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地理位置极佳, 回字形设计使得天台左侧没有高楼遮挡物,下眺是塑胶操场。
明媚的阳光落在萧恕宽阔肩头翩跹, 为他整个人渡了层模糊的金色轮廓。
乔卿久扬唇角, 向过去无数次一样,朝他走去。
萧恕在她走过来之前灭了指尖没抽完的烟,他倚着围墙向后仰, 喉结锋利突兀, 微微滚动,吞吐出白雾, 散在风里。
万年不改的v领的t恤, 随着这个抬头的动作, 花体纹身露出一小块来。
乔卿久站在他对面, 旋即脑袋上被扣上帽子, 萧恕摘了自己的鸭舌帽给她, 淡淡道,“怎么过来了,这儿晒。”
“……”好气氛撑不过三秒钟, 乔卿久清浅一笑, 反问他, “不想让我上来, 你给我留什么纸条?”
萧恕垂眼看她, 薄唇轻启, “有家室的人了, 和女朋友交代去向,不应该?”
“哦。”乔卿久点点头,眸色一转说, “那我下去午睡了, 再见,你慢慢抽吧。”
她讲完转身要走,手却在瞬息间被扯住。
“干嘛拉我。”乔卿久回眸,杏眼圆睁,语气带了点撒娇撒痴的意思,“不是说不要我上来吗,那我下去你还不让,萧恕你好不讲道理哦。”
萧恕伸手扣着乔卿久纤细的手腕,他拇指和剩下四指的转动到掌心向手腕内侧,再缓缓向下探,最后达到十指相扣。
漫不经心的低笑了声,懒调说,“来都来了,你跑不掉了,就跟这儿陪哥哥。”
乔卿久不太用力地甩了几下,反而被萧恕牵得更紧。
“乖,哥哥错了。”萧恕温柔的哄。
乔卿久挑眉,不为所动,端着副我就看你怎么哄的样子。
萧恕张口就来,“以后不逗你了好不好?”
恋爱中的人没道理可循,乔卿久眯眼看他,忽然想舔一口喉结,再看一次萧恕失控低喘的模样,可她不能,于是敷衍得拉自己家猫回应,“你昨天骗毛球以后不欺负它时候也是这个语气,我读书多,不是猫,我才不相信你呢。”
“真不逗你了。”萧恕讲的信誓旦旦,眼神热切。
正当乔卿久准备信他一遭的时候,萧恕拖腔拿调的补充,“再逗你的话,就罚我逗十次。”
听听,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乔卿久另手握拳头,去锤萧恕的胸口,没到胸口直接送了个菜,被萧恕直接拉进怀里。
她的背靠着萧恕硬邦邦的胸膛,呼吸明显慢下来,乔卿久心念电转间挣扎,焦急说,“这儿有监控,快放开!”
萧恕手臂环抱着她的腰,死死圈住人,埋首在她耳侧呢喃,“怕什么,出了事我一个人扛。”
乔卿久想说这是谁扛的事吗,两个人谈恋爱你一个人扛你妈啊,你强迫我跟你恋爱了是咋的。
罢了,爱咋咋地,大不了请家长再来一遭三万字检查。
反正周音也不能拿怎么样自己,喜欢她安排住家的萧恕有罪吗?
如果喜欢人都算罪名,那乔卿久愿意被判无期徒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被发现明天写就完了。
萧恕原本是没必要天天来上课的,起码从乔卿久的角度看是这样,一中竞赛搞的不如理工附中那般热火朝天,但竞赛生和艺术生都是有请假特权的群体。
条条大路通向罗马,一中从来不会做出阻碍学生前途的事情。
萧恕的竞赛水平足够拿奖保送,他完全可以自学,现在来上课就算了,为了陪自己还上全天。
付出从来都是双向的才有意义。
感知到怀中人不再挣扎,萧恕调戏道,“久宝发什么呆呢,不怕了?”
“发现就发现吧。”乔卿久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
她微微扭过头,却因为身高差异,正对着萧恕的脖颈,鼻息扑打在萧恕修长颈线上,换了萧恕怔愣。
萧恕别开头轻咳,掩盖掉尴尬,扬手指向天台的右侧对角线处。
乔卿久困惑的看了过去,发现那边用石头绑了个悬的不高不低的红色气球。
天台围墙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加上防护网后有几分像监狱的意思,但好在面积够大,中间并不会被防护网打出的阴影覆盖。
上来背书的基本坐在中段开阔的地方,学校还特地在那边放了几排书桌供人使用。
“谁这这么有闲情雅致,跟天台绑气球玩?”乔卿久不解,喃喃问。
萧.闲情逸致.恕噎住,答道,“我绑的。”
乔卿久的眼神变了,她震惊问,“萧恕,你几岁啊,居然随身携带气球。”
萧恕一百个冤枉,他无奈的回,“那是我挡监控用的气球,我看着很智障吗?”
