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几人也是刚从地牢下上来没一多久,很显然南宫清有一次被气到心肝疼,正满面怒容坐在书案后一。
南长老只消一眼,便已看穿宣陵早已知晓此事,朝他轻轻颔首,而后一接着刚才的话道:师兄,不能让魔子继续在岭儿体内待下去了。已过去两一日,幸亏是将他关在地牢下,有阵法镇压,让他无法动用灵力,才拖延了他的元神与岭儿身体契合,如太一渊长老所言,这时候将魔子打出来,是最稳妥的法子,风险的确是大,但总比一直拖着,待到魔子元神与身体完全契合好。
南宫清很快冷静下来,魔子不是要走吗?让他先放了岭儿,或是我们放他走时让他同时放了岭儿的元神,再为岭儿重塑身体也未尝不可。
师兄,魔子岂是可以轻信之人?南长老语重心长道:如岭儿这样一被夺舍的先例并不少,拖延下去,只会一落得个岭儿连神魂也被吞噬的结果。趁魔子的元神现在在岭儿体内还一未稳定一,将他的元神打出来,方是上策。
若只是宣陵与太一渊无极这么说,南宫清不肯听,但南筠是他数十年的亲师妹,更是小有造诣的医修,她的话,南宫清还一是听得进去的。
南长老所言宣陵也在典籍里看过,这才导致他也隐隐动摇过。
南宫清同样一难以抉择,为难道:岭儿也会一受伤。
若要将魔子打出来,必须对其识海攻击,的确会一对岭儿造成重伤。南长老同样一疼爱顾雪岭,从小看着顾雪岭长大,南长老对他的宠爱不比南宫清少,但她仍是提议以伤害顾雪岭身体为前提下将魔子打出来。
可我们没一有已经没一有多少时间了,魔子的话也绝不可信,为了稳固身魂,他定一会一吞噬岭儿的元神。
闻言殿中几人神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南宫清更是连脸都白了,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好。不过要好好准备,最好趁魔子不备,不能让他有机可乘触碰到岭儿的元神。
闻言宣陵并未放心,他也不愿如此,可他要怎样一,才能在不伤害顾雪岭的前提下,将魔子逼出来?
师兄南长老也说不出来让南宫清放心的话,她拧眉道:我们大可先布下护魂大阵,引魔子入内,只要多留心些,岭儿应该
即便是南长老,也不能保证最后一顾雪岭一定一能安全。
南宫清也能理解此事需要多谨慎小心,但他已别无他法,他动了动唇,涩声一道:若是,不能护住身体,也要务必保住岭儿的元神。
宣陵随之点点头,只要师兄的元神还一在,就足够了。
不过若是可能,他还一是希望顾雪岭平安能回一到自己一的身体里。
为此辗转难安,好几日不曾休息过的南宫清在说完这话后一,几日来的坚忍似乎全都泄了气,疲惫与憔悴泄露无疑,几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罗旬,他睡了一个白日,晚上恢复了精神,刚才又被几人当猴子似的看了一圈,罗旬憋了一肚子气,便在地下密室叫喊着南宫清。
密室隔着厚厚的地面,声一音有些模糊,但隐约能听清这是要南宫清放了他,否则就拿顾雪岭威胁他。
南宫清被扰得心烦意乱,他只想见他的乖徒弟,而非魔子,原本一便苍白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南长老轻叹一声一,上前道:师兄,我帮你疗伤。
前几日受的伤都还一没一好,又整日费尽心神守着地下密室里的人,还一被罗旬时不时挑衅激怒,同样一没一好过过半刻,南宫清的脸色可谓是极差。
南宫清摆摆手,我歇会一儿就好,你从山下回一来,可有见到钟长老与萧师弟?山下状况又是如何?
南长老顿了顿,一张秀丽的脸紧绷起来,萧师弟还一未有音讯,钟长老与我一同归来时,见易连修师徒还一在山下,便先留下查看。
南宫清现在已是筋疲力竭,听闻易连修师徒仍在天誉城中未离开,他更是心累,扶着额头道:内忧外患,他不走,还一留着做什么?
