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久卧室是萧恕找人特地设计的, 粉白为主色调,天花板上坠星月壁纸, 为了营造温馨舒适的气氛, 处处精致。
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随着这环境的变更而有半分缓和,反而因为进到了密闭空间里而火|药味更慎。
“我过说了,你别管这事, 久宝你听点儿话。”乔卿久越挣扎, 萧恕扣在她腰间的手越用力,哑声讲。
“放开。”乔卿久嗔目怒道, “萧恕, 你别逼我跟你动手。”
萧恕松开手, 整个人退了两步, 直接以背抵靠在门上。
食指指骨弯曲, 揉了揉涨的生疼的太阳穴, 无奈的叹气道,“我可以按你要求放手,但这事你得听我的, 你不可以过去掺和。”
乔卿久上前一步, 仰头盯着萧恕, 眸色深深。
一字一顿, 无比认真地说, “萧恕, 请你给我让开。”
装乖装的太久了, 她似乎很少会把生气的情绪展露出来。
哪怕自己被傻子堵了,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怼几句,直接打回去, 不会墨迹太长时间, 更不会盛怒。
乔卿久生了这样毫无棱角的幼圆脸,毫无气场优势,凶起人来奶凶奶凶的。
“久宝,你今早的要求好像特别多啊。”萧恕勾唇,漫不经心地讲。
萧恕不光不让,还背着手直接把卧室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乔卿久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可外面是一个孕妇跟一个气急扬言准备动手的成年男性。
她生怕出事,心急如焚,只得握拳朝萧恕挥过去。
夫妻之间吵架是常态,琴瑟共鸣什么的,估计只存在于新婚燕尔和童话故事里。
乔卿久见多了周音和乔封争吵,激动起来摔打东西是常态。
周音偶尔会捶打推搡乔封几下,但乔封任她作闹,从不还手。
她完全是能够接受激烈争吵、言辞犀利的,可无法看着男人动手打女人,何况对方还是怀着孕的女人。
绝对不可以这样。
乔卿久这拳出的颇用力,意在让萧恕从门口闪让开来。
拳打在萧恕肩头,躯体碰撞发出声闷响。
萧恕低眉,看着她落在自己肩头的拳头,短促地笑了声,既没还手,也没有让开。
“白疼了。”萧恕轻柔握住乔卿久纤细的手腕。
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调侃道,“久宝你还真舍得打哥哥呀。”
“让开。”乔卿久寒声重复。
萧恕挑眉盯着她,吐出三个字,“我不让。”
乔卿久猛地抽回手,手刀朝他劈过去,萧恕左右晃动避过了两招。
“你倒真舍得。”萧恕边躲闪边调笑。
“我不舍得,但你现在必须得让开。”,讲话并没有让乔卿久的动作慢上半分。
萧恕在她要抬腿踢过来的瞬间凝眉,乔卿久这个动作无疑是直逼下三路来的。
狠是真的狠,看来是真的急了。
生理差异就明晃晃地摆在这儿,男性如果踢到下三路的话,只会因为剧烈吃痛而弯腰,被迫门口闪开。
萧恕顶了下后槽牙,不得以还了手。
他借着身高避开乔卿久的手刀,接着迅速抓扣着她的手腕把人制住。
萧恕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另手揽着腰,基本上是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让她脚不着地般带着大步向前,直接带着倒下压在身后的床褥上。
“久宝乖,别闹了。”萧恕单膝跪在床上,按着她的手。
垂眸俯视着乔卿久气红的脸,压着烦躁的心情哄人。
乔卿久小时候实打实的学过一阵子的柔道,后期跳舞太忙无力兼顾,才被迫放弃的。
父亲乔封也精心交过她几招合适女孩子用的擒拿防身,乔卿久练的算是非常不错。
奈何现实跟理想差异巨大,乔卿久三好学生一个,在现实里没有什么实战的对打经验,而且体力压制在某种情况下是绝对优势。
他们彼此留了余地,乔卿久对萧恕下不了狠手,注定受制于人。
“我不管你跟她什么过节,家暴都是不对,不可以。而且她怀孕了你知道吗?出事怎么办?不考虑她可以,你也不考虑萧叔叔吗!”乔卿久吼道。
萧恕始终没回嘴,只是死死的按着她的手。
乔卿久凝视萧恕,睫毛轻颤,闭上眼又立刻睁开,内心在进行激烈的交战。
她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圣母,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对孕妇这个群体天然的保护感使然。
但纠结的原因更简单,是人之常情,动物尚且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自己的幼崽不受伤害,何况是人。
萧驰这般愤怒无疑是因为唐媛媛出口侮辱了自己和萧恕,萧驰于乔卿久算关系亲厚待她极好的叔叔,而萧恕是她朝夕相处,喜欢的人。
唐媛媛是陌生人,还是对她敌意满满的陌生人。
趋利避害和极度护短,是人类文明里无法避开的劣根性,乔卿久觉得自己不该为了唐媛媛和萧恕动手,不该咄咄相逼,可道德感催着她如此。
别过头避开萧恕的炙热的视线,乔卿久艰难地开口讲,“求你了萧恕,别让我因为这种事情讨厌你,我不想。”
屋外唐媛媛的尖叫并未止歇,屋内却如同被空气墙隔绝。
乔卿久听见自己因为着急而过快的心跳,呼吸起伏间。
她将萧恕眼底的落寞一览无遗。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乔卿久低声的解释,万分懊恼,“我只是很着急……口不择言。”
“我没事。”萧恕薄唇轻动,视线上移,停留在乔卿久的手腕上。
