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连绵不断了好几日,整个清风寨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两声鸡鸣狗吠,路上几乎不见行人,气温骤然降了许多。
第二天,美人姐姐的情况好了许多,吃过早饭后就又躺在窗下的摇椅上,模样懒洋洋的,一待便是一上午,像只慵懒不爱动的猫一样,不爱挪窝。
手里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小肥啾。
她的脸色苍白,手冷冰冰的,姜闻音拿了件衣服搭在她身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桌前继续抄书。
姜沉羽抬眸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窗户半开着,偶尔会有风刮进来,外面草木有些枯败,墨绿色的山上弥漫着白色雾气,像是身处仙境一般。
两人就这般和谐地渡过了几日,等到天气放晴,太阳从乌云里探出脑袋,阳光透过窗户飘洒进来,姜闻音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
小肥啾跳上桌子,蹦蹦跳跳地踩进砚台里,脚丫子上沾满了墨汁,又蹦跶到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连串的脚丫子。
因为王虎山的土匪偷袭,和近日连绵不断地秋雨,小桃哥哥的婚事延至今日,姜闻音将这件事情告诉姜沉羽,“姐姐,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吧。”
对于古代的婚礼,她还是比较好奇,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千百年前的婚礼。
姜闻音懒洋洋地躺着,仿若浑身无骨,不感兴趣道:“不去,无聊。”
姜闻音在摇椅前蹲下,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去嘛去嘛。”
这招还是锦娘教给自己的,这套对林姑姑和韶娘屡试不爽,她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实践了。
但没想到的是,美人姐姐是个木头人,一点也没觉得她撒娇起来是个可爱妹妹,目光落在手中书上,吝啬地不肯看过来,伸出一只手指抵在她的脑袋上,啧啧两声嫌弃道:“你说人话。”
姜闻音:“……”说人话吗?懂了。
她猛地站起来,拽住姜沉羽的胳膊往起拉,态度强硬道:“姐姐今天必须陪我去!”
姜沉羽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姜闻音幽幽道:“……姐姐你是不是胖了?”
姜沉羽斜睨了她一眼,“是你太没用了。”
真的是这样吗?姜闻音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难道是她咸鱼了两天,连美人姐姐都提溜不动了?
“到底要怎样,姐姐才肯和我一起去?”她问。
姜沉羽歪着脑袋看着她,忽然放下手中的书,施施然地站起来,大发慈悲道:“就看一眼?”
姜闻音用力点头,在身后推着姜沉羽往外走,“就一眼,姐姐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姜沉羽步履悠闲,一点也不着急,姜闻音改推为拽,赶在婚礼开始前到小桃家。
婚礼起初名为昏礼,是因它在黄昏举行,所以姐妹俩到的时候,小桃家已经张灯结彩,屋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对穿着红绿色嫁衣的新人对着高堂拜天地。
几乎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堵个水泄不通,姜闻音踮着脚尖张望,却如何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姜沉羽:“噗。”
姜闻音侧头,不高兴道:“姐姐你笑什么?”
姜沉羽:“你刚才看起来像只猴子。”
姜闻音:“……”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不对,她全家还包括自己,好像把自己也一起骂了,姜闻音表情凝滞了一瞬间。
看着她的表情,姜沉羽拍拍她的肩膀,指着旁边扛着孩子的男人说:“看来你只能那样了。”
不要,那样太丢人了。
但为了报复她刚才说自己是猴子的仇,姜闻音斜睨了她一眼,啧啧两声道:“你这么弱鸡,扛得动我吗?”
姜沉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想抗你,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人。”
姜闻音:“……”你不要弱的这么理直气壮。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这场婚礼姜闻音其实没怎么看清楚,但是气氛热闹,期间她还被锦娘拉着,偷偷喝了点酒,无奈被美人姐姐发现,硬生生地被拉走。
姜沉羽身子恢复后,大多数时间都在树下晒太阳,偶尔神出鬼没,去陆无暇那里一趟。
小桃哥哥成亲后的第二天,陆无暇突然带了一个打扮感情利落,样貌英气的年轻女子上门,与姜闻音寒暄后,道明来意,“寒月是我陆家的护卫,昨日才从外面回来,我听闻小姜姑娘会点拳脚功夫,这几日若是无聊,可以让寒月教你几招。”
姜闻音意外,没想到在清风寨还能有意外之喜,立即应下道:“多谢陆先生。”
陆无暇温和道:“小姜姑娘客气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久居清风寨,除了手下的青羽卫,在外能用的就是襄州府城的徐诚,这位寒月姑娘明明是行舟的人,却要自己出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沉羽一眼,留下寒月后,便与姐妹二人告辞离开。
在清风寨的日子过的飞快,姜闻音每日除了习武便是练字,偶尔还会跟着美人姐姐学学吹笛子。
这项技能,还是她一次偶然间发现的,就夸赞一句真好听,就被美人姐姐逼着学吹笛子,为此美人姐姐还专门用后山的紫竹为她做了根笛子。
她上辈子学过钢琴,学笛子并不难,没多久就可以完整地吹完一首曲子,但依然被美人姐姐嫌弃太笨。
第一场雪落下前,她们的窗前飞来一只灰扑扑的鸽子,像是在觅食,小肥啾扑棱着翅膀,想要冲上去干架,被姜闻音及时拉开。
下午的时候,她正在练字,美人姐姐突然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走进来,语气平静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下山。”
第35章
姜闻音放下笔站起来,看着她问道:“怎么突然要走,是发生是什么事情了吗?”
