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沈玲龙说的话,任若楠都听进去了。
她没有在苦着脸,倒积极干起活儿来了。
在孩子们考试的前一天,任若楠中午没在家吃饭,她有急事去谈一笔比较大的生意去了。
中午一块儿吃饭的刘建业,在孩子们都去房里睡觉了,陈池轮值刷碗的时候,他叫刘繁先去对面,自个则是留下来。
擦桌子的沈玲龙愣了一下,问:“刘哥?怎么了吗?”
“你是与若楠说了什么吗?”刘建业问,大概是发觉这话不太中听,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是觉得若楠最近有点儿……嗯,很有活力。”
沈玲龙笑了,歪头问:“不好?”
刘建业沉默了下来,片刻,他笑了起来,极具亲和力的圆脸笑起来更和蔼了,他说:“不,很好。”
说完,刘建业就走了。
原本到嘴边的问话,全给吞了进去。
因为沈玲龙的神态,他想要问的事儿,就有了结果。
关上门,里头刷碗的陈池就出来了,往门外看了一眼,且问:“他问什么了?”
沈玲龙看了陈池一眼,调侃了一句:“你没听见,在厨房应该听得见外头说话的声音吧?”
陈池也不遮掩,说:“没听明白。”
“问若楠,觉得最近若楠没有以前把他当回事儿了呗。”沈玲龙轻笑了一声说。
随后,也不管陈池理解了不,她将擦桌子的抹布捡了起来,往厨房去,放在热水里洗了一遍后挂了起来。
陈池跟了过去,问:“你不高兴?”
沈玲龙挂抹布的手顿了一下。
沉默须臾,她陡然回首。
这一回头,出乎意料,叫陈池惊了一下,问:“怎么?”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儿。”沈玲龙说,也不等陈池回答,她自言自语道,“这男人啊,还都挺贱的。”
陈池:“……”
他算得上很了解沈玲龙的了。
这种时候,陈池的求生欲很强,没有去和沈玲龙辨个高下,闭嘴不言,任由沈玲龙一竿子打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男人。
他纵容沈玲龙,任凭冷嘲热讽。
直至回到房里,沈玲龙说累了,他特意送上一杯温热的水。
沈玲龙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后说:“杨罗城要结婚,娶新妇,我准备去黑王市的时间,刚好是他们也过去的时间。”
陈池一愣:“你不去了?”
沈玲龙沉默不语,盯着陈池不讲话。
“我可能,得按照原计划过去。”陈池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将这话说出来了。
“我在刘建业那里问过,”沈玲龙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池,“你这个原计划,是在我跟你说了以后,大概往后好几天才有的计划。”
虽然沈玲龙没问,但陈池也不傻,听得出要让他解释的言外之意。
陈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相信你起初的想法是为了跟我过去,保护我。”沈玲龙说。
但现在,沈玲龙去不成了,陈池却依旧要去。
理由自然是发生了变故。
“我本来不打算给你说的,”陈池顿了一下,摸了摸沈玲龙的眉毛,将微蹙的眉头压平,“就是怕你想多。在蛮早之前古衍就给我传过消息,过于黑王市那边的,但那时候我不怎么信,他那人……有前科在先,我自然防着他把我骗过去,后来你说你要过去看看,我想着就算古衍是想把我骗过去,我也得用上这次机会,只是没想到你又说不去了,且说了杨罗城确实要过去娶新妇,所以就算你不去,我怕是也得去了。”
沈玲龙冷笑:“那倒是我的不对了,不应该告诉你这事儿了。”
陈池晓得沈玲龙是在生闷气。
“我的错。”陈池二话不说背锅。
但沈玲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微微一笑:“知道错了,但就是不改,对吧?”
陈池不作声了。
他没打算说不去,自然不能开这个口说改。
而且开了口,沈玲龙也觉得他是胡扯的。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沈玲龙说:“我跟你一起去。”
陈池:“这很危险!”
沈玲龙笑了起来:“你觉不觉得你挺双标的啊?之前我说去黑王市,我说很危险,你二话不说把自己也要去的理由甩出来,没理由也要制造理由……现在,很危险?”
陈池哑口无言,他无处反驳沈玲龙。
缄默良久,就说了一句:“那你开头与我说,你去不了黑王市了,又是为什么?”
沈玲龙被质问了,也理直气壮:“你总不跟我说实话,还不许我引你讲出来了?说的多好听啊,让咱两之间没有隐瞒,没有误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你!”
陈池自知自己有问题,一句顶嘴的话也没有,纵着沈玲龙说,等人歇口气的时候,才是把人哄去睡午觉。
——
六月二十七。
几个大孩子就在这天考试。
沈玲龙看着他们吃完饭,等到出门的时候,她问了一嘴:“笔,草稿本,都带了吧?”
几孩子又看了一遍自个的书包,全带齐了才是点头。
沈玲龙挨个摸了他们的脑袋,笑道:“随便考考,考得上就往上读,考不上就原地不动,或者干其他的都随你们,别这么紧张,想想你们现在年纪都不大,都还可以玩几年。”
任若楠附和:“就是就是,你们最大的才十四岁不到呢!”