乔卿久的肌肤白皙娇嫩,他情急之下力道未能控制好,现在被捏着的腕泛着扎眼的淡红色。
萧恕轻叹了声,无奈地讲,“久宝,我是拿你真的没办法了。”
习惯之所以为习惯,估计是改不掉的了,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乔卿久仍然用手指攥块了床单,紧张手里千万不能缺东西。
“我真是看不出,久宝你对她还挺有善心的,她对你可完全没有。”萧恕稍稍松落了下自己扣着乔卿久手,没有刚才握的那样紧了,但还是控着人的。
乔卿久亦不再挣扎,她再激烈的动过手后彻底冷静下来。
试图跟萧恕讲去道理,乔卿久柔声讲,“这不一样,如果唐媛媛是正常、健康的人,那么她出口对我重伤,那我肯定加倍奉还,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的。可她怀孕了,不能动气的,这样不合适,你要么出去跟我拦着萧叔叔,要么让我出去,我自己拦。”
萧恕眼风扫下来,漆黑的眸子紧锁着乔卿久,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唐媛媛不可能会怀孕的,她只不过是找了个完美的借口针对你我罢了。”
下一瞬,萧恕冷声抛出了重磅炸|弹。
乔卿久怔住,无措的凝视着萧恕。
她从他眼睛里读出来认真,眼神是骗不了人。
手上的力道完全消失了,萧恕松开了手。
乔卿久看着萧恕的手掌从半中缓缓落下。
覆盖在自己眼睛上,她没有阻止,踏实得让自己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萧恕的气息跟声音萦绕在周围。
乔卿久甚至忘了收回自己高举在头顶的手,就放在原处未动。
萧恕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带着深切的倦意,微嘶哑。
开口很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生磨出来的一样。
低沉之至,“我爸……”
萧恕停顿半秒,视线聚焦在乔卿久泛薄红的手腕上面。
小姑娘白皙的肤色衬在肉粉色床单上,纤细的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折断。
为了唐媛媛这种东西对乔卿久动了手,到底自己在做些什么破事啊。
萧恕咬了下后槽牙,哑着嗓子继续讲下去。
他说的非常慢,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爸前几年出了场小车祸,失去了生|殖能力,这件事情只有我爸本人、我妈、跟我知道。”
“这种事情对于男性来说,非常、非常难以启齿,所以唐媛媛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很抱歉。”这样的走向乔卿久完全无法预料到,她整个人都落在震惊里,想要发声阻止萧恕别再讲下去了。
但萧恕并没有停下来,乔卿久的眼睛被他的手掌盖着。
清晰的感知到萧恕传来的体温越来愈低。
“唐媛媛图我爸的钱,我爸给她了,他们没领过证,单纯同居的情人关系,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不是对妻子隐瞒自己身体状况,更谈不上所谓伦理道德,你不必为此忧心。”
“这事就只能有两个可能,要么唐媛媛为了针对你我找出了这样蹩脚的借口、要么她跟其他人乱搞上怀了孩子想要扣在我爸头上。”
萧恕说完这句停了停,确认乔卿久没有插话的意思后才继续。
“但你放心,唐媛媛很了解我爸,我爸更了解她,估计连她幼儿园同学有谁都查的一清二楚。如果孩子出生,我爸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马不停蹄地去测验dna,唐媛媛不会蠢到和他人苟且留下证据的,毕竟钱她还没捞够。”
微风从窗台翻涌进来,把帘布吹的鼓皱,无声扯动屋内桌前挂绳上的照片。
神龛里乔封警服英挺落拓,有香灰被风带出落在红木面上。
灰色落在红色上,扎眼得太明显。
却没有人能够有余力去注意到它了。
乔卿久尚年幼,她经历过许多事,心理上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该是娇俏肆无忌惮的岁数,可她遇事已经开始先权衡利弊。
承蒙祖上荫庇,乔卿久从来没有为了经济问题奔波劳碌过,那些污秽肮脏离她太遥远。
乔卿久站在自己的立场,出于正常的人道主义精神,做着无比正确的抉择。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对孕妇动手。
哪怕只是扇耳光。
乔卿久本无意为难萧恕,就是想阻止。
可她的任何一个反应都是再向萧恕提出言辞犀利的质问。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就因为你跟你后妈势不两立,所以就看着你父亲对一个孕妇大打出手吗?这样的三观的你我没办法接受。”
但她没想到过萧恕不能说的理由是这样的。
生活远比电视剧要精彩纷呈得多。
可惜万金难买后悔药。
懊恼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冲向四肢百骸,把僵硬的身体唤醒。
乔卿久收回手,覆叠在萧恕的手臂上,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该相信你。”
“没事。”萧恕自嘲的扯着唇角笑了声,喉结滚动,不紧不慢的说,“久宝的立场跟问题合情合理,是我家的破事多,你的问题换算下来,其实无非是问我面子跟你的信任我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