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迩绝望地瞪大了眼睛,他头疼得厉害,脑子里像是有刀在绞:“为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庄域说,“你要自己看。”
“你自己看,看着你的东西怎么被夺走,看着你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象,怎么被一样一样揭穿。”
“看着你在意的人和事,怎么被一件件剥夺干净。”
“我很想亲自动手,想了很多年,但你不能死……温所长,你还没有到可以死的时候。”
庄域:“你必须亲自弄清楚,被人随意摆弄命运,被命运的车轮碾碎,究竟是什么感受。”
温迩脸色惨白。
他浑身冷透了,看着庄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字句的音节。
庄域伸出手,摘下温迩衣服上总科研所负责人的标识,转身离开了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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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看似不起眼的数据失窃案,直接引发了总科研所乃至科学部的地震。
温迩能顺顺利利做到总科研所负责人,除了被彻底蒙在鼓里的蒲家,一定还有为了科研成果庇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开路的人。
这次彻查,把这一条线都连根挖了起来。
蒲影没有辞职,他在递交请假条后驱车回了星城,原本只是想继续恢复调查组的工作,却一下车就收到通知,接任了针对总科研所非法囚禁实验体恶性事件的总调查组组长。
蒲家没有再联系他,蒲斯存却亲自出面,沉默着替他挡掉了来自各方施加的一切压力。
“温家那一边,因为这件事的分歧很大。”
系统这些天盯着各方动向,给俞堂汇报:“温迩的父母想要保下他,甚至试图给蒲影施压,也被蒲家挡住了。”
俞堂点点头:“不意外。”
为人父母,总难免会偏袒自己的孩子,这是人的天性。
可这份偏袒,不该成为纵容自己的孩子去伤害其他人的理由。
“人的成长都有轨迹。”
俞堂合上《人类行为学研究》,帮系统写这个季度的反思作业:“温迩会做出这些事,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天性的缘故,可绝不会在成长过程里毫无表现。”
蒲家被长期的愧疚裹挟,认为亏欠了温迩,对温迩格外宽容,还多少能理解。
温迩的父母对这些表现不闻不问、一味纵容,现在又要用亲情绑架蒲影,让蒲影看在情分上放过温迩。
……
他们忘了,那些被温迩随手牺牲的人,被当做“实验品”的无辜者,也都有家人,有妻儿,也都是被父母捧在心里疼的孩子。
“对了。”
俞堂看着系统写作业,忽然想起来:“小红卡的专栏文章写得怎么样,发表了吗?”
系统高高兴兴举起一百本《世界地理》:“发表了,反响很好!”
俞堂这些天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怎么顾得上骆燃,从系统扛着的书山里随手抽出一本翻开。
这些天闹下来,整个总科研所都搅得天翻地覆,最闲的就是作为当事人的骆燃。
蒲家费尽心思护着蒲影,好不容易替他攒下的人情,掉过头来全搭在了骆燃身上。
蒲影直接回绝了一切问询和采访,除了必要的几次问话,就只让骆燃安心养身体,调整生理和心理状态。
他自己也没来见过骆燃,等骆燃的身体状况稍好些,就让安全部探员把骆燃平平安安护送回了骆家。
直到这时候,骆父和骆母才真正知道儿子这几年闷不吭声,在省科研所受了什么样的罪。
俞堂合上意识海里的期刊:“我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我们到骆燃家了。”系统说,“骆燃的妈妈刚问过骆燃的身体状况,医生说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只需要多休息……”
俞堂:“糟了。”
系统:“?”
俞堂收敛心神,确认了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些天骆燃都在养病,两边早就对接好,骆燃一回家,就被骆母塞进了卧室休息。
他正躺在骆燃的卧室里,躺在骆燃的床上。
骆父骆母在外面,正和送骆燃回来的探员说话。
探员离开了,骆父和骆母在外面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像是起了什么争执,又听不清具体说的内容。
骆母甩开骆父,走向了骆燃的卧室。
骆母拧开了骆燃卧室的房间门。
俞堂:“……小红卡呢?”
