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感觉身体在颠簸,在她长长的一段半梦半醒的昏睡里,她隐约感觉到,车子驶入了山间的上坡路。
她想睁眼看看,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车里半点声音也没有,薄斯年的电话似乎是早就挂断了。
良久后,车子停下,顾源将陆宁拽下车,随即开车离开。
四周有冷风声呜呜地在耳边,她隔了良久后再睁开眼睛,身体却动弹不了,如同是被冻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她躺在地上,能听到身边有鸟类的叫声,像是猫头鹰,又像是乌鸦,间或有动物踩过地面树叶和草丛的声响。
她头抬不起来,只能看到身边月色下荒芜的草木,估摸出这是在山林。
应该是出城了,至少是到了郊区。
这种地方,警察要查到,应该会很困难。
那些野外此起彼伏的细微声响,不断刺激着她的脑神经,让她近乎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知道顾源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他如今就像是一个疯子,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等死,也完全有可能。
她突然后悔,后悔那晚在薄斯年的庄园里,不该对顾源心软的。
但已经太晚了,薄斯年似乎也被牵扯了进来。
她咬牙想去挪动身体,但怎么也动不了,额上有汗渗出来,随即是小腹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甚至不太确定,下面是不是流血了。
这个时候,她本应该窝在家里的沙发上,跟宋知舟一起看电视,再指使他去洗水果。
不知道他此刻,得急成什么样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她是被耳边的闷声喘息声惊醒的,身边有夜风刮过,她浑身一片冰凉。
睁开眼时,清冷发白的月色下,她看到了两个人。
俯身站着的顾源,和趴跪在地上的薄斯年。
只一眼,她眼睛再闭上。
她感觉她像是做梦了,就像是昨晚一样,做了那个醒来就想不起来了的梦。
再睁眼,她看到了薄斯年身上的血迹。
他离她并不远,惨白的一张脸隐约倒映进她的瞳孔,他眉骨嘴角、脖颈下巴,再是手背,但凡衣物没有遮住的地方,全部都是暗红色的血渍。
那样发黑的血色,滑落到地上,在这样的夜色里,分外的瘆人。
陆宁恐惧地尖叫出声,小腹处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将手伸向腹部,猛然意识到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
顾源不知道她怀孕,她不能让他知道。
顾源双目通红形如鬼魅,愤恨猖狂的一张脸,在陆宁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转向了她。
他手里的球杆在手心里轻拍着,再看向陆宁笑出声来:“瞧瞧,女人就是经不住事,幸好我的人自己杀了,不然岂不是也生不如死。”
陆宁看他轻飘飘说出那些话,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恶寒。
薄斯年身体在发颤,声线低哑:“你杀了你夫人?”
“我只是给她解脱,真正的凶手,”顾源面上浮现暴戾,手里的球杆猛地指向薄斯年,再指向陆宁。
“真正的凶手是你,是你们!我顾家遭遇的一切,你们都是罪魁祸首!”
陆宁看向薄斯年努力支撑着的身体,他在想办法,但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办法。
她想起那一次,她被曹虎绑架,薄斯年带她脱困,那样的大雪天,他带她从窗台上跳下去。
她闭上眼,怎么他们,总是要到这一步。
顾源不比曹虎,他冷静太多、理智太多了,而且曹虎多少有所顾忌,但如今的顾源,除了自己的命,没了任何需要顾及的。
何况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命了。
他杀了顾夫人,那是他的妻子,他深爱的人,他杀了她,大概也就没想再活着。
他红着眼,再拖着球杆逼近陆宁:“我杀了她?从我出狱到现在,她吃了三次安眠药,割了两次手腕,还有一次站在天台上,一念之差就会跳下去了。
这人间于我跟她而言,都是炼狱,我们的女儿在地下,儿子也在地下,那里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在他就要俯身靠近陆宁时,身后薄斯年的声音响起:“她顾琳琅该死,顾夫人更该死。死了那是便宜了她们,我恨不能将她们再碎尸万段。”
拿着球杆打算挥向陆宁的顾源,手上动作猛然顿住,面色刹那间近乎失控,回身就逼向薄斯年。
“你这个畜生,畜生!枉我女儿生前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了,我今天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他一球杆猛然朝薄斯年后背挥下去,陆宁听到球杆击打到骨头上的一声钝响,随即是薄斯年一个侧身翻倒了下去,嘴里喷涌出一口血雾。
顾源将球杆抵在他的心口上,一下下用力地按下去:“我女儿死了,死了,一尸两命!她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她一颗心全给你了!
可你却这样糟蹋她,这样糟践她!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畜生!我顾家全给你们这对奸夫毒妇毁了,毁了!”
他球杆不断压下去,情绪迅速失控,薄斯年嘴角血色不断往外涌。
顾源恨薄斯年,可却不止是想要杀了他。
他还想要薄斯年向他求饶,向他儿女和妻子认错,他罪过滔天,凭什么都到了这一刻,面色还能这样云淡风轻。
薄斯年抑制不住一阵咳嗽,再嘲讽看向他:“别那么多废话,一刀下来什么都结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敢杀你?!我顾源早没什么牵挂了,只要杀了你们,死我也死得痛痛快快。”
他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被薄斯年的挑衅彻底击垮。
他回身将陆宁拽过来,再朝怀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他一只手拖拽着陆宁,另一只手里的匕首狠狠朝薄斯年心脏捅下去:“那就黄泉路上再见吧!”
匕首刺下去的那一刻,心口迅速有鲜血涌出,顾源俯身,赤红着双眼,脸离薄斯年极近的距离。
陆宁一声尖叫堵在喉间,随即看到薄斯年在顾源彻底癫狂丧失理智的那一瞬间,手里拿着什么迅速刺入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