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死了,你也别想活!”
然后,温酒就被关进柴房里,等待着谢琦入葬的那一天,被一起活埋。
那一次她饿了两天两夜,或许是更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以为自己会饿死在那个小小的柴房。
就在那时候,孟乘云来了。
温酒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过,如果不是因为在谢府实在没活路了,她会不会,就安安静静的做个寡妇?
虽然没有了丈夫,孩子却是能过继的,再不济也还能收养,老了的时候还能儿孙绕膝,享享天伦之乐。
总归不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嫁不出去就算了,连最后一点真心也被人践踏。
“温姑娘,温姑娘?”
谢珩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莫名的有些撩人。
温酒被他唤的醒过神来,刚好对上少年琥珀色的眼眸。
那人眼里带了笑,风清月明般的惑人。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怕什么?有我在,还怕别人吃了你不成?”
少年嗓音似乎是天生的慵懒散漫,无端就带了三分笑意。
温酒从前世险些命丧于此的记忆中醒过神来,这才发现谢珩和谢琦都已经向来人问过安,拄着拐杖的谢老夫人满头华发,精神却还很好。
谢二夫人大约四十来岁,此刻正打量着温酒,隐隐有些不悦。
温酒没有穿谢家送来的嫁衣,身上这套粗布衣裳已经反复洗了很多次,蓝色的印花都已经开始发白,发间一点金银也没有,只用一根红绳子扎着,就这装扮,谢府丫头穿的衣裳都比她好。
温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紧不慢的施了一礼,“温酒见过老夫人,二夫人。”
谢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姑娘虽然出身差了点,可这举止气度却没有穷苦百姓那股小家子气。
“庄上刚送来了一对蓝皮鹦鹉,会唱小曲儿,有意思的很,你们兄弟两先去瞧瞧。”
谢琦有些犹豫,刚要说话。
身侧的谢珩伸手搭在他肩上,笑道:“祖母心疼你总是闷在自己院子里,特意叫人寻来这么一对活宝,你不去看看,怎么说的过去?”
“温姑娘……”
谢琦的目光落在温酒身上,光谢二夫人一个,就够人受的,老夫人还亲自来这,一般姑娘早吓坏了。
温酒朝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关系。
谢珩看着她微微一挑眉,琥珀色的眸子里笑意流转,他比谢琦高出了半个头,附耳含笑说了句什么,谢琦就跟着他走了。
谢二夫人坐下,端着丫鬟刚刚沏好的茶,轻轻的吹着热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名门大户当家主母的富贵做派。
晾了温酒半盏茶的功夫。
谢二夫人这才开口道:“你家既是骗婚,还来我谢府做什么?”
温酒道:“我家中长辈虚报了我的生辰八字,今日必然是成不了亲的。可收的聘礼是实打实的银子,该如何解决,总是要到谢府同夫人说清楚。”
“你还挺实诚。”谢二夫人不悦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找我家琦儿?他一向心善,你莫不是想让他替你求情,就可以不用赔那聘礼银子了?”
“温酒从未这么想过。”
这谢二夫人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对这样的人,若是态度太硬,人家觉得你是个刺儿头,嫁到府里必然会骑在她儿子头上,作威作福。可若是态度太软,她又会觉得你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温酒话不多,神色淡然,反倒多了几分落落大方。
“行了。”闭目养神的谢老夫人开口道:“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实诚是好事,琦儿房里的人,就要实诚些才好。”
谢二夫人应了一声“是”,态度顿时好了许多,不过脸色还有些郁色,“只是这八字相和之人难得,这忽然成了假的,一时之间要到哪里再去找一个?”
谢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未满二十不得娶妻。
谢琦今年十六,排行第五,上头几个哥哥都还没成亲。可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年初的时候有个赤脚道士路过谢府讨了碗水喝,顺便就给谢琦掐指算了一卦,说是要娶妻冲喜,才能让他平安度过这一年,日后福泰安康。
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谢家这才让谢琦破了例,提前娶亲。
“这样吧,让温姑娘先留下。”
谢老夫人也有些犯难,“等请人重新合过八字之后,再说这婚事是否可行。”
老人家挺喜欢这姑娘的,既没有太娇柔,也不像刺儿头,倒是和小五挺合适。
谢二夫人也觉得这样可行,谢琦的心思她最清楚,闹着一直不肯娶妻,可他看这温酒的眼神,还是很欢喜的。
温酒就这样留了下来。
她一定要借这个机会查清那块玉佩的主人!
