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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综历史]衣被天下 > [综历史]衣被天下 第145节
  但凡这些人拿出一点现在的精神头对付北边的邻居,退休的洪武帝如今都能在北方的草场上跑马了。
  虽然木白每隔三五天就想吐槽一下这些不靠谱的叔叔们,但他内心觉得……真的不能怪他们有如此想法。
  如果这么闹腾有用的话,木小白也想这么来一次。
  因为亲自用自身经历给各位兄弟侄子做表率的燕王朱棣的收获实在是让人太羡慕啦!
  朱棣到底是藩王,加上乘坐的是新船,性能还不确定,为了保险起见,原定的航行是和过去一样,沿着大明的周边大陆架走上一圈。
  想必已经有人注意到,方才说的航线使用了“原定”一词。
  之所以出现了这个词,自然是说明出现了变数,毕竟这时代没有gps导航定位,也没有无线电卫星远程控制,船从离开陆地的那一刻,它就是完全自由的,船入海便如同龙入渊,之后它要去哪可不由大陆上的人决定。
  所以,即便在船启程前,老大哥朱标拽着弟弟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这条船还是遇到了“不可抗力”,船只偏移了航向。自十一月起,来自北方的大陆风吹拂过广袤的华夏领土和东亚海域,对于以风力为主要航行动力的帆船而言,这是最好的南下机会,而等到来年三月,来自太平洋的暖湿气团会将船只向北推进,所以这也是原定的返程日期。
  11月出发,来年3月返航,这时间看似很紧,但事实上依托于季风和洋流的双重作用,从后世的马六甲海峡抵达位于长江入海口的刘家港也不过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个时间已经非常充裕,连带着下船后接见外邦国主的时间都算在内了。
  但直到五月,大明沿海各处都没有接到任何大明船只返航的消息,大家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满朝文武除了一小部分开启了叽歪模式外,大部分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去找面色发黑的朱标不痛快。
  嗯……怎么说,倒也不是太意外就是了,毕竟船上的可是那位啊。
  燕王朱棣,从年少时走上战场那一刻,他的作战风格就十分大胆,朝中每一个和这位殿下打过配合的武将都吃过苦头。
  众所周知,带着领导的儿子打仗是最苦的差事,虽然洪武帝口口声声对臣子们表示你就当他是个小兵不用顾忌太多,但谁敢真的这么做啊?谁都知道皇帝让儿子上战场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刷军功,要么是为了培养其成长,好在未来把持住军权,无论哪一种,首要的前提都是要活下来。
  所以,这位拥有勇于挑战未知的勇气、以及藏在这份莽撞之下的细腻心思和谋划并且敢于去实施的燕王殿下就成了许多武将头痛的存在,而这份头痛现在转移到了殿下的大哥身上。
  众武将们看着捂着额头听报告的朱标,露出了默契的微笑。
  在报告中,燕王殿下是顺着冬日的洋流一路南下,在琉球岛西面得到补给后便彻底断了消息。从琉球岛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当时整艘船的状况非常优秀,他们甚至还在船上划分了区域专门用来种菜,船上的物资应当也比较充足,所以他们在采买补给时只是购买了一些活的牲畜放在船上蓄养,粮食、饮用水都没有采购。
  是的,这些人不光在船上种菜,还养起了牲畜,还真是仗着船大载重多各种放飞,但他们也的确有这个成本。
  琉球岛的渔民在看到大船的时候都惊呆了,哪怕在三年前洪武帝因琉球国上书使者折损率太高,自家造船技术太差求指导而下令迁移了福建三十六姓入琉球,以传授先进的生产文化以及造船技术,但很显然,这短短的三年时间,并不足以让琉球国的技术完成大跃进。
  所以,当他们看到挂着五张帆的大型楼船南下时,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惊讶了,这已经不是船和船的差距了,而是小木板船和航空母舰的距离啊。
  因为当时这艘大船要靠岸,为了控制速度和方向,太平号上的五张帆只张开了更为灵活的两张辅帆,远远看上去有些光秃秃的,但所谓的辅帆是相对于太平号来说的,对于琉球的民众来说辅帆之大已经能算得上惊人了。
  毕竟辅帆的目的也在于推动船只前进,即便受制于原材料和灵活操控的要求,它的体积相对于主帆做了缩小,但若是放到地面上那也有普通一整个渔船的长度。
  只是辅帆便已有如此威势,可想而知,当这艘太平号张开所有风帆之时又是如何一副雄壮威武的模样。
  在离开琉球岛的时候,太平号也让岛上的居民们真正见识到了堪称遮天蔽日的盛景。五张风帆满风鼓起,经过特殊炮制,防水效果极佳的帆布就像是温柔的大手,将冬季西北风的风力转换为了船的驱动力,巨大的宛若城池的大船在顺风之中硬是开出了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战船速度。
  因为大船航行时候的水波影响,随船航行的辅船以及半路相遇因为好奇想要靠近的大食商船撒开腿跑都追不上它,也正因为追不上,所以太平号在离开琉球海域之后的踪迹也没有谁能抓住。
  不过从方向来说……那是要一路向南?
