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信开始的时候也如王英俊和史公公他们一般,脸上挂满了笑容。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消失不见,眉头也紧锁起来,“老王,快将我的大喇叭拿过来。”
“啥?”兴奋中的王英俊没有听清。
“将我的喇叭拿过来。”陈守信有些焦急的说道。
这次王英俊听清楚了,赶忙让兵卒过去取,也不管陈守信这个时候要喇叭做什么。
大喇叭拿过来后,陈守信就一把抢到了手里,站到了边上没有铁板遮挡的垛口上:
“你们给我听仔细了,我想你们的军中,一定有懂得汉话的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直接关系到你们的生死存亡。”
“自从我来了定北城,心中的愿望便是想将定北城建设成一个能够让大家放心做买卖的地方。可是在冬季的时候,有人过来袭击我定北城,被我们给打了回去。这次你们又集结了这么多的人过来攻打,可是你们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斩杀了这么多人?”
“想要攻下我定北城,无异于痴心妄想。你们真的以为我们的火油都用光了不曾?我们仅仅是不想再烧死太多的人。”
陈守信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下边胡人们的状况,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
“你们每一族中都有商人在我定北城中经商,他们的收益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带回草原上的各种物资是不是也比往常的时候多很多?”陈守信又接着说道。
“我只想安安生生的赚钱,可是你们却一次次的过来送死。死去的这么多人,如果他们多放牧一些牛羊,是不是能够换回更多的货物?”
“所以,我觉得并不是你们不怕死,而是草原上的部族太多了。五个部族分享草原,在你们身后还有蒙古。难道你们就真的不怕蒙古人大举入侵,将你们所剩不多的族人们全给杀光?”
“嫌人多没关系,很简单的一个问题。现在是你们五族共享草原,灭了一族,剩下的地盘你们四族平分不就可以了么?”
“我只希望我的定北城日后还能够安生的做生意,大家都有钱赚。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让人放开防线。现在我收割的军功已经够多了,就算是将你们全都杀光,我也不能再升多高的官。”
“现在你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要是还不撤离,那就不要怪我斩尽杀绝了。”
陈守信说完,就放下了喇叭,拿起边上的水碗咕噜噜的就是一通猛灌。
刚刚他真的是太紧张了,说得也是口干舌燥。这一碗水下肚,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他的汗腺全都发了出来,后背上也跟着湿了一片。
“兄弟,怎么还能放他们走啊?”王英俊凑到了他的身边有些焦急的问道。
边上的史公公也是如此,眼瞅着就是一场绝无仅有的大胜,没准还能够俘虏一些胡人带回皇城晋献给皇上呢。
“你们以为我不想将这些胡人都给留下啊?可是咱们没有那个能力啊。”陈守信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苦笑着说道。
“咱们想差了,恐怕平卢都护府那边跟胡人并没有开战。现在是老韩他们冒险出来引诱胡骑,是在虚张声势呢。”
“不能吧,刚刚可是三千多胡骑,不都被老韩他们给消灭了么?”王英俊皱着眉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咱们边防营的弟兄们,消灭这三千胡骑还消灭不掉么?”陈守信反问了一句。
“你们想想,凭借着袁老狗的好大喜功,如果他们真的将过去阻挡他们的胡人都给消灭了,现在的他们会一直不露面么?”
“诱敌已经诱完了,胡人们不可能再上当,袁老狗又没有过来抢功,足以证明我的判断了。要不然就是韩冲,也会将咱们边防营的人全都给亮出来。”
听到陈守信的话,王英俊傻眼了,史公公傻眼了。如果真的如陈守信的判断,那么边防营那边可就危险了。
上次胡人撤走的时候还拿老百姓们出气,这次要是撤走的时候再拿边防营出气,恐怕那边真的凶多吉少。
“别愣着了,通知下去,赶紧将咱们装油的那些空桶都给我摆到城头上。将头顶上的铁板都给撤掉,然后让防守的军卒三下二,都给我蹲在城墙根上。让城里的人们也开始欢呼喊叫,想喊啥喊啥。”陈守信又赶忙说道。
“这是要干啥?胡人趁乱攻城怎么办?”王英俊抓了抓头皮。
“哎呀,这叫空城计。要让胡人觉得他们真的没有胜算了,咱们这边已经准备打开城门跟老韩他们前后夹击。”陈守信有些焦急的说道。
这次王英俊没有迟疑了,他赶忙安排人按照陈守信的吩咐去做。大黑和铁牛两个人,也奔往其余地方去通知。
陈守信又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脸上表情更加的自然一些。然后又扯了扯嘴角,挂上一个好看的笑容,这才端着水碗再次站到了垛口这边。
得到了吩咐的兵卒们,将空桶给放到这边让胡人们看到后就假装跑下了城头,然后猫着腰又回到城头上。
定北城内的欢呼声也变得越来越大,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响彻全城。
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仅仅是在演戏,而是真的以为这次又将胡人给打败了。他们的欢呼,是发自内心的兴奋。
陈守信端着水碗喝了两口水,然后又将下边的小菜给摆到了垛口上。就这样当着城下诸多胡人的面,一边吃菜一边喝粥。
表面上镇定无比,心中也紧张得不行。有两次连菜都没夹上来,他也假装吃得很香。
坚持了快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对着王英俊说道:“放下吊桥。”
王英俊稍稍迟疑,不过还是按照陈守信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吊桥缓缓的放下,落到护城沟上之后发出了一声闷响。而这声闷响,也成了压垮胡人联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人再去管鲜卑人了,那四个部族连这边的东西都没有收拾,该上马的上马,该跑步的跑步,直接往草原的方向开拔。
城墙之上的陈守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