第12章 签婚书
管家给她另外安排了一个院子,离谢琦不远,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谢家人对这位五公子的事情十分上心,连夜就把她的八字送给那位大师重新合过,第二天一早结果就送了回来。
日头刚刚出来,温酒还站在谢二夫人的门前,被人晾着学规矩。
不管这婚事成不成,谢府五公子被人骗婚这事,二夫人总要找个人出气。
小厮就握着庚帖跑进院子里,“二夫人大喜。”
过了许久,阳光落在屋檐上,穿过窗间,才有丫鬟出来让温酒进去。
谢二夫人已经梳洗好,此刻坐在太师椅上,“算你运气好,生了副好八字。”
温酒知道,这事要成了。
谢二夫人说:“你这样的出身,能嫁给我儿,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话还没说完,有丫鬟跑了过来,“二夫人,来了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说是温姑娘的弟弟,叫温文。”
谢二夫人隐隐有些不悦,“你可有这么个弟弟?”
“正是家弟。”
温酒出门前已经交代过阿娘,不要让温文知道这事,他年纪小容易冲动,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找到了谢家来。
“既然是你弟弟,便算是亲戚,请到花厅里见一见吧。”
谢二夫人在这方面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一众人都到了花厅里,温酒穿过堂前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十三岁的温文稚气未脱,眉眼同她生的三四分相似,满心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阿姐!”
温文一看到她,就急奔过来拉着她往外走“你跟我回去!我不读书了,我回来干活赚银子养你,你不要嫁给谢琦好不好?谁不知道……”
温酒打断他:“说什么混账话!”
大晏朝重文轻武,寒门子弟做梦都想在科举考试上一跃成龙,温家从前也算手头宽裕,一直让温文上私塾,这几年手头的钱越来越拮据,温文在外面读书的日子也不好过。
温文红着眼睛看她,怎么也不肯放手。
身后同样蓝衣布衫打扮的孟乘云上前一步,喊了声:“阿酒。”
他又转身同谢二夫人道:“冒昧叨扰,请谢二夫人见谅,可事关我妻终身,不得不来。阿酒自幼与我青梅竹马,两家早已定下了亲事。温家长辈做了此等一女二嫁之事,他们虽无情,小生却不能舍阿酒对我之意。”
谢二夫人面色微变,“温酒,他说的可是真的?”
温酒强忍下心中波澜,缓缓道:“我与孟公子从未有过婚约,这不过就是寻常邻居,这情意二字又从何说起?”
她现在只想,怎么弄死孟乘云!
“阿酒!这谢府现在看着富贵,可谢琦能活多久?他一死,你的日子又怎么过?”孟乘云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为了你好。”
温酒抬手就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孟公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就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温酒将是有夫之妇,你靠的这么近,是想辱我清白吗?”
“啪”的一声听得众人一个激灵,孟乘云被打的头晕目眩,靠在门板上才站稳。
他一说这话,温酒就想起前世孟乘云对她的无情无义,这个人她就是把他剥皮拆骨也解不了恨。
谢珩从另一边的拱门穿花扶柳而来,就瞧见了脸上印着五指山的孟乘云,横了仆人小厮们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一群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把他腿打折。”
孟乘云的脸瞬间就白了。
温文连忙道:“阿姐,孟大哥都是为了你才来的啊!quot;
温酒道:“为了我?以前我们还富裕的时候,他从我这里拿点小钱也就算了,我从前不懂事,也怪不得别人。现在我成了谢家的人,他是来害我呢?还是想讹钱?”
“温酒!”孟乘云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她:“贪图富贵,颠倒黑白,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谢珩抬手,“把他舌头也割了。”
一众小厮们把抹布塞在孟乘云嘴里,直接就抬了下去,温文站在温酒身边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温酒才不管孟乘云是死是活,随口道:“他开玩笑的。”
温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谢珩走过来勾着温文的肩,“这是你弟弟啊?长得还挺秀气。”
“呃呃呃……”
温文被他的自来熟弄得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温酒,“这是我姐夫吗?”
要是姐夫长得这么好看,也不怪姐姐说嫁就嫁啊。
温酒低声说:“他是姐夫的长兄。”
谢二夫人看了这么一出,心情弄得实在不怎么好,但温酒的做派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农家女嫁了高枝,以前那些穷亲戚穷邻居想来讹银子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温酒到底还没正式和谢琦成亲,没有上过户籍,要是哪天她想走了……谢二夫人当即拍板让温酒当场就签下婚书。
谢珩作为长兄代谢琦亲笔书写,温文是温酒弟弟,算女方家人,在旁为证。
温酒毫不犹豫的签了。
光冲着谢珩今天对孟乘云的态度,她就是给谢琦守一辈子寡也值。
谢珩笑道:“做了我谢府的少夫人,这长平郡,任你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