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容勾了勾唇角,一抹浅笑在唇角散开。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邓琪,脸上却是一脸疲惫。
“是啊,二十年了……”她缓声开口,“二十年了,有些东西也该放下了……”
“放下?”邓琪轻嘲一声,“也对,是该放下了,现在除了文策,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放下,我还能做什么?呵……”
“邓琪啊,这二十年,你一定一直都很恨我对不对?”谢娇容笑笑,问她。
邓琪冷嘲地抽了抽嘴角,说:“是啊,我恨你,一直都恨你!”
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了,又还有什么是不能摊开来说的?所以对自己的心情,邓琪也不再有所掩饰。
“呵……”谢娇容轻笑一声,带着几许无奈,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有些事,你以为真的是你想的那样吗?有些人,真的是你了解到的那样吗?”
邓琪瞟了她一眼,眸中带着恨意,一如这二十年来她的心情。
但她没有说话,谢娇容迎着她的目光,对她眼中的恨意视而不见,随即将目光收回,淡淡地投向远方。
思绪回到那个远得连谢娇容自己都已经快遗忘的年代。
“其实从你和震哥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谢娇容缓缓出声,邓琪听罢,微微一怔。
不过没等她说话,谢娇容又继续。
“我和震哥可以说是患难夫妻,陪着他白手起家,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才让他有了后来的成就。像我这样的女人,做得了糟糠之妻,却也最是敏感,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震哥在外面的事情呢?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怀孕几个月。人都说女人在孕期的时候,男人最容易出轨。我本来不信,可是发现你的存在后我才相信了这个事实。我以为震哥对我是忠诚的,可他终究还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很难过也很痛苦,但为了孩子,我还是选择了隐忍。
我一边悉心地保护着我的孩子,一边忍受着他出轨的痛苦与煎熬。终于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下去,我无法忍受孩子出生后,他的父亲仍然一门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所以我第一次有了要和你见面的想法。不过就在我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成行的时候,突然听说了你怀孕的消息。
就因为这个消息,我打消了和你见面的念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和我同样怀了震哥孩子的女人,而我作为一个马上就要成为母亲的女人,深深地知道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同时,我又无法忍受别的女人和孩子和我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我伤心我痛苦我难过。
我的情绪很快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当时的我就快生产,情绪不稳导致我的情况危机。并且那时候我跟震哥摊了牌,我告诉他在我和我的孩子与你和你的孩子之间,只能选择其一。我可以容忍你的存在,但不能让你进贺家的门,我也的确害怕你用孩子为筹码介入我们的家庭。
震哥念及我们夫妻感情,答应了我的要求。这也是我在对你和文策身上做过的唯一绝情的事情。
当时又正好是震哥事业上升的黄金时期,他把自己和贺氏的声誉看得尤为重要,加上我临产,震哥怕你怀孕的事影响到我,也怕你最后以怀孕的事把事情闹大,所以他有了让你打掉孩子的想法,也动用了他的手段逼迫你打掉孩子。但是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带着九岁的文策进入了贺家,而我会知道这些,也是震哥亲口告诉我!”
说完这些,谢娇容长长地舒了口气,就像忽然间卸下了压在心上的千斤巨石一般,终于让她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呢?
这个秘密在谢娇容的心里整整埋藏了二十年,今天,才终于得以重见了天日。这二十年来,她一直以恶毒女人的形象存在,和邓琪明里暗里地争了二十年斗了二十年。
也是该时候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了。
而在她说完之后,邓琪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年逼迫她打掉孩子的竟然会是那是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贺震,而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谢娇容在背后作恿。
趁着邓琪惊讶之余,谢娇容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以为当年是我逼震哥要你打掉孩子是不是?呵……其实换作是我,也许我也会和你一样的想法。一个是自己深爱也同样爱着自己的男人,另一个则是对自己和孩子有着威胁的情敌身份的女人,谁会愿意相信最后真正逼迫自己的人是彼此深爱的那个男人呢?”
说完,她扭头看了一眼邓琪,眸中的冷意早已退去。
不知是因为漫天的阳光融化了那些寒冷,还是那久远的回忆让她再也没了继续强势的力气。
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你以为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我就会相信你吗?”