系统愣了下,四处找了一圈:“刚才还在这……”
俞堂:“骆燃。”
意识海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系统转着摄像头,正要去麻袋里找,俞堂已经从书山后面看见一道红光,他眼疾手快,火速退回意识海,把小红卡塞回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骆母掀开了骆燃的被子。
骆母确认过骆燃的身体状况,用这些年最大的力气,狠狠揍了一巴掌骆燃的屁股。
系统:“……”
小红卡:“……”
“好险。”俞堂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系统,系统,买一袋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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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燃挨了生平最惨烈的一顿揍。
他怕骆母心疼,一开始还撑着不出声,后来屁股疼麻了,心里的疼终于后知后觉地返上劲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疼过了。
被温迩带回去以后,他就越来越感觉不到疼,只是累,强烈的乏力感挥之不去地包裹着他,让他不断沉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不会疼了。
他只是害怕,怕父母担心,怕父母会被温迩用卑劣的手段针对,怕父母过得不好。
他怕爸爸妈妈知道自己死了会难受,所以拼命活着,可活着太累了,累得他喘不过气。
他还活着,活着一点点消散,一点点被吞噬,被卷进那片蛊惑人心的绚烂极光里。
……后来他被人揪出来了。
他一点点恢复了意识,找回了弄丢的不少感觉,他又想去风里雨里跑了,他看见了俞堂送给他的那辆大红摩托车,炫酷得他总忍不住想在意识海里飚一圈。
可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重新学会了觉得疼。
他疼得要命,委屈得要命。
他后悔了,后悔得恨不得回去吃了当初的自己。
他不该听温迩的话,一句都不该听,他就该在三年前的那天甩开温迩,辞了那个什么破研究所的工作,回家抱着爸爸妈妈狠狠哭一场。
“妈妈。”骆燃张开嘴,他的声音压不住地带了哭腔,“妈妈,妈妈……”
骆母的手哆嗦得厉害,高高扬起来,再打不下去。
骆父心疼儿子,已经努力劝了十分钟,轻声说:“差不多了……”
骆母噙着眼泪狠狠瞪他。
骆父闭上嘴,回了骆燃床边罚站。
骆燃的胸口疼得要命,蜷起身体,这三年攒下的疼像是一股脑全返还给了他,疼得他眼前一阵阵泛黑。
骆母吓了一跳,匆忙抱住他:“怎么回事?打疼了是不是?妈妈不该动手,妈妈吓坏了……”
骆燃在眼泪里胡乱摇头。
是他错了,他该挨打。
他犯了最致命的错,他竟然蠢到去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骆燃挣扎着拼命爬起来,他疼得说不清楚话,断断续续含混出声:“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骆母死死抱住了儿子。
对温迩的调查是完全公开的,在那些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新闻里,骆父和骆母也听到了录音笔里的全部内容。
录音的时间,就是骆燃装得一切都好,还打电话给他们,问他们会不会写专栏文章的时候。
骆燃住在医院里,还打电话给他们报平安,让他们不用担心,说自己很好,就是语文成绩不太好,想找爸爸妈妈帮忙。
他们高兴得不行。
骆父给所有的同学打电话,又咨询了不少专业领域的撰稿人,终于帮骆燃修改好了新的专栏文章,想要联系骆燃,让儿子看一看合不合适。
转头就听见新闻公布的录音里,那个疯子对骆燃说,你的身体已经彻底崩溃了。
骆母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骆父和儿子的电话里,骆燃还念叨着想回家,想吃妈妈做的油爆大虾。
……
系统抱着爆米花,小声对俞堂说:“宿主,宿主,这好像是我们的问题……”
“当然是我们的问题。”俞堂说,“不然我为什么说糟了?”
系统:“……”
俞堂也没能料到军方搞垮温迩的力度和决心。
原著里,温迩始终游刃有余,即使有过几次危机,也终归没被逼出真正的漏洞。加上蒲家从中干预,军方再想针对温迩,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一次,军方派出的特别行动组,是奔着要把温迩挫骨扬灰来的。
俞堂和系统费尽心思,拦截了所有可能联系到骆父和骆母的渠道,瞒住骆父骆母,让骆燃安安心心哄父母高兴。
……三个人谁也没想到,调查结果转头就被全部公开,迅速霸占了所有的新闻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