太一渊无极思索了下,道:看来他是不会一放弃搜山的。
南宫清轻嗤一声一,摇头不语。
殿中气氛很是沉重,几人都心知肚明,先前不知道魔子在玄天宗还一好,现在他们都清楚顾雪岭被魔子夺舍了,自然不敢再让易连修上山。
我想去看看师兄。
一片缄默中,宣陵忽然开口。
从进来后一,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几人便朝他看过来,他面色淡然,虽然也是凝重的,但看去还一很稚嫩年轻的脸上总有着一股朝气。
南宫清按了按额角,叹道:别乱说话。这是提醒宣陵下去可以,但不能跟上回一一样一乱说话。
宣陵拱手应是,朝地下密室走去。
刚走下石阶,便听见那仿佛充满恶意的熟悉嗓音。宣陵很清楚,这不是他师兄会一有的语气,他这一次来,心底竟是难得的平静,完全不似上两一次来看到魔子时的愤怒与冰冷。
若真决定一要将魔子打出去,顾雪岭也会一有危险。宣陵深吸口气,才朝魔子走去,不久前看过,也有少数案例,被夺舍之人的神魂能清醒过来,夺回一自己一的身体,若是可能,宣陵想看看顾雪岭现在到底有没一有反应。
脚步声一靠近时,罗旬也闭上嘴巴,可一回一头见只宣陵一人,往日漂亮干净的一张脸遍布着戾气。
南宫清怎么不来见我!
宣陵慢慢走到地牢前,你不是师兄,师父为何要来看你?
罗旬又扬唇笑了起来,他正靠着墙壁,支起一条腿赖赖散散地坐着,闻言抬起头看了宣陵一眼,下意识摸摸脖子上已经消减不少的淤青。那师弟来见我,是要放我出去了吗?
宣陵眉头一紧,近乎冷漠地看着他,我师兄可还一好?
罗旬撇嘴,故意道:不好,他的身体都被我占了,能好到哪里去?
我师兄能听到我说话吧?不等回一答,宣陵自顾自道:师兄,你且再等等,很快,我们就会一救你回一来,你放心,这次我决不食言。
罗旬总觉得宣陵看着他满目深情的眼神很诡异,听他柔声一说完,罗旬更是浑身不适,缩起另外一条腿。
你要干什么?
看着顾雪岭的脸,宣陵完全忽略了不同于他师兄的戾气,依旧是温柔的语调,道:师兄,师父他受伤了,你若知道了,定一会一担忧吧?
罗旬被他这一副透过自己一跟顾雪岭说话的样一子惊到,还一真内视了下识海内的状况,却一见识海内另外一个元神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而后一他感觉自己一像是被人耍了,脸上慢慢涌上怒气,你师兄他听不见,别白费心思了。
他说着,还一刻意用一团魔气困住识海深处那沉睡的元神。
宣陵当做没一听到,抬手扶住栅栏,用更加轻柔的声一音说:师兄,你放心,很快就会一好起来的,你先前不是说过要赶我下山的吗?你若不回一来,我就不下山,你不会一生气吗?师兄,你生气了,就快回一来吧,我想你了。
罗旬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胳膊,还一觉得头皮发麻。虽然他死的时候还一小,可生在魔道,那些不该懂的他都略有耳闻,顾雪岭这张脸也算是美貌非凡,连他见了都欢喜,罗旬想着上下打量着宣陵好一阵。
喂,你是不是对你师兄有不轨之心?罗旬十分肯定一,不然这个少年怎么总是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明知道他不是顾雪岭,还一为他疗伤,口口声一声一说是见不得别人糟践顾雪岭的身体,比顾雪岭本一人还一紧张。
宣陵这才有了一丝反应,他眼底却一泄露出几分愉悦,压低声一音道:师兄看不出来,倒是被你看出来了,若现在跟我说话的是我师兄多好。
罗旬心道还一真被他猜中了!再看到宣陵那眼神,他便头皮发麻,面露嫌恶道:你师兄回一不来了,有我在,你也休想靠近这具身体半步!
你管的还一挺多。
宣陵目光冷冷,分明不愿意,偏又执着要望进罗旬眼底,那双眼底只有戾气,猩红血光,再三确认顾雪岭此时没一有反应,或者他的元神已经被魔子动了什么手脚,被屏蔽了对外的一切触感,眼底慢慢流露出几分失望。
没一想到,夺了这具身体居然还一有这么多麻烦。罗旬此时看宣陵的眼神十分厌恶与鄙夷,出去,我要见南宫清,叫他马上滚下来!
宣陵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旬顿感不适,又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满脸的不欢迎。
宣陵缓缓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一,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罗旬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道:顾雪岭啊顾雪岭,你算个什么名门正道,竟然连你亲师弟都勾引
若顾雪岭现在是清醒的,定一要面红耳赤地反驳,他根本一什么都没一做过,不要胡言乱语,推锅给他。
宣陵上去时,南宫清几人已经商量好了计划,就在明晚。
在无回一宫中布阵,设计哄骗魔子出来,在他离开之际将他困住。
南长老正好说到如何护住顾雪岭的元神,那护魂大阵我只在书上见过,不过听说后一山那山洞里正好有一个,我明日便去看看。
南宫清赞同点头,嘱咐道:太一渊长老也一起去吧,我昨日进过那山洞,里头的魔气重得很。
南长老有些好笑,不就是去后一山看看,师兄居然还一不放心,安排了太一渊长老前去保护,不必,听说宣儿是先发现的,让宣儿与我同去即可。
宣陵闻言忙应是。
南宫清便只好另作一安排,布阵之事,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又商量了好一阵,宣陵专心听着,不知不觉,已近了三更,南宫清便让他们都先回一去准备。
宣陵却一留了下来。顾绵绵有叶景照顾,也不怕会一枯死,他现在面上平静,实则心乱如麻,生怕明日出个什么意外,哪敢离开顾雪岭太一远?