这个关头,还拿着书背着的大姐儿和沈爱华,以及刘繁三个,听不见沈玲龙和任若楠的声音。最后还是大福和殷拾两个做好陪跑准备的调皮佬,抽走了他们的书。
大福道:“为了不让我们良心不安,你们都能不背了!”
殷拾将书本扔在家里的桌子上,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咱们这么多人,保管能考上的就二福一个,要是你们背这么多书,最后没考上,岂不是难过死了,现在不看书,到时候还能找个理由,说自己没怎么看书,没考上很正常。”
“就是就是。”大福特别赞同殷拾的话,“努力读书没考上,可比没努力读书没考上难受多了。”
准备去上班的陈池,两巴掌抽在俩调皮鬼的后脑勺上,冷声骂了一句:“歪理一堆!”
沈玲龙在旁边好笑:“大姐儿,他俩话不好听,但是现在别看上也是对的,现在越看书,越紧张,紧张的话,就考不上了,还是放轻松去考试,你们年轻,又不只有这么一回机会。”
虽然这三个还想看书,但沈玲龙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放下书,一块儿出门了。
家里三个小的,昨天考试已经是考完了的,两个姑娘一个交了白卷,一个写了会写的,至于小福像是信心十足,昨晚睡觉的时候还说了下半年开学他不要跟两个妹妹一块儿留级了。
在沈玲龙同意以后,睡得特别熟,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要等着三个小的醒来,大孩子们去考试,是任若楠去送得。
沈玲龙等到九点多,小福他们醒来以后,让他们吃完早饭,跟着自个一块儿去副食厂买菜去了。
两个丫头对成绩无感,考试完一丁点儿紧迫感都没有,去买菜的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福倒是凑到沈玲龙身边,小声问:“娘,昨个你说的话,算数吧?”
沈玲龙挑眉:“啥话啊?”
小福急了:“就是下半年开学啊!我已经读了三个一年级了!我不要再读一年级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原来是这事儿啊,”沈玲龙故意拉长了声音,在小福着急的时候,她点了点他的眉心笑道,“知道啦,你今年都七岁了,肯定不会不顾你意愿,让你在一年级读书。”
小福松了口气。
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七岁了,长大了,有脸皮了。
看到和沈爱夏说话的小妹,小福想了一下说:“娘,妹妹是不是有点蠢啊?”
沈玲龙:“???”
是什么给小福的自信,去说小妹蠢啊?
“你听谁说的啊?”沈玲龙看了比小时候多了许多笑容的小妹一眼,“她哪儿蠢了,你妹妹看过的,听过的,那可都是过目不忘。”
小福说:“可就是蠢啊,她都交白卷,我们班就她一个人交白卷,她全部记得住,但是她还是交白卷啊!”
沈玲龙沉默了下来。
小妹这个情况,她一直都晓得。
因为家里其他孩子,尤其是二福的聪明,让小学和中学的校长对他们都抱有期望,有时候在路上碰上了,都会给她说说孩子们的情况。
除了二福过于出色,经常被提及以外,被提及最多的就是小妹了。
记忆力超群,但没法讲记忆力转换为智商。
小妹在理解能力上面,有天生的缺陷。
就像她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甚至告诉他随意一个极大的数字相加,相乘,相除等于多少,说一遍她就跟存档了一样,完全记住,但若是将这些数字放在题目中,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但凡不是一模一样的题目,她就完全不会。
“考试呢,不是衡量一个人聪明还是愚蠢的行径。”沈玲龙走到小妹身边,摸了摸小妹细软的头发,在小妹转过头来喊娘时,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摸摸你。”
小妹冲沈玲龙一笑,比较以前跟个自闭症似的,极少言语,极少反应,已经事很不错了。
在她继续跟沈爱夏说她娃娃们以后,沈玲龙对小福说:“我也不晓得你现在能不能明白,但是你得记住一点,天生我材必有用,世上没有绝对愚蠢的人,以后不要用蠢去形容别人,这样很不礼貌,而且让你自己看起来也特别蠢。”
小福:“……哦。”
在副食厂买菜的时候,刚好有两个老头儿,面对面的下象棋,因为有意思,几个孩子还结伴去看了。
沈玲龙买完菜准备过去的时候,一条狗打翻了棋盘,棋子散落一地。
那正考虑出翻盘点的老头气炸了,怼着那条狗大骂。
“哎哎,老江头,你干嘛呢?输了棋怎么还骂狗了?”另外一个老头儿表现鄙视。
“老张头你别胡扯!我都准备走棋了!我还没输呢!”老江头一瞪眼,嚷嚷道。
“现在棋盘都翻了,你这耍赖谁知道啊?”老张头不信。
旁边看棋的男人们也附和。
沈玲龙听了心一动,走过去道:“小妹,给两位爷爷把棋盘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