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特设的雅间里,我见到了常飞、叶致远的叔叔叶世龙,还有几个瞅着很面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中年人。
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一屋子人即便不出声,身上的那股子权贵劲儿也瞎眼可见,偷偷扫视一眼屋里这帮代表羊城半壁江山的实权派大佬,我内心其实挺澎湃的。
曾几何时,看着王莽跟他们谈笑风生,我不知道有多羡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勉强有资格坐进来了。
整个屋里,就属我岁数最小,我马上执后辈礼笑嘻嘻的弯腰打招呼:“常叔、叶叔,几位叔伯好。”
“几天没露面,刚一回来就掐火,你们这帮孩子的血液是真沸腾呐,快坐吧。”叶世龙笑着朝我吧唧两下嘴巴。
我打诨插科的搪塞:“叔,这事儿真不赖我昂,我刚刚一个劲儿的劝架,不信您问邱叔。”
“呵呵呵..”坐在常飞旁边,一个身材微胖,顶着满脑袋自来卷的黑胖中年嗤之以鼻的冷笑两声,但并未多言语,只是抓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小口。
“年轻人坐一块吵吵闹闹还不正常嘛,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记得有次在党校因为理念不同还和老邓打过一架呢,老邓你对这事儿还有印象没?”常飞很向着我的应了一句,说话的同时扭头看向旁边刚刚冷笑的那位中年。
那中年不冷不热的出声:“怎么不记得,当时你风华正茂啊,一个宿舍总共六个人,两个跟你是铁哥们,另外一个跟你是亲戚,你们四个抱团差点没把我骨头给拆了。”
“唉..一晃眼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咱俩身边的朋友不停轮换,唯独咱俩仍旧并肩作战,这也是特殊的缘分呐。”常飞轻飘飘一笑,冲我摆摆手道:“坐吧小朗,跟你隆重的介绍一下哈,这位是你邓叔,你邓叔不光和我是工作上的战友,同样还是生活上的伙伴。”
看常飞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个老邓八成就是郭海之前的政治伴侣之一,他跟常飞绝对一直在作战,但一定不是并肩。
“邓叔好,以前老从电视里见您,没想到您本人比我想象中更有气质。”我缩了缩脖颈,朝着中年打招呼。
同时在心里念叨,这特么有身份的大咖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明明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但脸上却能表现的笑容如花。
“呵呵,你也比我想象中更加伶牙俐齿啊,郭海会败不是没有原因的。”老邓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见常飞貌似没听到一般的偏过去脑袋,我心领神会的直接开怼:“邓叔,您这话说得我怎么听不懂呢?郭海不是被公安机关通缉的吗?什么时候跟我扯上关系了?不瞒您说,其实私底下我和郭大哥也是很好的好朋友,我来羊城这段时间全靠他的鞭策和激励才能缓步前行,一想到天娱集团突然解体,我就忍不住..”
“哈哈哈..”话没说完,我突然神经病似的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淌出来了,我边擦拭边抱歉的缩动脖颈:“不好意思哈邓叔,我只是刚刚突然想到一个笑话,没忍住,一想到天娱集团解体,我真是打心眼里难受,哈哈哈..”
说话的时候,我又没控制住,捶胸顿足的掩抹脸颊;“真对不起啊邓叔,我不是有意嘲笑谁的,实在是没忍住。”
“哼!”老邓甩着胳膊,皱眉站了起来,朝着邱志伟道:“老邱啊,按理说今天是你生日,我于情于理应该吃杯酒水再走,但你也知道,我家里事情太多,咱们下次再聚吧。”
话音落下,他瞟了我一眼,耷拉着一张马脸就朝雅间外面走。
常飞舔了舔嘴皮,似笑非笑的劝阻:“老邓你看你这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呢,小朗也不知道你和郭海之间的关系,要不我替他给你赔句不是?”