邓琪敛了神色里的震惊,依旧带着嘲意问她。
谢娇容却只是笑了笑,说:“你信不信我无法为你做选择,如果我真的不想文策出生,我会比震哥更有办法阻止你。别忘了女人一旦真的恶毒起来,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也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说到这里,谢娇容扬了扬唇角。
邓琪承认谢娇容的话是实话,她见过女人之间的争斗,也见过在争斗中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女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贺震曾经对自己竟是那么绝情。
“如果老爷真的那么绝情,他又为什么要接纳我和文策?他完全可以不认我们,也不让我们进贺家的大门。”邓琪不甘心地询问。
谢娇容笑了笑,发出一声轻叹,说:“因为我告诉他,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是一件需要有太多爱太多勇气的事。”
“呵……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你了?”邓琪轻嘲。
谢娇容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只是又继续说道:“邓琪,有些事情我告诉你,并不是想向你证明我有多么伟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人和事,并非像你想的那样。不管震哥有着怎样的成就,我始终还是一个普通女人。所以我很清楚,也很了解女人。就像我对震哥说的那样,你为他生孩子,又一个人辛苦把文策抚养长大,说明你真的很爱他。而当时的文策已经九岁,九年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有些东西时间长了原本就会变得越来越淡,比如说对你的恨对你的介怀。我的确曾经认为是你破坏了我的婚姻和家庭,可是文策是无辜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他身体里面都流着震哥的血,不管我对你有过怎样的恨,我都不想把那些东西强加在文策身上,他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而这么多年,我和你争和你斗,不过是为了文渊。他一直无法从你和文策进入贺家的事情里面走出来。震哥又一心扑于事业,对两个孩子也不偏不倚,这让文渊觉得本该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生生分走了一半,所以他一直很介怀。作为母亲,我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地保护好他。
可是今天,看到两个孩子这样,我真的觉得累了,我知道你也很累,所以我在想,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放下呢?”
邓琪垂下眸子,笑了笑,道:“放下……真的可以说放就放吗?而且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这个时候,在文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来跟我说放下?谢娇容,你还真会挑时候。明明自己什么好事都占了,我做了一辈子小老婆,儿子也一辈子被掩在你们的阴影之下,现在他落魄了一无所有了,你还摆出一副圣母的模样跑来跟我说这些,要我放下?说得好像你们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样。呵……谢娇容,你可真是有心机,我不佩服你都不行。”
“邓琪,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吗?那我恭喜你啊,恭喜你如愿以偿!”
邓琪冷嘲一声,说完便起身离开花园。
刚到门口,正好碰到莫嫂。
邓琪目不斜视地进了客厅,莫嫂在原地怔了几秒,最后还是抬腿朝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也许她只是个下人,什么都轮不到她来说,但有些话,她却不想再憋在心里。尤其是刚才去给邓琪和谢娇容送茶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听到谢娇容和她的那些对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她跟着邓琪上了楼,邓琪发现她的时候,不由蹙了眉问她:“莫嫂,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莫嫂低着头,不敢看她,默了两秒才道:“二夫人,我、我有话想跟您说!”
邓琪皱了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心里快速地做了最后的挣扎,莫嫂终于还是抬了眼看邓琪,并且鼓了勇气道:“二夫人,请您原谅我做下人的多嘴。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想让您继续对大夫人误会下去!”
“怎么?你想说的就是帮她说话?”
“对不起二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想要帮大夫人说话。”
“哼……”邓琪冷哼一声,眸光有些鄙夷,但嘴上还是示意道:“那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莫嫂看了看她,随即垂下睫眸,然后将自己心里的话向她娓娓道来。
“二夫人,刚才您和大夫人说的话,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我想说,您真的误会大夫人了。当年老爷向大夫人坦白您带着文策少爷找到他的事情的时候,他考虑到自己在y市的地位与声誉,不想自己的形象遭受婚外情和私生子这样种事情的影响,所以他原本只是想给您和文策少爷一些人,并不打算给你们名份,更没有打算让你们进入贺家,但大夫人觉得这样对文策少爷不公平,怕文策少爷一辈子背着私生子的名声抬不起头,所以劝说了老爷很久,才让老爷答应给您和文策少爷名份。二夫人,虽然我的确到了贺家很久,您会觉得我是在帮着大夫人说话,但我发誓,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骗您,我就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莫嫂还发起了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