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长。
不过将将六点多,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因为天一黑,沈玲珑就完全看不到了,屋里点着好几根蜡烛,屋内的火堆里还炸裂着火光。
他们屋后门给关了,没有穿堂风吹进来,外头虽有冷意,但家里人都穿的多,屋里还烤着火。
在铁钵子做的火堆上架了个锅,锅里是沈老爹按照沈玲珑说的,做出来的火锅,辣味十足的火锅,时不时下一些肉菜,吃得几个孩子都忍不住解开了衣裳。
“嘭嘭嘭——”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沈爱华站起来说:“应该是阿泉舅舅。”
他把碗放在了桌上,过去把门打开了。
进来的果不其然是伏忆泉,他大概是有点儿冷,整个人都缩在他那件看起来满是补丁的大棉袄里,手里还领着一个篮子,用一张破布盖着,沈爱华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但也没管,赶忙带着伏忆泉进来了。
伏忆泉进来以后,就闻着一股子辣味,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沈玲珑给他添了一碗饭,且说:“过来吃饭。”
伏忆泉矜持的很,他先是把篮子往桌上一放,掀开破布,指着里面的不知名的干草药说:“这些,爹说让你炖在汤汤水水里喝。”
沈玲珑瞥了一眼,不是学医的人,自然是不认识这些草药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伏家人送来的,肯定是对沈玲珑有用的,沈老爹听了连忙是将篮子里的草药收了起来,还细细问了该怎么炖在汤水里。
沈玲珑知道他们这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在意。
等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沈玲珑才道:“爹,再说下去,锅都要干了。”
以此,沈老爹才不再继续问了,招呼着伏忆泉一块儿吃饭。
几个孩子都是熟识的,家里没一会儿就多了欢声笑语。
一顿饭吃到七八点才结束,沈老爹死活不肯让沈玲珑去刷锅,沈玲珑只好将之前将红陶罐子从灶里拿出来,这是沈老爹先前应了沈玲珑的话,给伏家人炖好的。
沈玲珑通了个铁桶,里头放着半熄未熄的黑炭,最后将红陶罐子在里头放稳了,保证伏忆泉提回去荡荡悠悠,都不会让红陶罐子洒出来。
趁着天黑,沈玲珑让伏忆泉提着铁桶回去了,虽然家里有电筒,但为了掩人耳目,沈玲珑没给他,只反复问:“要不要大福二福两个送你回去?”
伏忆泉当即道:“我干嘛要他们送啊?到时候我还不得给他们俩送回来,爹得抽死我。”
大福不服气道:“我喝二福又不跟你一样,胆子忒小,我们才不需要送呢!”
伏忆泉道:“我也不用送!我胆子一点也不小!”
说完拎着桶,气呼呼的走了。
沈玲珑还是有点担心的,大福见了嘟囔了一句:“我和二福都能一个人去那边呢!他比咱们大一截儿,娘你担心个什么啊?”
听此,沈玲珑也觉得这话很对,就没做多想了,招呼着几个孩子洗洗赶紧睡觉。
沈玲珑在家没待几天,画稿出来以后,沈玲珑就准备往镇上去。
但家里几个人不让,非说让她在家里休养。
牵扯了许久,家里人都退让了,说让大福二福倾家,这两小子跟着沈玲珑一块儿去。
这让沈玲珑颇为后悔,想着早知道等着这几个小鬼头去上学了再准备出门的。
可就算现在沈玲珑说今天不去了,怕是这些孩子也不相信,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一直拖到她不得不妥协。
如果是以前,沈玲珑大概也是退让一步了。
但怀子的人,脾性都是控制不住的。
沈玲珑硬是留在家里,用沉默对待对她步步紧逼的孩子。
她直接回到房里,且说:“那我不去了。随便你们守着,还是去上学,又不是给我去读书的。”
骤然变脸,让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有一点儿忧心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儿害怕。
大福看着紧闭的房门,干巴巴的问:“二、二福?咋半啊?”
二福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他娘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看起来生那么大的气。
沈老爹看到了以后,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这事儿你们几个娃不该掺和进来。都去学校,都去学校,别在家里着待了。”
“那不成。”大福想也不想就拒绝,“要是娘等咱儿一走,就一个人去镇上了呢?那多不好啊?”
大福虽然明白沈玲珑似乎生气了,但想法还是一根筋的认定要跟着沈玲珑,不能够让他自个娘一个人出去,怕出什么问题。
男子汉,要保护家里的女人。
这是他爹陈池教的。
沈老爹晓得,家里的娃都有自个的主意,说是说不听了。
他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家里的七个孩子,大孩子们围在桌前背书的背书,写字的写字。
三个小的,则是时不时的跑出去,吧拉在窗口偷瞄屋里的沈玲珑,将情况报给几个大孩子听。
沈玲珑虽然没有拉上窗帘,但她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都没有出来吃饭,门也不开,让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这种情况直至陈池冷不丁回家,几个孩子全部冲出去,怯生生的看着陈池,被陈池知道事儿以后,全部都在树底下扎起了马步,就连两个小姑娘都不例外。
而陈池,进了屋。
大福扎着马步,很是不服气的问:“爹不可理喻!我们根本没错。”
二福嘲讽了一句:“你学的语文,用在爹身上,不怕挨打?”
大福其实是有点儿心虚的,但已然不服气道:“我又没说错!这不是爹教的吗?咱们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娘,保护姐姐妹妹。”
二福没理他,他也不明白。
倒是一直沉默不语,听大福二福他们说话行事的沈爱华冷不丁开口道:“可咱们逼着五姨不出房门了。”
大姐儿低垂着眉眼,也道:“我们还逃课,威胁了娘。”
大福莫名其妙:“可是都是为了保护娘啊,娘身体不好,肚子里还揣着娃娃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咋办?咱们不能没有娘啊!”
站不住了的小妹和沈爱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小丫头坐疼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几个扯动扯西的大孩子们急了,想去扶两个妹妹一把,可是平日里陈池的威严让他们不敢动弹,只能着急的说:“小妹,夏夏别哭了,快起来快起来,不然爹过来了要罚的!”
大福非常有担当道:“你们小姑娘就别站了,大福哥给你们站!”
他说的义薄云天,特别有大哥气势。
二福翻了个白眼道:“可闭嘴吧你,到时候真给你站,第一个站不住的就是你。”
说完,他过去把两个小丫头抱了起来,艰难的将她们放在了树底下的小板凳上。
且说:“别哭,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爹问的话,就说知错了。”
大福听了不高兴道:“知什么错啊?咱们没错!”
小福慢慢的挪过去,小声问:“二福哥哥,我能不能也说知错了啊?我腿疼。”
二福看了小福一眼说:“你是妹妹吗?”
小福道:“我是弟弟。”
二福不搭理他,重新扎起了马步。
小福哼了一声,不站了,噔噔的往屋檐下跑,吧拉在窗户上,拍窗户,并且喊道:“娘,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惹娘生气了——”
“小福!你个小怂包!”大福见了气死了,边扎马步,边骂小福。
小福撇着嘴说:“本来就错了,你们惹娘生气了,娘都不出来吃饭了!”
其他孩子想说自己没错,可都知道是自个,让沈玲珑不出房门,连饭都不出来吃了。
他们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小福。
最后只有大福,执拗道:“我没错!爹不在,我就是要跟着娘!不然就没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