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相湘,沈玲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走错屋了。
这怎么会是楚相湘,她楚姐呢?
以前收拾的整整齐齐,穿得也时髦,三十七八,跟二十七八一样,温婉中透着贵气,端庄又矜贵。
如今穿着朴素这点就不说了,带孩子嘛,在家里穿时髦了还会被孩子弄得乱七八糟。
主要是楚相湘此刻的精气神,特别不好。
沈玲龙算了一下年龄,楚相湘今年四十三,还没满,却已有白发,皱纹极多,皮肤状态也不好,整个人说五十也不为过。
最最主要的是,她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麻木。
沈玲龙怔愣了好一会儿,吸了一口气问:“楚姐?”
楚相湘也是一愣,盯着沈玲龙看了许久,没叫她名字,反而是看着她,泪水就这么涌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了啊?”沈玲龙手忙脚乱,翻出一张帕子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我们进去说。”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之前见到康柔的时候,康柔也没说楚相湘状态这么差啊!当时康柔还笑眯眯的让她过来做客。
沈玲龙心惊不已,虚扶楚相湘的背,跟她一道进了屋。
屋子有些逼仄,进去就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天井小院,走过天井小院是狭窄的堂屋,再往里头走是一间小房,也不大,屋里放着两张床,一个一两岁的男娃娃在褥子上爬来爬去,追着个小球玩儿。
这么点大小的屋子,沈玲龙不敢相信。
不管是楚家,还是康柔,家里条件都不差才对啊!怎么会住到这儿来啊?
沈玲龙又回忆起当时康柔的神态,不像是有忧愁的啊?
“这是非非吧?上回我见着康柔的时候,她说她生了个儿子,叫非非。”沈玲龙从兜里摸出来了见面礼,是个玉貔貅。
穿了红线,给小男娃戴上了。
这小男娃也不认生,像是还蛮喜欢沈玲龙的,沈玲龙抱他一下,他就不肯从沈玲龙身上下来了。
楚相湘怕沈玲龙累着,要把孩子抱下来,沈玲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抱着,非非挺喜欢我的。”
哄了一会儿,沈玲龙边问:“楚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还住这么小的地方?”
楚相湘苦笑:“临时搬来的,这地儿,以前是我和相逢的老家,别看小,其实上面还有三间房,只不过为了照顾非非,我和康柔一块儿住楼下了,楼上就没住人。”
听到这儿,沈玲龙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因为钱财艰难呢,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沈玲龙又问:“那你们怎么会突然来这边呢?我一年都没联系到你,打电话,你儿子闺女,也都说不在……”
她也没说楚相湘儿子闺女语气不好,打了一回就让她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楚相湘吸了口气说:“我就是离婚了,之前不是一直没拿离婚证吗?在那个家里,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我护着仲蓉仲恺,他们非得说我别有用心,闹得丈夫、儿子、闺女,全都把我当佣人,逼着我不让我去见那两孩子,说我这样攀关系,跟卖笑似的……”
“你儿子闺女这么说的?!”沈玲龙心里大骂狗崽子,什么玩意儿!这是对亲妈的态度吗?
沈玲龙可没见楚相湘亏待她几个儿子闺女,有什么好衣好吃的,都不会忘了他们,把家里搞得井井有条,是个好妈妈,好妻子。
真是给了他们脸了,竟然把亲妈妈当作佣人?
什么玩意儿!
楚相湘抹了把眼泪,扯出一抹笑容,“我现在就是很忏愧,要不是为了我,相逢不至于从平城出来,远调这边附近的岛上……相逢知道他们不让我离家,不让我离婚后,大闹了一场,拼了自己的前途,甚至于柔柔还找家里关系,将我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离了婚。”
“你也知道楼家和仲家姻亲关系,关系千丝万缕,他们也是为了合作关系,为了息事宁人,我们就从平城出来了,以后和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沈玲龙心里直骂娘,但忍着,等楚相湘一点点说完以后,问了句:“那仲蓉仲恺呢?”
