时呼吸已然趋势平缓。
萧烈躺在她身边辗转难眠,但又因为怕扰了她睡觉而不敢总是翻身,思量几许还是把她的头小心翼翼放在臂弯里。
馨香四溢,发际线两边的绒毛被汗液打湿,萧烈借着月光看到,用床头的纸巾轻轻拭去。
-
第一声鸟啼叫响清晨,女人在厨房做着早餐,男人从卧室出来看了她一眼,疲惫的面容扯出一丝轻笑。
“这么早?”
“嗯。”
顾疏桐回过头,往叶城嘴里塞了一块火腿。
“你不是要出门吗?”
“出门,你自己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开门。”
吃早餐的时间温存了一会儿,朝阳已经出来了,叶城和往常一样拥吻了妻子。
“不要出去,一周内我肯定回来。”
“嗯。”
女人点点头,在男人出门之后把门关好,从猫眼看着他在门口摆弄门锁,又在门前的地垫上均匀撒上一层沙。
白天叶城是不会在正门走的,公寓楼有个锁头生锈的后门,明面上是锁着的,从来不会有人走。但其实那锁头早就在他们搬来这里的时候就被他弄开,只要轻轻拨开就能出去。
男人从楼后一闪而过隐匿进人群里,片刻后不见踪影。
顾疏桐站在窗口眼珠不停地转动在人群里寻找丈夫的身影,即使知道每次都看不到,但也每次都要看。
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停在路边,它周围还有两叁辆和它款式完全不同的黑车,司机之间互相交换着眼神。
坐在最后排的男人拇指压着领带缓缓滑过。
“确定是这里吗?”
这周围偏僻的很,停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老人,叶城也是叱咤风云过的人,不至于沦落至此。
“确定,绝对确定。”
他晃了晃手里的照片,边角被汗液泡的有些打卷。
“这窗户,就是这没错。”
常朔不再提出疑问,他戴上墨镜下楼,不想打草惊蛇,这些人叁叁两两地进去。
“咚!——”
顾疏桐拉上了窗帘,幽暗让她有了些困意。她刚想上床睡觉,门就蓦地被撞一下。
她差点跌坐在地上,稳了两秒站起来,全身都在发抖。
叶城不在,她慢慢往外挪,那扇房门外封印着另一个世界。
从猫眼往外看,楼道还是熟悉的楼道,她以为是孩子恶作剧,放松不过一秒门突然又响了。
这种门挡不住常朔,他身边的人轻易就将锁头拨开。门在女人惊惧的目光中打开,她后退到无路可退,打头的年轻人摘下墨镜,朝着她扬起眉。
“顾疏桐?”
常朔上下打量着她。与叶闻筝果然极其相似,只是多了些成熟风韵。
常越念了一生的女人,最后抱着她的残像自杀,他该反感。
“叶城呢?”
他坐到椅子上,手边是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水盆,不久前曾经用来给热饭降温。
装饰温馨的餐厅多了这些不速之客,女人捂着胸口靠在墙上,声音颤抖。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人是谁。”
“不知道?”
盆中水映出他的脸,这张脸和常越没什么相似,却慢慢变成他的样子。
父亲是深爱这个女人的,可是她却宁愿跟着一个连妻女都护不住的男人。
气氛冷凝,周围连呼吸声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两个男人猛地上来抓住女人的胳膊,按住她的头将她摁在水里。
“唔!”
她使劲挣扎,可是挣脱不开壮年男人。水盆里冒出一串串气泡,还伴随着痛苦的哀吟。
反反复复几次,她呛了不少水,等常朔把她提起来时目光已经渐入迷离。
刚刚的一幕被拍下来,常朔看着精湿长发。
“留点礼物给他。”
......
一路颠簸,后视镜上悬挂的金乌图腾像是真的腾飞一般张扬。
那天晚上他们只看到一个车尾,这条路路况很差,一路找来着实费了些功夫。
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人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他得了萧烈的命令一定要保证叶城夫妇的安全,到了楼下却看到那一户窗户大开,窗帘还在往外飘着。
心里一惊,汗珠落得更快,他等不到老旧电梯慢悠悠下来,直接跑上了楼。
门口一片狼藉,几个老人在朝里张望。他们看到一群人跑上来瞬间做鸟兽散,将滴落的水滴踩得满地斑驳。
桌上的水盆里飘着丝缕红线,墙上还有些细痕。
他的手放上去顺着痕迹轻轻挪动,和指甲的位置刚好吻合。
“告诉先生吗?......”
有人打破了沉静,这个称呼在此时变成禁忌,光是听到就足够令人胆寒。
“当然要告诉。”
下一秒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
先生陪着夫人去了学校,最近些时日他有些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等死比直接死更痛苦。叶城夫妇落入常家人手里,男人得知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那头本来平和的声线急遽降温,说了句知道了就只剩忙音。
这天是周五,下午叶闻筝没课,萧烈陪着她从学校里吃完午饭之后就往萧家赶。细腻如她,女人感觉到男人气场的不同,连车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萧烈。”
清凌目光温柔,她抻了抻他的衣角。
“你不用每天陪我的,你也有事要做......”
“嗯?”
萧烈缓和了面容,飞快扫过她一眼。
“催我出去赚钱养你?”
他心中愤怒到极致,脸上在强颜欢笑。他几时这样小心谨慎过,但为了她,他愿意。
到了萧家他将女人哄回了房间,吩咐何姨将门看好,自己来到大厅中央的沙发前长身而立。
“先生。”
陈江斜睨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人就过来稳稳跪在男人面前。
“他们人呢?”
“应......”话被男人冰凉入骨的目光激了回去,他低下头,汗水顺着脸颊滴到地毯上,面前浅棕地毯上尽是些深色斑点。
“是我们去晚了......”
不如直接认错。
萧烈仰起头,目光从左到右看过天花板,再望向他便如同看一个死物一样平静。
别的事便算了,他亲自交待的事都做不成,就是打了他的脸。
那人抖了一下,鞋尖不停磕着地面。
他余光看到萧烈动了。男人走到柜子侧边拉开了抽屉,木头相挫,声音不大却揪心。
一枚造型精巧的小铁片扔在他面前,泛着凛冽寒光。
他看清那东西时瘫倒在地上,再清醒过来铁片中间的孔洞已经套在他食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