  这可不太秒。
  南海的地理环境相当复杂,作为亚欧、印度洋、太平洋板块三方交汇之处,这片看似深沉的海面下其实藏了无数受到板块挤压而凸起的礁石。
  其中较大的一些礁石成为了南海的群岛,而还有一些没有露出海平面的,则是组成了海船航行的杀手——环礁和暗礁。
  在没有声呐的时代,这些藏在海底的幽灵在千百年间让无数商船在此地殒命,也因此,所以的航行者在走这条路线的时候都会得到前辈们的慎重告诫。
  而有趣的是,比起南北向的步步危机,东西向的航道却非常友好。只要在靠岸时候小心些前滩,避开几个比较夸张的雷点,航运时候运气好些,别遇到极端天气,安全回家还是有保障的。
  就在老大哥因弟弟和侄子迟迟没有消息而有些焦躁的时候,转变的风向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首次出航的太平号回来了。
  准确地说,是满载着丁香、肉豆蔻、胡椒等香料的太平号回来了。
  因为货物过于沉重,太平号在进入福建之后特地卸下了部分货物走陆路,这个消息才没能瞒住。
  在这个年代,香料几乎就和黄金同价,全世界都在为了它的香味着迷,无数的西方船队来到东方除了为了丝绸和瓷器外就是为了香料。无数的植物学家隐姓埋名来到东方就是为了破解东方香料之谜。
  谁让奸诈狡猾的中间商大食商人为了避免香料种子外泄,每次都是将所有的香料都炮制好令其失去生物活性无法被种植后,再进行交易呢。
  大明人对于香料无疑也是十分着迷的,汉人的食谱比较广,人多地少,物资贫瘠,所以吃东西当然要物尽其用。
  只要是能吃的,就连皮都能扒下来吃给你看!
  ——猪皮冻可好吃了,吸溜。
  咳咳,当然,和美食最相冲的就是食物的腥味了,想方设法去除腥味,提高食物的风味是华夏人从古到今的追求。
  幸好这片土地也不曾辜负每个在这儿认真生活的人,它足够丰饶,也足够广袤,给予人们的恩赐,足以让周边人羡慕到流口水,而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将来自大地的礼物利用到了极致。
  无论是多么昂贵的香料,到了最后都会进锅子里试一下,而恰巧,丁香、肉豆蔻、胡椒这三种香料对于处理肉制品都有奇效,因此市场上对于它们……尤其是百搭的胡椒需求量非常大。
  但比起朱棣这次最大的收获来说,这一船的香料压根不算什么。
  朱棣找到了这些香料的真正产地,并且和当地的土著部落建立了长期稳定的采购关系,这才是这次下南洋最大的成就——大明破开了大食商人对香料的封锁,完成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成就。
  “当地的岛民非常喜爱我们的丝绸、绢布,对瓷器、金器、锡器有较大需求。”晒黑了三个度的朱棣站在奉天殿前意气风发地汇报这自己此次出行的成就,“这些香料是他们岛上的本土植物,北部产丁香,中部产豆蔻,胡椒则全岛均有种植,产量非常大。”
  “当地民众多未开化,较为朴素。此前,大食人以我们的布料与他们进行交易,价格约为三十比一。”顿了顿,见皇座上的朱标以及在下首旁听的木白反应都很平静,朱棣补充了一句,“香料三十,布一。”
  “什么??”不出他的所料,满朝文武听闻这个离谱的兑换比例顿时都炸毛了。朱标脾气好,加上如今朝堂上的大部分臣子要么做过他的先生要么是他的同辈小伙伴,因此,建文朝的朝堂风格是十分放松的。
  至少,满朝文武议论纷纷的模样在洪武朝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朝堂上的众人简直气坏了,他们方才为什么那么淡定,当然是因为香料三十比一的价格在大明算是正常,甚至还可以说是比较良心的,只不过是三十的布比一的香料。
