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呆了, 这哪来的就问人家十来岁的孩子识不识数?贾母知道他要问荷包的事儿, 接过话来:“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两句, 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也值得你一把年纪的人和个孩子计较。”
“老太太, ”贾赦指指贾宝玉再指指巧姐儿:“你自己看看哪个是小孩子。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和我们一个三岁的姐儿抢东西就可以, 我问一声就不行?”
“不是已经给姐儿找了好东西了吗。”贾母认为贾赦存心找事。
贾赦气乐了:“来人, 去请二老爷。”下人应后才对脸色煞白的宝玉道:“现在你也进了学了,来,给我说说, 是什么道理让你抢侄女的东西,还是比你小这么多的侄女的东西?就算用东西补偿是不是也该由你的东西来补,怎么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让老太太替你补呢?”
听到贾赦让人去请二老爷, 贾宝玉就已经吓傻了。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大伯会因为一个荷包就大动干戈。明明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有人早早地准备好了送到他面前。这次老太太还是用东西给他换的, 巧姐儿居然还哭闹不休, 大伯也不依不饶, 黛玉妹妹不仅不给他做荷包还瞪他。一时悲从中来, 他也哭起来:“是林妹妹做的, 我只想要一个林妹妹做的针线。”
王夫人这个气呀, 她不气自己儿子抢他小侄女的东西,却气巧姐儿不识抬举,气儿子居然看上那个病秧子的东西, 更气贾赦一点脸面也不给她儿子。想想还是气不过, 忍着气对贾赦道:“大伯犯不上为这些小事生气。宝玉,还不把荷包给巧姐儿。”
宝玉哭得凄惨无比,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是抱着荷包不撒手,巧姐儿见她祖父出面也没把荷包要回来,也放声大哭,荣庆堂一时只听见孩子哭声、个人劝慰自家人之声、丫头为贾母抚胸拍背之声,贾政进来一见还以为贾母出了什么事,几步抢上前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见了贾政到来,贾宝玉不敢再哭,贾赦乘机一把夺回荷包给巧姐儿,巧姐儿得了荷包哭声渐止,邢夫人长出一口气接过巧姐儿,迎春和黛玉一边一个小声许给巧姐儿不少好处,小丫头终于要笑。
贾母看着贾政道:“不是我,是你大哥找你。”
贾赦毫不留情:“老二,我记得和你说过,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教导的好。”
贾政哪知道刚才的公案,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我已经把宝玉领到东大院去教导了。”
“哦?”贾赦似笑非笑地问:“那你是怎么教导的?就教会他如何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听这意有所指的话,贾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宝玉做下什么让老大抓了把柄,不禁目光不善地看向宝玉。刚才贾赦抢过荷包时,贾宝玉有点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荷包已经易主,他又想哭了。
探春见他神色不对,悄悄劝他道:“二哥哥,等回去我给你做荷包,比巧姐儿的用心十倍。”宝玉正说着:“可那不是林妹妹做的。”下半句话就因为贾政能杀人的目光卡在喉咙里。
“你这个孽障,又做下什么大不是?”贾政喝道。贾宝玉哪敢说话。
“抢巧姐儿的荷包。”巧姐儿可不放过任何告状的机会,举起小胖手,给贾政看她手里的荷包。
贾政这个气呀,心说老大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又看向宝玉:“只是荷包?”
不等宝玉回话贾赦不干了:“老二,三岁看老你不知道?你家宝玉多大,我巧姐儿多大?何况他还是巧姐儿的长辈,这是不慈。他哄骗着小他七八岁的孩子巧取豪夺,是不义。自己一个男子汉,惹出事来自己不赔礼送回荷包,还好意思让老太太开私库为他赔情,置我巧姐儿于窥视祖辈私房之地,是不仁。”
见贾政想说话,他如何会给机会,加快说道:“这还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在外面自己看中的东西不问他人意愿而取,又是什么,老二你不会不清楚。”原著中不就私藏了琪官,让忠顺收拾一通狠的。贾赦又下剂猛药:“这要是不如咱们家的人还好说,多费些银钱也就罢了,大不了让人说声仗势欺人,可要是比咱们家还势大的呢?老二,你且想想。”
随着贾赦一句句问话,贾政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贾赦说的有理,却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想说宝玉没那个本事去惹比他家势力大的人,又没那个把握。只能对着下人喊道:“来人,取家法,今天我要打死这个惹祸的孽障。”
贾母对着人喊:“我看谁敢。”
王夫人抱住宝玉:“我的宝玉,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句话让贾母把矛头对向贾赦:“只是个荷包,你就这样不依不饶,非得弄得家宅不安才好?”