“……”人最怕就是尴尬。
乔卿久沉寂半响后,选择用个直接的方式冲掉这局面。
她拍拍萧恕的手背,软语讲,“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那你求哥哥,否则不放。”萧恕慢条斯理的讲,语气极尽痞气。
乔卿久服软,“求求你了。”
萧恕低笑了两声,缓慢地挪开禁锢在她腰间的手。
若是能够忽略掉加高的隔离网,其实天台眺望出去的景色别致。
一中和七中的操场比邻,红绿塑胶操场对称,中间夹了两道高耸的隔离墙,形成了暗巷。
可居高鸟瞰,发生过许多故事的暗巷,竟然只是道很小的暗色分界线。
参照物足够大,所有东西都像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乔卿久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萧恕的身上,萧恕坦荡的由她肆意打量,过了几分钟才笑着问,“看了这么久,不交点儿钱,不合适吧。”
“啧啧。”乔卿久嗤笑,“我看你还要交税?”
狭长的眼尾蕴着温柔神色,萧恕眼眶深邃,黑眸像是能够将人吸进去,乔卿久在这凝视下节节败退。
她手覆在萧恕肩头,踮起脚,刚准备亲上去,耳朵微动。
空旷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步调沉稳,愈发清明。
恰是学生群体天生拥有这样的敏感,对老师的脚步声察觉异常迅速。
两人脸色均是一变,萧恕明显也听到了。
乔卿久骤然回神,她甚至没有收回手,还将另只手一同放在了萧恕肩上。
“三、二、一,就是现在了。”从教学楼跨上天台有个不低的门槛,脚步声会停顿一拍。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久了,交换半个眼神就知道今天的菜缺盐还是对方想要辣椒油。
何况他们还喜欢彼此,要多了解对方有多了解对方。
“哥。”乔卿久面朝萧恕,大声疾呼。
萧恕勾唇角,语气略显阴郁,“久宝你别再说了,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我和阿姨合不来。”
脚步声再响起,乔卿久的剧本刚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她焦虑的跺脚,手把持着萧恕的肩膀,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不得不说,有时候你根本想象不到,某件异想天开决定去做的事情会给你后续带来什么好处。
乔卿久在暑假拍了部电影,学到最多的就是如何表演出情绪。
陈岸是名导演,异常会指导和说戏,短短半个月,乔卿久受益良多。
之前萧恕觉得乔卿久的演技高超,能拿奥斯卡,现在他觉得乔卿久能同步拿三奖了。
她的声音拿捏恰如其分,哀求里带着点儿撒娇卖萌,“我妈真不是那个意思,她这人不会做事,你听我说啊……”
天台诚然是高三背书透不过气时的好地方,可对于青少年们来说,更是恋爱圣地。
教导主任庄义没事就来天台溜达一圈,总能待到三两只倒霉鸳鸯,下周一送到主席台前竖立典型。
萧恕正对着进入天台的楼梯口,庄义刚进来,他们的视线就在半空相撞,萧恕无可奈何的扯唇角。
乔卿久对此视若无睹,仍边写剧本边表演着她的剧目,“就我妈她的确不会说话,这事儿是她的错,可她真不是有心的,你信一次我行吗?”
“我知道了,我没有怪……”萧恕开腔。
迅速被乔卿久打断,“哥哥你先听我讲完好吗。”
战功赫赫的老庄头头一遭失了手,他上来前是准备看看哪对小情侣借着午休时间来天台恩爱。
结果面前这场面毫无疑问是重组家庭闹了矛盾,兄妹不想在人前谈,所以上楼来聊。
萧恕抿唇摇头,扬手宠溺地揉乔卿久的发旋,“庄主任来了。”
乔卿久回头,故作吃惊模样。
眼角泛着薄红,她放开抵在萧恕肩上的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
转身冲庄义鞠深躬,怯怯道,“主任对不起,我们不该在午休时间出教室。”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重组家庭更是不会太容易,乔卿久这幅梨花带雨的乖巧模样,任谁看了也不好再责怪上三两句补刀。
庄义叹气,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劝慰,“唉,都是一家人了,遇事就多磨合吧,你们聊你们的吧。”
说完转身要下楼,眼瞅着弯腰跨回楼梯间,又收回脚,强调说,“午休结束就回去上课啊,别耽误学习。”
“知道了,我们马上回去。”乔卿久带着鼻音应声。
脚步声由近及远,乔卿久终于嘘出口气,她怼了萧恕胸口一拳,惊魂未定地讲,“幸亏我反应快。”
萧恕眉眼带笑,没反驳,指腹按着她的眼角,“下次别这怎么走心了,看你哭我怪心疼的。”
“那下次不哭了。”乔卿久软声认真的讲。
杏眼里的氤氲雾气没完全散尽,衬得人楚楚可怜。
“该哭还是得哭。”萧恕挑眉,十分混不吝地讲,“被我弄哭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