窗下放着一个炭盆,是锦娘怕她练字时冻手,专门拿来的。姜沉羽一屁股坐到窗下的摇椅上,把窝在上面的小肥啾挤开,拿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开口道:“再不走就该落雪了,难道你准备在清风寨过冬?”
姜闻音看着空空如也的茶碗,一言难尽道:“姐姐,这茶碗是我喝过的。”
姜沉羽垂眸扫了一眼手中茶碗,随手放到桌子上,轻撩眼皮道:“我不能喝吗?”
姜闻音:“能喝。”
不是能喝不能喝的问题,而是姐姐你忘记了自己死洁癖的人设。
姜沉羽斜睨她一眼,想了想,坐起来拎着茶壶把茶杯注满,推到她手边,露出嫌麻烦的表情,啧啧道:“喝吧。”
姜闻音:“……姐姐你都喝过了。”
姜沉羽:“你嫌我脏?”
姜闻音疯狂摇头,“当然不是,我不渴,姐姐自己喝吧。”
姜沉羽躺在摇椅上,目光一寸一寸自她面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许久之后,轻嗤了一声,表情很不爽的样子。
姜闻音怕这位祖宗发飙,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像是看出她的意图,姜沉羽手里把弄着她的笛子,“明日一早,你可别再等着我来喊你起床。”
姜闻音:“……”
提到这一茬,就想起从木屋出发来清风寨的那天早晨,她被美人姐姐捏着鼻子弄醒,险些没有窒息喘不上气来。
大多时候,她都是睡到自然醒,美人姐姐从不干涉她的起床时间,姜闻音差点忘记,这独特的喊人起床方式。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她伸手摸摸小肥啾的脑袋,安抚它受伤的心灵,然后用火钳翻出自己先前埋在炭盆里的红薯,一面吹气一面道:“放心吧,这次肯定不用姐姐来喊我起床了。”
哎,姐姐的爱太沉重,她承受不起。
姜沉羽狠狠拧眉,盯着沾灰了的红薯道:“这个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姜闻音把上面的灰拍掉,回答道:“是红薯,姐姐要吃吗?”
姜沉羽收回目光,露出嫌弃的表情。
好吧,看来她不想吃,姜闻音把红薯放到旁边的地上,然后又从炭盆里面翻出十来颗栗子,吹掉上面的灰后,用手帕擦干净,剥开后喂进嘴里。
烤熟的栗子口感软糯香甜,与糖炒栗子其实有点不同,但两者皆有优点。这样冷的天气,坐在炭盆前烤着火,吃着烤栗子,再喝上一杯清茶,再舒适不过了。
姜闻音眯起眸子,捧着热茶美滋滋地喝着。
经过两个月的刻意修复保养,她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皙水嫩起来,两颊多了些肉,嘴唇红润有气色,脸蛋是鹅蛋脸,杏眸清澈含光,脖子上围着一块兔毛做的围脖,毛绒绒的,衬的她可爱娇小,已经是一副还未长开的美人模样。
食物营养补充的足够,她最近胸都大了点,碰都不敢碰,否则就会疼的厉害,前天锦娘不小心用胳膊肘撞到她胸口,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上辈子有经验,所以姜闻音知道,她这个样子估计还得持续许久。
姜沉羽目光落在她脸上,觉得有些手痒痒。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姜闻音想了想,迟疑地把原本准备要自己吃掉的栗子递过去,“姐姐是想吃栗子吗?”
一颗完整、圆滚滚的栗子躺在她掌心,红色的外衣已经被剥掉,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果肉,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姜沉羽面无表情地抬手,将那颗栗子捻起,塞进自己嘴里。
像是早就得知她们欲要离开的消息,下午的时候,陆无暇带着锦娘、寒月和徐琰上门,客客气气地对姜沉羽道:“听闻你们要下山,我便想请你们顺便帮个忙。”
姜沉羽看了他一眼,“何事?”
陆无暇温和道:“锦娘想要去寻父,我与韶娘不放心她一人下山,便想让她给小姜姑娘做侍女,顺便打听她父亲的消息。”
听到他提起自己,姜闻音看了眼姜沉羽。
姜沉羽目光落在徐琰身上,表情不美妙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陆无暇:“你们一行都是弱女子,有徐琰在,我也比较放心。”
姜沉羽:“……”
她警告地看了陆无暇一眼,“不需要。”一想到这蠢货恶心的眼神,她就想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陆无暇恍若未闻,又指着寒月道:“寒月会些拳脚功夫,可以贴身保护小姜姑娘,也让她随你们一起下山。”
这一下子,就给了她们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照顾自己的,姜闻音委婉地拒绝:“多谢陆先生好意,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敢劳烦寒月姐姐。”
陆无暇看了姜沉羽一眼,背着手道:“你不要徐琰,小姜姑娘不要寒月,真不愧为姐妹。若你们真不想要,那我就将他们领回去了?”
姜沉羽表情变了变,“他们留下,你可以走了。”
陆无暇露出满意的笑容,也不在意她的语气恶劣,把三人留下,双手负在身后,步履悠闲地离开了,背影很愉悦。
姜闻音托着下巴,叹气道:“姐姐,你对陆先生的态度好一点,别这么凶巴巴的。”
这两人的关系真难让人搞懂,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又不像是喜欢的样子,奇怪。
姜沉羽冷哼一声,“你究竟是谁的妹妹,胳膊肘往外拐?”
姜闻音:“……好吧,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