贾赦只面对贾政:“老二,我已经说过,你自己的儿子自己领回去教导。在老太太跟前喊打喊杀?呵呵。”
不管贾政的反应,他叫起邢夫人,又招呼迎春黛玉跟上。巧姐儿觉得这里真热闹,不想走,娇娇地叫:“祖父。”这回贾赦抵制住了小萌妹子,坚定要回荣禧堂,出门前对着贾政又道:“老二,那些破损到王家的东西我明天得见到。”
再回头对着贾母说:“老太太私库里面好东西多,可得好好看看有没有御赐的。还有老二,明天我会让人对着单子把家里御赐物件都清理一遍,各房不得再摆,一律收库。”
第二日早朝,有礼部右侍郎贾赦,奏请荣国府按一等将军规制改制,换匾额,圣上恩准,着礼部熟悉典制的林郎中随贾侍郎归府改制,并收回越制之物。
第五日,礼部林郎中回报,一等将军府改制已毕,封荣禧堂,收回越制御赐之物二十五件,另有八件御赐之物损毁,请降贾侍郎枉顾圣恩之罪。圣上念贾侍郎主动改制,仍赐其可在荣禧堂正房居住,毁损御赐之物乃无心之失,其情可悯,罚俸半年以敬效尤。贾侍郎自请去官赎罪,圣上不准,令其随朝听政。
看了看门上挂的将军府匾额,贾赦满意地点头入府,到现在府中下人已经知道风向,对着贾赦行礼如仪,不敢有一丝轻慢。贾赦也没理会下人的小心思,到时该收拾谁他心中早就有数,不是多行几个礼他就会放过谁。
进了荣禧堂,早有巧姐儿笑着跑过来,笑嘻嘻地请过安,就向着贾赦道:“巧姐儿今天让林姑姑教了背诗,祖父听不听?”
“听,听,怎么不听。我巧姐儿都会背诗了,祖父就是不吃饭也要听。”
“祖父饿了吗?”巧姐儿一下子被拐跑了:“摆饭,祖父还没用饭。”
邢夫人笑道:“好歹让你祖父洗洗再吃。你这个小管家婆。”巧姐儿一仰头:“巧姐儿疼祖父。”
“刚才还疼林姑姑,现在就不疼了?”黛玉在一边打趣。迎春也道:“二姑姑也伤心了,巧姐儿都不疼我。”
巧姐儿有点转不过来,一会儿就拍拍黛玉,又拍拍迎春道:“都疼,都疼。”一时众人大乐。她还小大人似地说:“更疼祖母。最疼祖父。”
“那我呢?”贾琮跳出来。巧姐儿嫌弃地看看贾琮:“你得疼巧姐儿!笨。”贾琮让人堵得只能挠头傻笑,让大家又乐一场。
等众人收了笑声,贾赦看向邢夫人道:“玉儿那天想去庙里给妹妹妹夫点长明灯,可去了?”
邢夫人道:“还没去,本说等琏儿休沐时送我们娘们去,可琏儿这些天不知忙什么,近半个月没休沐了。”
贾赦道:“我倒忘了,琏儿这些天在户部没时间,你们收拾收拾,明天我下了朝就带你们去。”
“老爷下了朝不是还得办差吗?”邢夫人不解地问。黛玉也在一边连道不急。贾赦一笑:“你们不必担心,如今我的差事就是在京中闲逛,不碍事的。”幸亏皇帝听不到,要不就得自己亲自来抓回这个浑水摸鱼的人。
贾母因府里换了匾额正心里不自在,派去的丫头来回说明天贾母不跟去上香,探春要给贾母解闷也不去,倒是惜春年纪小要凑热闹,定下与大房之人同去。余下王夫人要看着省亲园子修建,李纨见王夫人不去自己哪儿敢动得,也是不去。至于其它人又与贾赦什么相干,连问也不问的。
不提薛姨妈与薛宝钗母女自两房分家后,自己在梨香院住的就不自在,这次人家大房要去上香对她们母女问都不问,心中甘苦自知。就连薛蟠那么大咧咧的人,也回来问薛姨妈道:“听说明天府里要去上香,妈不跟着去逛逛?老在家也闷得慌。”
自上次让人传出薛蟠要对付贾赦的话,薛姨妈哪儿还敢让他知道人家没请的话,只说:“你姨妈又不去,我们去赶那个热灶干什么?没得让你姨妈心里不高兴,不如还是在家的好。”
薛蟠却道:“要我说妈也别只跟着姨妈亲近,眼看着这府里还是大房有能为,不看人家大老爷连御赐之物损毁都能摆平?就是琏二哥现在也是四品官了。”
薛姨妈还在说:“我们是奔着你姨妈来的,倒去赶大房的脚?”一边听着的宝钗却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