这两个可是仲家嫡子嫡女。
平日楚相湘对那两个小崽子可不差,对仲家嫡系的人都不差呢!、
提及那两个小孩,楚相湘还是真诚的笑了笑:“可不就是因为那两个小孩儿吗?要是没有他们啊,相逢可能会出事儿,当初相逢去了颠省黑王市,就是你之前在的位置,好像出了一些事儿,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晓得,反正要不是那两孩子想法,东求西求的,怕是相逢得退伍。”
沈玲龙听陈池说过,楚相逢的能力不差,甚至很强。
可在楼家,仲家面前,也得低头。
这其中纠纷,楚相湘说不清楚,沈玲龙也没搞清楚,不过听起来康柔和楚相逢对现况挺满意的。
唯有楚相湘,很愧疚。
沈玲龙笑道:“我跟你讲啊楚姐,你在这么低沉下去,我估计康柔他们就要有意见了。”
楚相湘一愣:“啊?我怎么了,我我……”
“你没照镜子啊?”沈玲龙问,“没瞧见你现在自个的样子吗?乱糟糟的,你感谢他们把你从狼窝里带出来,但你沧桑成这个样子,指不定会认为他们费劲力气,把你带出来,结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出来的!”楚相湘立马反驳,“我真的是愿意出来的!我只是,我只是,”楚相湘艰难的闭眼,很是难过,“把他们拖累,我心里很不好受。”
沈玲龙说:“可已经过去了,你得向前看,往前走啊!你得珍惜他们给你的机会,要好好的,要过的更好,比之前开心,快乐,这样他们才会觉得把你带出来,值得,舒坦,你现在这样下去,只会叫他们觉得难受,痛苦,后悔。”
楚相湘这种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撞南墙,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只不过她需要一个安抚,安慰,一个告诉她的人,让她别钻牛角尖了,走出狭小的巷子。
而平时康柔忙工作,楚相逢在岛上,根本没机会说。
这回沈玲龙来,真真是来对了。
楚相湘心里舒畅后,冲着沈玲龙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唉,年纪一大把了,让你见笑了。”
沈玲龙摇头,逗着楚非。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低迷的气氛也乐呵了起来。
沈玲龙有意让楚相湘高兴,故意挑着一些家里孩子们不听话的趣事说,时不时感慨一下孩子越大越不听话,她管教都很艰难。
楚相湘就说啊,你这管得很好了,你瞧瞧别个家得孩子,哪个像你家那样好的。说着又忍不住想到自个家的孩子了。
不过也没了之前的萎靡,只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有你这个管教孩子的脑子,估摸着他们也不会成那个样子。”
沈玲龙摇头:“有些是骨子里就有了的,像他们爹呗。”
楚相湘不讲话,她不得不承认这点。
聊了好一会儿,快中午了,楚相湘看了下时间,恍然惊醒,连忙道:“都这么迟,你玩会儿,我做饭,咱们俩一块儿吃个饭。”
沈玲龙没推拒,应了下来。
因为做饭的时候,烟味冲鼻,沈玲龙还抱着非非出去晃荡了。
巷子还算宽敞,走来走去,逗小孩儿玩。
正乐呵着,转耳就听见嘭得一声。
隔壁一张桌子被甩了出来,砸在青石板地上,断了桌腿。
紧接着一个短头发六七岁的小姑娘被推搡了出来,一个老婆子吼道:“给我滚!滚出去!让你做点事儿,就给老子找看书做由头躲事儿!你个赔钱货,有娘生没娘养的拖油瓶!给老子快点滚!打哪儿来,上哪儿去!”
沈玲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捂住非非的耳朵,小男娃可别被老婆子的辱骂言语给吓到了。
不过非非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地,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还甩着手兴奋得啊啊叫。
稚儿非非的叫声,让老婆子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一看,瞧见沈玲龙抱着非非看着她,当即瞪眼:“看什么看?!”
沈玲龙笑了笑,不与人争执,抱着非非准备到别处晃荡。
没曾想,那短发小姑娘陡然喊了一声:“妈妈——”
沈玲龙一愣,喊她?不可能啊,她又没这么大的闺女,想来是想她自个的妈妈了。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蹬蹬跑步声,她转头一看,那七八岁的小姑娘,竟然朝自己扑过来了。
沈玲龙连忙躲开,又惊又怕:“你做什么?!”
老婆子见了:“好啊!你这臭婊子,生了娃竟然把这娃甩给我儿子养,拖累我儿子找不到老婆是吧?!”
说着竟然抄起扫帚,打过来了。
沈玲龙吓了一跳,闪身躲开,听着老婆子的辱骂,小姑娘的哭叫,沈玲龙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非非瞧着她躲闪的快,竟然乐呵的拍起手来了。
“你们神经病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沈玲龙喘着气,跑到家门口,“要再追打我,可别怪我叫警察了!”
里头的楚相湘听见动静,跑出来见沈玲龙受欺负,脸色一变,开口就骂:“赵老婆子!你胆肥了啊!在我家欺负我姊妹,你这是不把我弟弟放在眼里是吧?!”
赵?
沈玲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妈!”一个沧桑男人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在她身后响起,“妈你干什么?!”
很快,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赵老婆子手上的扫帚,同时将将七八岁的小姑娘挡在身后。
楚相湘拧着眉头道:“赵同志,你可管好你家里人,什么毛病,无缘无故打我的客人,要是打伤了,你们付得起责吗?!”
此人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楚大嫂,对不住了……”
沈玲龙眯着眼睛看着此人,疑问:“赵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