  当然,这里的布并不是指极其高昂的丝织品,而是在市场上流通最广的那种布料,但这价格也已经称得上十分昂贵了。
  在大明建国初期,商贸还没有顺利开展的时代,那时候撒个胡椒可是富豪行为,还是可以呼朋唤友开门迎客来炫耀的那种啊!!可想而知它在众人心中有多珍贵了。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些香料的原价……
  这些商人一布换三十胡椒,然后到了大明再用一胡椒三十布的价格卖出来,就算算上各种损耗,这也是足足八九百倍的利润啊!
  朱棣看着众人表情恍惚,就连他大哥都有些失神,顿时心中乐开了花。是的,就是这样,当时他在听到当地人的售价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当然,当地人的售价其实是比较重的湿货,价格肯定有水分,但是这个就不用告诉大家了。
  朱棣干咳两声,在朝堂恢复平静后,又道:“臣以十比一的价格与之签订了契书,他们愿意拨出八成的货物售卖给我们,但此举就等同于得罪了大食商人,所以岛上的主要部落请求归附大明以从属关系获得庇佑。”
  朱标此时的笑容是挡也挡不住的,多一个藩属国,尤其是多一个盛产香料的藩属国当然是好事,虽然这样一番操作之后必然会给大明带来一些麻烦,但比起利益来说,这些麻烦都不算什么。
  他从司礼监手中接过装有对方首领请归附的信件拆开,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马路古?”
  “是,当地人是这么称呼自己的。”朱棣另外还呈上了一封奏疏,“臣另有奏,马路古当地气候炎热,全年无冬,对御寒无太大需求。此前,物以稀为贵,此番我等降价后,想来他们对布料的需求不会持续太久,因此臣以为,或许可以变换些交易物品,只是换成什么,臣暂时还没有想到。”
  朱棣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把住这个长期香料供应商,咱可不能只用一根绳子拴住对方。
  但大明能够出口什么呢?那可多了去了。
  大明的手工艺人技术那也是一等一的,各种工艺品装饰品都能出售,或者出口些边关淘汰下来的兵器,让当地人多少有点自保的本领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另外,也有人提出可以出口书籍纸张和一些有意思的书籍,毕竟娱乐产业是每个地方都有需要的。如果有需要,他们也能代为翻译。
  但这些都不够硬核,虽然早期的生意一定会很好,但并不是不可替代。
  换句话来说,如果不将这些香料想办法移栽到大明的地盘上种植,只依赖进口的话,那就是将自己的主动权交给他国,吃这个东西对于华夏大部分人而言都是无法割舍的,万一一个不好断了供应,到时候民间可能会生出抱怨之音。还是应当寻个对应的货物……
  木白抬眼看了眼略有所思的老父亲,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燕王,再看看众多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点子的臣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人绝对不是想不到这点,只是事关这件出口货物,有些敏感,都不愿意提而已。
  和调味品对等的是什么?当然是粮食啦。
  但粮食储备是战略物资,涉及到国家最敏感的区域,进口问题还不大,如今的船运规模远不到让进口影响到本地粮价的程度,但出口……说难听些,船一开,谁知道出去的粮食是去了别的国家还是去了某个权臣的仓库?
