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笑意森冷:“你在笑什么?”
蒋随摇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得跟中彩票一样,看人女同学长得漂亮是吧?”
“真不是……”
于是蒋随就被罚站十分钟。
其实罚站这样的惩罚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当操场上所有同学都坐下来休息时,他还站着,就显得突兀。
周围许多新生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不包括段灼。
蒋随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草坪上喝水,衣袖高高挽起,帽子没戴,露着光洁饱满的前额,侧脸线条很漂亮。
理科专业普遍都是男生多一些,段灼的班级也是,树荫处都让给了女同学。段灼班上的教官很年轻,也显然要比大部分教官好说话,甚至还和同学玩起小游戏。
蒋随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但知道他们在玩数字抱团的游戏。
段灼似乎对这类游戏不感兴趣,几乎站着不动,但他身上又仿佛有块磁铁,每轮都有人贴上去抱住他。
某个瞬间,段灼好像看见了他,视线短暂相触,很快段灼又将视线移开了。
最后一轮,站着的只剩下三个人,两男一女,教官发出指令,女同学毫不犹豫地拥住段灼,而段灼显然没反应过来,双手半举着,一副投降的姿势。
坐着的那帮同学一下沸腾起来,像极了在求婚现场围观起哄的吃瓜群众。
“他真有女生缘。”程子遥的声音幽幽飘过来。
蒋随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段灼,大家都在看他们班玩游戏。
程子遥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蒋随:“口渴吗?”
蒋随这才发现,原来十分钟早过了。
军训五点多结束,晚上没布置什么任务,大家吃过饭,各自回寝。
食堂离图书馆不远,段灼顺道去借了两本书,最后一个回房。
程子遥在洗澡,蒋随则坐在电脑前玩枪械类游戏,他操作自如,精神饱满,好像根本没参与过军训,不过想想也是,他每天都能坚持出去跑圈,这点运动量于他而言肯定不算什么。
蒋随暂停了手头的游戏,扭脸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段灼想起小时候回家晚了,被老妈质问的场面。
他老老实实说:“去借了书。”
“只是借书吗?”
“不然呢。”段灼把原本想要放到床头的书放在书桌上,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地证明自己。
蒋随继续打游戏,不过角色很快就死了,他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说:“我今天看到你和班上同学玩游戏了。”
“哦,我也看到你了。”段灼说,“你被教官罚站了。”
“……”蒋随退出游戏,笑眯眯的,“被女生抱着很开心吧?”
段灼没读懂他这个表情,像打趣,又像嘲讽,好像他被女生抱住是违反天规了。
事实上除了最后一轮,段灼都不记得自己被谁抱过,有男有女,一哄而上,且从他的视角往下看——都是黑黢黢的头顶罢了。
他唯一会在意到就是有人的头发柔顺蓬松,有的看起来有三天没洗了,最后那位染了发,有几缕灰蓝色的夹杂其中。
洗手间水声停了,程子遥裹了块浴巾出来,捅捅耳朵根说:“你终于回来了啊,随哥还以为你和女同学看对眼,一起相约图书馆了。”
段灼可算明白蒋随为什么一回来就很反常地关心他那么多。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蒋随嘴角弯弯的,也不知道一直在界面上刷新个什么鬼。
程子遥搭着段灼肩膀说:“早知道我就和他赌个大的了!”
“咝……”肩膀猛地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段灼偏了偏身子,躲开了。
“咋了?”程子遥看向他脖颈,“呀,你脖子怎么红成这样,过敏吗?”
“应该不是。”皮肤上的这种灼烧感段灼很陌生,但他想起蒋随清早抹防晒时说的那番话,“可能是晒伤了。”
蒋随看了他一眼,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仿佛在说:该!
段灼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他上次参加军训碰巧连着都是阴雨天,不像今天这样,跟条咸鱼似的,在太阳底下翻面晒。
透过洗手间的镜子,他看见自己整段泛红的脖颈,像喝多了,又像过敏,手指轻轻一碰,刺疼得厉害,衣物柔软的面料也成了粗粝的砂纸。
洗澡不敢用力搓,他草草冲洗一番便换上睡衣。
出门,程子遥已经在打呼了。段灼看见书桌上放着支软膏,上面有行英文直译过来大概是晒后修复。
“谁买的?”段灼小声问。
“你说呢?”蒋随挑了挑眉,他很有表现力的五官就好像在说,快点来夸我。
段灼软绵绵地道了声谢,他虽然不太能接受蒋随对待感情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蒋随性格是真不错,大方,坦率,细心,以及早上被掐的事情,似乎也全然忘记。
“要帮你涂吗?”蒋随问。
段灼戒备道:“我自己可以的。”
蒋随买的软膏还是有一定功效的——隔天段灼穿衣服时这么想着。
灼烧感消失了,只是被晒伤的地方颜色变暗了一些,有种要脱皮的趋势。
蒋随问:“今天还擦不擦防晒啊?”
