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当然不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比如现在又进驻荣庆堂的贾母, 让贾赦想起来就腻歪, 可为了孩子们的名声, 又不得不应付,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苦逼。
你当贾母就那么想看到贾赦?她看贾赦也腻歪, 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儿子, 不得不与贾赦周旋就是。
“赦儿呀,”贾母做语重心长状:“都说世上只有合宗的,哪有分宗之说?你这是要把国公府放到风口浪尖上呀。”
贾赦:“那是皇上的意思, 也是保了我贾家一脉。老太太不必担心。”有本事找皇帝说理去。
贾母在皇权面前,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又退而求其次:“都说是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你就是楚霸王, 不也得有几个帮手?还有谁比你自己的兄弟更让人放心的。”还是把贾政弄出来吧。
贾赦听这话耳熟,似乎原著里应该是李纨的台词。想到李纨, 贾赦就又想起那个如原主一样, 从没被重视过的贾兰。也不知道这一次, 皇帝是不是还为了李纨青年守节, 放人一马。
贾赦沉思李纨母子之事, 不想看到贾母眼里, 就是他在考虑自己的话,暗中得意,还想再加一把劲:“政儿再有千般不是, 对你这个兄长从来都是敬重的。再说这些年, 他把家里打点的还算妥当。等你把他接回来,你就只管做你的官去,家里事儿再不用你操心了。”
等等,老太太,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刺激贾赦?没见人已经翻了:“敬重?老太太说笑了。我自己的府里事务,怎能让外人插手?莫说我没本事改了皇上的决定,就算是有那个本事,老太太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改呢?”
“你们可是一奶同胞。”
“是一奶同胞不假。可是老太太说他敬重我这个曾做过他兄长的人,怎么我从来没感觉到?难道占了府里主院的人不是他,还是把持了中馈的不是他媳妇?再或者,将我唯一的嫡子呼来喝去直如奴仆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席话说得贾母哑口无言,这些过往的事实,做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让人说出来却脸上热辣辣地不是滋味。就算脸上做烧,贾母还是不想放弃。
“赦儿。”一声慈爱称呼,让贾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老太太的神情,大概是要拿孝道说事儿了。不出他所料,老太太的第二板斧:“我已经老了,所指的不过是你们兄弟二人。如今你府里日子过得好,我自然放心。可是你兄弟一家却火深火热,让我...你要是个孝顺的,就去...”
贾赦才不听他如果孝顺应该如何:“老太太,天地君亲师。您又忘记了不成。先有君才有亲。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我们只能尊旨而行。恕我不能为了孝顺你,置忠心于不顾。”
怎么就忘记了这个茬,这个孽子当初就是用这句话得了皇家的眼,贾母再次换了招式,出了第三板斧:“国公爷呀,你看看吧,如今我老婆子的话,是没有人当一回事了。你还是带了我去吧。这样活着,还有什么趣。”
贾赦已经不想再与这老太太纠缠下去了,就算是怼过了她,难道能算胜利?胜之不武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也有自己的招式:“老太太,你要是真的舍不得贾政,那不如我去与皇上说说。”
贾母觉得胜利在望,眼里还有泪,嘴里还念叨,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静听贾赦的下文。
贾赦道:“我去与皇上说,你母子情深,不忍与贾政分离,让你去与他做伴就是,让你们母子团聚。”
哪呢!
