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峰和张鹏显然也看到了我们。
李俊峰直接晃着膀子走过来,抻手扒拉我脑袋两下。
然后他冷笑着说:“上回我在化肥厂门口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是吧?”
钱龙一把推开李俊峰的手,红着眼睛低吼:“你算哪根毛线,再特么碰我兄弟一指头试试!”
李俊峰一把掐住钱龙的脖领厉喝:“你想跟我拼一把呗?”
我同样伸手揪住李俊峰的衣裳喊叫:“草泥马,你想咋地!”
实话实说我确实害怕李俊峰,但他要真敢碰钱龙,我指定不能干看着,况且我爸欠侯瘸子的钱也两清了,如果这逼还没完没了的闹,大不了就磕一下。
旁边的刘洋赶忙凑过来劝架:“行了疯子哥,都是朋友。”
不远处,张鹏靠在宝马车跟前,像个笑面佛似的开口:“疯子,大哥让咱来平事儿不是闹事。”
李俊峰一把搡开钱龙,指着我鼻子吓唬:“等我腾出来时间,咱约个地方好好聊聊。”
钱龙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臭骂:“我说城门楼子,你说鸡八头子,咱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不?你要真感觉自己牛逼,也不用改天,就这儿,你跟我,一对一的干一下!输了喊爹的那种,来不?”
“我去尼玛的!”李俊峰抬腿就往钱龙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钱龙往旁边一闪,灵巧的躲开,抡圆胳膊,照着李俊峰的鼻梁“嘭”的就是一拳头,李俊峰吃痛的往后倒退两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从地上捡起来半截砖头。
我和卢波波同样不甘示弱的拎起一根铁管子。
“别打了!”张鹏走过来,一把揽住李俊峰的腰,另外一只手指向我们皱着眉头出声:“你们也给我消逼停的!”
李俊峰边挣扎边骂咧:“张鹏,你特么放开我!”
张鹏回头就是一肘子怼在李俊峰胸脯上,李俊峰闷哼一声,蹲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接着张鹏一把揪住李俊峰衣领提了起来,表情凶狠的说:不知道自己来干啥的是吧?要不我给大哥去个电话,你跟他唠唠?
说罢话,张鹏双手插兜奔着工地门口走去,李俊峰眼神恶毒的瞪了我们几个一眼后,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离开。
刘洋苦着脸看向我们说:“郎朗,皇上,不是我说你们..”
钱龙揪着眉头直接打断:“那就啥也别说了,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刘洋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等等,我去领家伙式,顺便喊台推土机跟着咱们。”
等刘洋走远,我扭头看了眼钱龙问:“你没事吧?”
钱龙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子笑道:“他算个锤子,单对单,我能揍的他跪在地上喊爸爸。”
钱龙说这话虽然多少有点吹牛逼的嫌疑,但也不是没可能。
这家伙从小就楞,别看长得又矮又小,但跟人干仗向来有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儿。
上初一的时候跟初三学生干仗,让人踹的满脑袋是包,结果他跑到那个初三学生家门口堵了一个礼拜,最后愣是把那个初三生吓的转学了。
几分钟后,刘洋怀抱着几把镐把子和几个安全帽分别发给我们,然后干笑着说:“我舅嫌我喊的人少,不乐意给咱配推土机,咱跟着瞎溜达会儿得了。”
我笑了笑说:“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换好行头以后,我们跟着大部队后面混进了工地里面。
对方领头的正是李俊峰和张鹏,不过张鹏的身份应该高出李俊峰不少,他根本没从前面领队,而是和刘洋他舅,还有几个穿着白衬衫,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后面小声聊着天。
大部队很快推进到要拆的一栋二层小楼前面,小楼的门口和楼顶上站了不下三四十号拎着镐把子、铁管的青年,其中一个站在房顶上喊:“钱不到位,你们就算把陈花椒喊过来也照样白扯。”
我这才琢磨明白为啥刘洋他舅要雇人强拆,敢情“钉子户”那头也雇了人。
拆迁其实分两种,一种是类似我们这样的,还有一种叫守迁队,我们赚的是开发商的钱,不管使啥办法只要把房子推倒就ok,守迁队赚的是钉子户的钱,他们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不让拆。
前几年的“钉子户”可能真的是钉子户,这两年就不好说了,房价被炒的那么高,不少黑心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润,故意收购一些要拆迁的房子,然后乱盖乱建虚报平米数,以此敲诈开发商。
利益牵扯着矛盾,拆迁队这个灰色行业就这么诞生了。
换个角度想想,房价之所以被越炒越高,跟这些黑心钉子户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这头正胡乱瞎琢磨的时候,李俊峰和守迁那伙人已经干起来了。
虽然我挺不齿李俊峰的为人,但不得不说这家伙绝对是个混社会的好材料,他第一个冲上去,照着堵在门口的一个社会青年脑袋就抡起镐把子,尔后跟在他身后那帮拆迁队青年宛如奔腾的洪水一般,叫嚷着也朝小楼涌动过去。
守迁那拨人明显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抡起手里的家伙式开砸。
漫天的黄土伴随着叫骂声、惨嚎声响彻工地,镐把子砸在墙壁和木门上的“咚咚”声连成一片,时不时能看到有人头破血流的到底,场面无比的惨烈。
不过李俊峰的人明显多出来对方好几倍,几乎没费多大劲儿就冲进了小楼,随着一阵打砸和咆哮声,守迁队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出跑,没多会儿李俊峰站在二楼楼顶高喊:“张鹏,让推土机开过来!”
两台推土机“轰隆隆”碾压过来。
李俊峰从楼顶上跑下来,一把丢掉脑袋上的安全帽,朝着身后的众人喊叫:“加把劲儿,天黑之前把活干完,我跟老板商量,一人再多加二百块钱!”
“疯哥牛逼!”
“疯子哥威武!”
听到要“涨工资”,百十来号社会小青年组成的拆迁队纷纷叫嚷起来。
钱龙翻了翻白眼,一口焦黄的黏痰吐在我们前面一个小青年的衣裳上:“呸,真鸡八能臭嘚瑟。”
有李俊峰这样的狠人打头阵,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十几家钉子户就被推倒一多半,我们也乐的轻松,浑水摸鱼的跟在后面该唠嗑的唠嗑,该磕瓜子的磕瓜子。
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能挣着钱,我真应该把杨晨和大军也喊过来,多蹭一千块钱的。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发生了变故,一上午都披荆斩棘的李俊峰被堵在了一栋平房的前面。
和前面那些雇“守迁队”不同,这家平房的门口就堵着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上,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半坐在地上,一条腿明显有残疾,楼顶上站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基本上全是老人和小孩。
中年人懒散的坐在轮椅上,朝着气势汹汹的李俊峰一伙出声:“小伙子,你回去吧,我和我媳妇都有心脏病,楼上那些老人最年轻的七十岁,动我们一指头你们赔不起。”
李俊峰瞪着眼珠子骂了句娘,不过并没有冒冒失失的往上凑。
拆迁队跟守迁队的碰上,打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那无可厚非,毕竟都是拿钱办事的,可如果好端端把老人或者孩子给揍了,惹出来的麻烦,老板肯定不会拿钱帮着平事儿。
所以李俊峰懵了,整个拆迁队也全懵了,一众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眼前这一房顶的老人和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