这次段灼没有拒绝。
“早这么听话不就没事儿了吗,哥可是比你多活了整整两年。”
万事开头难,适应了几天军训生活后,操场上的怨声明显减弱了,休息时,和教官打成一片的班级越来越多。
到了第二周,段灼班上的同学都敢怂恿教官表演节目。
带他们班的那位教官姓林,先前没有介绍过年龄,后来有同学从别的教官那旁敲侧击打听到,他初中毕业就入伍了,今天才二十岁出头。
得知他和新生差不了几岁,大家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个男同学直接喊:“教官会跳街舞吗?”
林教官很腼腆地说不会,又有人怂恿他唱歌,一直倚在篮球架上休息的严教官走了过来,为他解了围。
“瞎起什么哄,让你们休息就休息,哪那么多屁话。”
天热,学校为教官们准备了西瓜,俩人分一个,严教官只吃了一小块,剩下都给了林教官。
都是七八斤重的大西瓜,一个人哪里吃得完,林教官切开,要分给班上同学。
蒋随他们班不乐意了,纷纷举手抗议:“教官也太偏心了!”
“就是!我们也好想吃西瓜!”
那边也喊:“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了!”
眼看着就要因为一个西瓜争锋相对,严教官只好说:“那公平起见,我们来玩个小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两个班级的人相对而坐,每两个人中间放一块西瓜,听从教官指令做动作,谁手速更快就是谁的。
大家都没意见。
段灼和蒋随恰巧都是班上最高的,被安排在一组抢瓜。
俩人席地而坐,林教官切下一块,放在正中央,蒋随抬眼,看见段灼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也许是太渴了,段灼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块瓜上,蒋随打了个响指,他才回神。
蒋随看过段灼玩游戏的蠢样,胜券在握:“叫声好听的就让你了。”
段灼一脸不屑。
分完瓜,教官吹哨:“听我口令——”
“摸耳朵。”
“摸鼻子。”
“摸心脏。”
“抢西瓜!”
蒋随和段灼几乎同时伸手,蒋随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瓜皮,还没来得及握紧,眼睁睁看着从对面伸过来的大手将西瓜抽走了。
蒋随傻眼,这反应力,这速度,和前几天玩抱团游戏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段灼咬下一大口,舔着湿漉漉的嘴唇炫耀:“这个瓜也太甜了吧。”
蒋随呆愣愣地望着,这是段灼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开怀,咧着一口小白牙,嘴角还有深深的酒窝。
蒋随本来还不是很渴,但看见他吃,就馋得不行,厚着脸皮讨:“有多甜啊,给我尝一口。”
段灼摇摇头,有胜利的滋味加持,手上的西瓜越吃越甜,他嘴角的笑意渐深,连带着眼睛都弯弯的:“我凭本事抢到的,你只配喝矿泉水。”
“小气鬼,亏我还对你这么好。”蒋随当场例举出桩桩件件,“给你还债,请你吃早饭,还给你买晒伤膏。”
段灼说:“早饭钱我付了的。”
蒋随可不管那么多,扑上去抢瓜,段灼吓一跳,慌乱间后退,嚷嚷:“我都咬过了!”
“没事儿,我不嫌你。”蒋随已经握住西瓜的一角,低头就要咬。
段灼紧张坏了,头皮都发麻,死命抵住蒋随的脑袋往外推。
两个人吃一块瓜,这不是间接接吻了吗?程子遥可就在边上盯着,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都是好兄弟,你可别小气,回去我给你买一整个。”
“我不要。”
“那可甭怪我不客气了。”蒋随耍起无赖,伸手挠他痒痒。
这一招立竿见影,段灼躺倒在地,笑声都打颤了右手还不忘护着西瓜,蒋随吃不上瓜,一屁股坐在段灼胯骨上,双管齐下找他敏感的位置。
结果发现段灼哪哪都怕痒,碰一下就笑得踢腿打滚,拼命挣扎,脖颈,太阳穴都暴出青筋。
段灼力气太大,蒋随渐渐制不住他,只好利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他,去咬他手上的瓜,段灼带着他一起翻了个身,蒋随被甩在地上,又扑上去。
眼看着离西瓜越来越近,还有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头顶响起教官低沉的嗓音:“干什么呢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