贾母不想他来了釜底抽薪这个大杀器,一时哭也忘记了,唠叨也忘记了,只呆呆地看着贾赦。那几天的牢狱生活已经让贾母心生恐惧,再也不想重来一次。
贾政对贾母不说重不重要?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也有前提,那就是在不损害她利益的时候,她自然要做一个慈祥的母亲,把好东西都给自己心爱的儿子。可是现在,要贾政就得与鼎国公府脱离关系,这个贾母也不能接受。
在自己与贾政之间进行选择,最后的结果贾赦也不想听了,只对着贾母行礼如仪,就退了出去。
身后有杯子摔裂的声音,有压抑的哭声。说实话,听着一个老人哀哀痛哭,并不是多好的体验,哪怕这老人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这也是后世出现谁弱谁有理的原因。
可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可是这一个词。可是贾赦这次一旦为了贾母的哭声心软,就会让贾母以为又找准了拿捏他的办法,今后这一招会一直用下去。这个贾赦不能忍。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家子人靠着他挡风遮雨。他退一步,那些人就要跟着退十步,慢慢的,他苦心经营出来的这个局面,又得回到从前。
想着要依靠他的人,贾赦的步子坚定起来。每次到荣庆堂,都是满满的心塞,只有看到巧姐儿与聪聪,贾赦才能被治愈。这次也不例外。
“祖父。”这个是巧姐儿:“我找了你好半天。祖母和姑姑要理嫁妆,母亲与林姑姑要管家,都没有理我。我来找祖父,祖父也不在。”说不出的委屈。
“不理我,不在。”这个是聪聪。
“祖父这不是回来了。”看着两张小脸,贾赦心里塞着的东西不翼而飞:“走,祖父带你们去坐秋千。”
贾赦书房外头,也起了一个秋千架子,让时先生好一顿嘲笑。可贾赦是谁,能是一点嘲笑就打击得了的?只要他孙女孙子高兴,别人爱笑让他们笑去。
“郡主。”跟在巧姐儿身后的嬷嬷发了声:“今天辨色还没学呢。”
巧姐儿也已经开始学习女红了。就算贾赦再觉得无用,也不能以一己之力与时代抗衡,只能尽量让孩子在他这里松快一点。
于是他扬着一张笑脸,对着嬷嬷好生说道:“也不与她玩的时间多长,不过半个时辰,耽误不了什么事。”
嬷嬷能说什么,这位可是国公,还是一位圣眷优渥的国公。他是出了名的疼孩子,能这样好好与自己商量,也是给了脸面,总不能给脸不要:“国公也要说话算话。”你是有前科的人。
先玩了再说。一下子,书房外就传来孩子银玲般的笑声,就是嬷嬷再严肃,也跟着嘴角弯了起来。好在为了让下次请假顺利,贾赦此次做了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巧姐儿有点不愿意,他就教给人听:“这次我们与嬷嬷说好了,只玩半个时辰,嬷嬷也答应了。要是我们自己说话不算数,嬷嬷就得认为我们是在骗她,那下次连这半个时辰也不放怎么办?”
巧姐儿听了有理,主动自己牵了嬷嬷的手:“嬷嬷,我们去辨色吧。让弟弟同祖父玩。”又不放心地看看聪聪:“小笨蛋,你要听祖父的话。”
聪聪对这个称呼接收度更高,点着小脑袋:“听话。”
两人看着巧姐儿与嬷嬷进了内宅,就大眼瞪起小眼来。敌不过孩子纯静的目光,贾赦揉揉那胖脸:“你说听话,听什么话?”
不想人家心里明白:“祖父。”我听你的。
贾赦没有脾气,只好让人找出原来给巧姐儿准备的玩具,与聪聪一起摆了起来。
贾琏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老子一点一点地把积木搭高,好不容易有了点模样,他儿子就上去来了一把,积木应声而倒。那爷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大笑起来。
等贾赦又拿起一块积木要摆,贾琏就低唤了一声:“父亲。”
聪聪一见是他,高兴了,小胖手伸起来了,也叫:“父亲。”
去他的抱孙不抱子。这是贾琏此时的想法,他抄起孩子,还与人头碰了下头。反正他做不出他老子那亲来亲去的动作。就这也让聪聪高兴得乐起来了。
贾赦问他:“今天你回来的倒早。”
“是。”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贾琏说得有点沉重:“忠安王爷的处罚下来了。”
不管处罚得早晚,忠安的结局早就已经定了。贾赦关心的不是这个:“那些党羽们可有说法?”
回头让下人都出去,贾琏才道:“听说除了忠安,牛家处理的最重。因为忠安好些事情,都是牛继业经的手。可怜忠平,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心腹。”
刚愎自用呗。就忠平那两下子,不是当年甄贵妃得势,早让忠安给灭多少回了。贾赦就告诫贾琏:“自己用的人,不管原来多得你的心,也得不时敲打敲打,免得生了外心。可是也不能敲打太过,让人先与你离了心。”
贾琏点头受教,聪聪见他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贾琏顾不上乐他,又道:“说是除了牛继业证据确凿外,另外一些忠于忠安的人,还要再审。那些外围不大重要的人,审得倒快。”
贾赦就知道他的意思,制止他再说下去:“今天我还与老太太为了这人翻了脸。你只记住,现在我们已经分了宗,听听就得了。我们插不上手,也不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