  手里头的粮食囤多了,那造反起来不要太容易。到时候不管搞事的臣子会有什么结局,提出这点的人第一个倒霉。
  这种时候只能他这个年轻的皇太子出面了。
  作为未来的帝王,他是这里最适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作为如今的太子,他又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试错。
  木白敢说,如果自己不站出来,这群人绝对会装傻到底。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吧,否则这朝会都要开不完了,他还想去问问叔叔南边的情况呢。
  “儿臣有一想法。”身着皮弁服的皇太子侧跨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广场中央,随即冲着皇位上的朱标就是一拜。
  在朱标抬手,示意他开口的时候,已经长成青年人的太子殿下朗声道:“儿臣方才听皇叔说,那马路古气候炎热,请问皇叔,当地的粮食是否以稻谷为主?”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微微勾起嘴角,冲着这个年轻侄子的方向行了个半礼:“回太子殿下,臣在马路古当地,确实只看见稻谷。”
  木白点头表示了解,“既如此,无法种植生长于寒冷地带的麦、黍、粟、菽,当地必然没有,儿臣以为,或许可以用这些粮食与当地人作为交换。”
  毕竟,谁能拒绝面条和豆腐呢?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可思议,但谁让整个东亚和南亚适合种植小麦和大豆的地方,基本都在大明手上,比起奢侈到能够将面食和豆制品玩出花来的大明人,在周围全靠大明小批量出口粮食的各国民众眼中,小麦粉面条和豆腐在绝大部分地方都是珍稀的贵族食品呢。
  之所以要加小麦粉这个定语,是因为不少地方缺少小麦粉但又想要嗦面,于是,他们找了各种奇怪的材料和手法制作出了当地特色的“面”。但正如“面”的繁体字写作“麺”一样,只有小麦粉制成的面条才是众人眼中的白月光啊!
  周边的东亚各国尚且如此,想必南边的小岛国……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马路古就是马鲁古,是南海的一座群岛,名字是我是按照《坤舆万国图》里面的地理写哒!
  这座岛屿是有名的香料之岛,但也是个倒霉蛋中的倒霉蛋,它的故事大概是这样,我看到过,但是记不太清具体发展了。
  所以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搜一下哦,不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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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文中所说的,南海的南北航向对于当年的船只进出来说是个大麻烦,加上有奸商把持,当年就算是离得那么近,一直到宋朝大家都不知道香料的原产地,奸商就从马路古那里廉价换取商品,然后卖到中国、印度,然后顺着丝绸之路一路卖到欧洲区,价格是一路在暴涨。
  当然,对于马路古的人来说他们也不觉得这是低价,毕竟中国的丝绸布料在当地是完全不生产的,而且本身价格的确高,加上也得有些运输风险,所以早期大家合作还是挺愉快的。(只要不知道自己被薅了多少羊毛,羊都是愉快的)
  文中judy说的是稍微夸张了点,干湿香料的重量差很多,但当时的利润差不多也有10多倍。当时在欧洲这块,香料一直是被威尼斯商人把持的,后来葡萄牙人不甘心一直被控制,就穿过了好望角,绕远路从非洲抵达了南亚,然后他们很快就摸到了马路古岛,然后将岛屿霸占,此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n个海上强国都试图霸占马路古,马路古开启了漫长的被殖民史,他们从岛屿的主人沦为奴仆,没日没夜得照顾香料树。
  而且因为胜利者们觉得将香料放得那么远不太安全,都想要将香料带走,所以就将当地的香料树移栽,等发现了非洲还是印度(我忘了!)也能够种植这些香料之后,为了控制价格,他们就把马路古岛上的香料树都砍了。
  所以最后香料之岛反而变成了没有香料的奴隶岛。
  第163章
  湛蓝的海面上碧波荡漾。
  万物之母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美得就像是剔透度极高的蓝宝石。
  然而,在船上航行数月之久的水手们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很淡定地表示——看腻了!
  “嘿,塞拉,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黄金之国?”一个胡子拉碴的水手靠在甲板上,举着一杯酒高声问道。问完,他晃了晃杯子里透着浑浊色泽的酒液,随即将它一饮而尽,然后一个呼哨之后,将手中已经有了裂纹的杯子一把扔进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