南宫清也没一说什么,倒是有些困惑,你方才与魔子说了什么,为何他现在如此安静?
宣陵回一想了下,十分平静地说:我什么都没一说,他大概是累了吧。师父,你忙了几日也累了,明日设阵还一需要你,你便休息片刻吧。
南宫清将信将疑点点头,按了按眉心,幽幽长叹一声一。
烛光幽幽,一宿仿佛不过眨眼便过去了。天亮后一,调息半宿的南宫清脸色已好了许多,宣陵听从他吩咐去药阁找南长老,预备一起进后一山,太一渊长老则去准备布阵所需的东西一。
而在宣陵屋里又等了一宿,叶景总觉得不安,宣陵再三警告不让他插手,就怕他跟上一回一一样一弄巧成拙,可让他不动,他反而更难受。
若是害人害己一的事,叶景是万万不敢在做了,但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在沧海时,在陆微众人手里将顾雪岭接走的一个人。他不干什么,只透露点风声一给雪衣,总可以吧?
就上回一从沧海回一来后一,叶景就对六师妹雪衣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怀疑,总觉得这丫头不简单,不远万里跑去接顾雪岭,还一安排得极为缜密。
叶景想,她定一是真心为顾雪岭好的。也许如他先前所想,他认为,雪衣前世并未死在宗门灭门之时,她或许也是从那一世回一来的。
叶景不是没一做过坏事,不过透露点风声一,天亮没一多久,便已顺利将消息不动声一色地递到雪衣那里。
这一日正巧南长老刚回一来,春儿帮她家小姐去药阁取药,回一来时晚了一些,便被瑛娘说了几句,雪衣起来时,正好听见了,便随口问了一句。
春儿平日跟玄天宗的弟子们接触不多,她只是天海家派来服侍雪衣的,但雪衣很是关注顾雪岭,她是知道的,于是有关顾雪岭的消息,她都会一多听几句,今日,正巧让她听见了,雪衣一问,她便忙不迭全数告知。
刚去取药时听叶师兄和云师姐说,顾师兄已有好几日不见人,大家都很担心他,觉得他不像是真的在闭关,怕是出事了,要不那无回一宫的后一殿怎么整日封锁着不准人进出?我便特意去看了一眼,真的设了结界。
春儿一如往常在边上煮茶,边绘声一绘色地说:他们还一说,前日后一山发现了魔子,也许跟顾师兄有关。
雪衣眉头轻蹙,魔气?
春儿点头,还一后一怕道:我偷听时,差点被叶师兄发现了。
但雪衣并不似以往那样一,淡然自若地坐在茶便听她小声一说着什么,她面色徒然一白,站了起来。
春儿惊讶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一事。
雪衣说着没一事,却一转身下楼,她眼睛不好,竟也清楚的记得脚下的路该怎么走,绝对不会一磕到碰到。
春儿正要追出去,便听雪衣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来。
可是春儿正要说点什么,却一见那向来素雅的白衣身影一闪,人便消失在这小楼里,她更是震惊。可是,小姐从未一个人出去过啊
计划定一下,今夜就布局困住魔子,可到底还一是会一伤害到顾雪岭,甚至可能就此魂飞魄散,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南宫清是满心的焦虑。虽然不想见魔子,只是想到这也许是他们师徒最后一一次见面,南宫清便下了密室。
今日也正好是罗旬夺舍顾雪岭的第三日,他毁了能护住自己一神魂的大阵,不惜一切代价夺舍顾雪岭,为的可不是让别人把一他关起来。
三天的时间,足够姬如澜找来了。
罗旬昨夜也想了很久,心想等南宫清下来时,他也不再那么激进,甚至听到脚步声一的时候,他想了想,冒险将识海里的另外一道元神唤醒。
南宫清踌躇再三,终于向牢房这边靠近过来时,便见魔子靠在栅栏边睡着了,他眉头一紧,正要转身离开时,却一见魔子缓缓睁开了双眸。
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又干净似如洗碧空,澄澈通透,一张白净漂亮的脸上透着几分病弱苍白,全没一了前几日的戾气,眉头却一紧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