“免了,我和郭海也没什么特殊关系,只是家里最近杂事太多,下次再聚吧。”老邓面若寒霜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我坐在位置动都没动,回头朝着门口吆喝:“邓叔,您走啊?用不用我送您一下,不说话大概是不用吧,那您路上慢点哈,我听人说最近市委家属楼那边修路,你可千万注点意,挺大岁数的,别再卡个跟头。”
“好了,差不多得了。”常飞忍俊不禁的朝我使了个眼色:“老邓现在可是主管招商引资的,小心他在某些关口卡你。”
我粗鄙的吐了吐舌头轻笑:“操,他故意拿话噎我,还指望我捧着他啊,况且我认识他是个得儿,羊城我只需要记住我叔叫常飞就行了,其他牛鬼神蛇在我这儿一律没排面。”
其实当着这些老些权贵的面前,哪怕是装,我也应该装的绅士一点,但有些话、有些态度,太过于文明根本没办法表达出来,况且常飞整这一出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当着他面否掉任何关系圈。
“你呀你,还是太年轻。”常飞嘴上埋怨,但表情很满意的朝着“寿星”摆摆手道:“老邱,让服务员上菜吧。”
“好嘞。”本该今天最大的邱志伟立即小跑着奔出雅间。
我低下脑袋,心里涌动过一抹说不出的情愫。
不管是佛经还是圣经,都在宣扬众生平等,其实这话真瞎,如果没有三六九等的区分,人可能真的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想到这儿,我暗暗攥紧拳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叨,我要让整个头狼越来越好,让目光所及的人们全都尊重我们,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伪装,至少当着我们面前,没人再敢颐指气使。
寒暄片刻后,常飞环视一眼桌上的人轻声道:“小朗啊,增城区的改造过程,预计这月月底正式开工,你、叶家、张小可合资的众城地产、大莽的青云国际预计会成为第一批进驻的施工单位,我有言在先哈,怎么干、聘用谁来干,我不会给你们施加压力,但质量方面必须卡紧。”
“叔,辉煌公司有参与吗?”我舔了舔嘴角轻问。
“有。”常飞没有任何遮掩的点点脑袋:“但他们是通过老邓的关系参与的,不过要比你们晚一些,最早也只能是第二批进驻的公司,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他们只能干你们挑剩下的项目做。”
“那我就放心了。”我长舒一口气。
一杯酒作罢,常飞话语无比赤裸的开腔:“小朗啊,你莽叔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我在羊城的朋友也只有你们这一桌人,所以我希望今后大家能够通力合作,竭尽全力的为这座城市做出自己的贡献。”
“常叔,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讲什么豪言壮语,还是我刚刚那句话,整个羊城我只认我叔是常飞,都在酒里了哈。”我舔舐一下嘴角,同时朝邱志伟举杯:“邱叔,生日快乐,洪福齐天。”
说罢话,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从兜里掏出进来前段磊提前预备的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的塞到他兜里道:“就是张普通的超市卡,一点心意,邱叔千万不要拒绝。”
邱志伟犯难的望向常飞,那副架势就好像一个等糖吃的小孩儿。
“小朗不是外人。”常飞意味深长的微微眨动眼皮。
“咣当!”
“卧槽尼玛得洪震天,没事找事是吧?”
没等邱志伟将卡塞进兜里,楼下的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听声音应该是孟胜乐骂出来的。
我和邱志伟同时“蹭”一下站了起来。
常飞老神在在的冲着我们摆摆手:“先坐吧,年轻人喝点酒,把持不住火气很正常,而且打架这种事情不能劝,有种人越劝越蹦跶。”
我和邱志伟对视一眼,又慢慢坐下身子。
门外嘁嗤咔嚓的盆碗摔打声愈发激烈,喊叫、吵闹声更是不绝于耳。
常飞表情平静的招呼我们喝酒聊天,过去足足能有十多分钟,常飞才长吁一口气道:“老邱,你下去看看什么情况,朗朗不是外人哈。”
“明白。”邱志伟迅速往门外走。
我迟疑几秒钟后,也夹步撵了出去。
大包房里,两张桌子被掀翻,满地全是黏糊糊的饭菜和盘碗的碎片,段磊、李洁明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青年拦着气喘吁吁的孟胜乐和李俊峰。
对面李倬禹和几个小年轻玩命护着洪震天,洪震天的身上遍布油渍和脚印,恼怒的指着孟胜乐谩骂:“你跟我装你麻痹什么大头蒜。”
“再他妈哔哔,嘴巴给你撕烂。”孟胜乐一点不惯着的推搡段磊蹦跳回骂。
大包房的门口人头攒动,好些在宴会厅里宾客抻着脖颈往里看。
“怎么回事?”邱志伟走过去,板着脸打断二人的骂架。
“我跟你说啊邱叔,辉煌公司这帮篮子太不是玩意儿了,本来大家好好的吃饭喝酒,洪震天那个狗篮子突然往我碗里丢了一只避y套。”孟胜乐抓着一只用过的“拦精灵”,额头上青筋暴起的厉喝:“叔,您说这事儿是个人能忍不?”
洪震天脸色挂满了委屈和不甘的解释:“你特么放屁,根本不是我扔的,我和你中间隔了三四个人..”
“还鸡八骂人是吧?”李俊峰从身后抄起一支酒瓶“嗖”的一下砸了出去。
酒瓶子在洪震天和李倬禹的脚边瞬间炸开花,嘣的满地全是泡沫和碎片。
“行啦,都不要再吵吵了。”邱志伟瞪了眼孟胜乐和李俊峰,随即朝着洪震天和李倬禹下逐客令:“你俩是真不拿我当朋友,我一个劲的强调,今天不论有什么矛盾,都不要在这里发作,你们可真行啊!”
洪震天恼火的辩白:“邱主任,我们根本没有..”
“好了,不说了。”李倬禹瞟了我一眼,揽住同伴的肩膀,挤出一抹笑容朝邱志伟歉意的弓腰:“抱歉啊邱叔,今天我们喝的有点多,这顿饭我们请,您千万别跟小天计较。”
看着游刃有余处理事件的李倬禹,我禁不住感慨,我们在成长,这家伙貌似也在进步,而且进步的速度超出我想象,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早撂摊子跟洪震天一块开干了,可丫现在不光懂得了隐忍和伪装,还明白什么时候把不该有的火气咽下去,完全不给我们继续挑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