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进去吧,身子不好,当心又着凉了。”陆闻君目光守礼地落在她面上,声音宽厚温和。
“柔姐姐着凉了?”樱樱抬头问道,仔细一瞧,宋芷柔面上果然有些微红。
宋芷柔被她的目光瞧得面上更是发烫,唯恐被她看出不妥来,轻声道:“一点伤风罢了,已经不碍事了。”
樱樱感受到她手上温度适宜,精神也不错的样子,这才慢慢放心下来。
见姐妹俩执手相携往屋里而去,陆闻君道:“樱樱准备何时归家?天色也不早了,我顺道送你回去。”
“怎么我刚来,大哥哥就要赶我走?”樱樱不满道:“我今晚要陪着柔姐姐,柔姐姐每日都一人在山上,我陪陪姐姐不好吗?”
“这……”宋芷柔目光和他交汇一瞬,又迅速移开,轻声安慰身边的樱樱,“山上冷,妹妹住不惯的。”
陆闻君算了算时间,蓦地想起一件事,连忙开口阻拦道:“樱樱,阿云今日没有叫你……”
他难得卡壳一下,他斯文惯了,没好意思在二女面前说出“人约黄昏后”这类字眼来,尤其是她还在身边。
大郎君这么一说,叫樱樱想起一件事来。昨日她不耐烦应付江明雪,转身就去追陆云渡,想借口摆脱江明雪的纠缠。
人是追到了,陆云渡却捉住她的手不肯放,还叫她明日来寻他。
当时路过的下人不少,樱樱生怕被别人瞧见,扭着手要从他掌心挣脱出来。
见他迟迟不肯放手,樱樱被捏得手腕子生疼,有些恼了,借口说自己明日打算出门去看铺子,没功夫去寻他。
不料这话不知哪里惹怒了陆三郎,他硬把人拖到了假山后,两手撑在山石上将人禁锢在怀中,霸道地吻她。
听着假山后侍女们来来去去,就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樱樱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唇上被他又啃又咬,却只能憋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时间后,陆三郎才微微喘息着道:“明晚在院子里等我,哪里都不许去。”
小娘子白藕似的双臂虚虚环在郎君脖颈后,浑身半点力气也无,被他一臂环着腰才不至于失力坠地。
“嗯?”郎君没等到回答,略带威胁意味地轻哼一声,鼻尖凑在她耳垂后。
少女耳下从未被旁人撩拨过的肌肤分外敏感,不过一点热气,就已经冒起了几颗细细的疙瘩,红得可疑。
“知道了。”
对上霸道又无赖的陆云渡,樱樱简直败下阵来,怕他再干出些惊世骇俗之事来,只好细声细气地应了。
*
“妹妹?”
这一声把樱樱从回忆中猛地拉回来,她面上还有些红晕,闻言连忙否认道:“没有,我同三哥哥也不是很熟的,怎么会有约。”
陆闻君一听,微微有些意外。
阿云这是又做了什么,叫人家小娘子口口声声说“我和三郎不熟”的?
上回当掉耳坠子也是,莫不是他这傻弟弟剃头挑子一头热,其实人家小娘子根本就没看上他?
樱樱生怕他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摇了摇宋芷柔的手道:“柔姐姐,咱们赶快进去吧。”
这句话提醒了陆闻君,他挂念着她的身子才刚好还吹不得风,一时也顾不上他的傻弟弟了,上前来送二女进屋。
临走时,他还是放心不下,嘱咐樱樱道:“妹妹,你当真不同我一道归家?”
“我今晚就要在山上陪着柔姐姐,大哥哥记得同老夫人说一声!”
樱樱心底还有气,才不肯去赴约。
*
厢房中早已重新布置过,不复初来那日的凄清冷寂,虽还比不上府里,但已经好上许多。地龙燃得正旺,熏得整间屋子里都暖意融融。
当晚,姐妹俩同吃同住,歇在同一张床上,直到深夜,还手牵着手低声私语着。
清晨时分,樱樱从被窝中出来,推开一线窗扉,随着一丝冷风灌进来的,是一地莹莹雪光。
“柔姐姐!下雪了!”她惊喜地轻声叫道。
“金陵下雪一直这样早的么?”不过这小半夜的功夫,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花,叫从小长在江南的樱樱欣喜不已。
宋芷柔唯恐她受凉,连忙替她披上衣衫,笑道:“山上落得早些,下山去可就没了。”
她往窗外瞧了一眼,也有些意外,“不过今年倒是比往常都要大些,倒是和阿云那年有些像。”
“妹妹不知道,你三哥哥出生那年金陵也是下这样大的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呢……”
宋芷柔比陆三郎略大几岁,对幼时那场大雪亦是印象深刻。
不过话说了一半,她就怏怏住口,只因先夫人艰难产下三郎,却引发了血崩,还没来得及亲手抱抱孩子,第二日就撒手人寰了。
三郎大抵是不喜欢雪的。
因着这事,府中向来不会在正日子那天替三郎庆祝生辰,都是在第二日略表心意。
其实昨日才该是三郎的生辰。
樱樱没能领悟到她话里的深意,只是她现在一听到陆三郎的名号,心底就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伸出一只手去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雪花,另找了个话题:“柔姐姐,你何时归家呢?老夫人其实都念着你呢,那日我替她老人家抄佛经,她说以前都是你给她抄的。”
“老夫人还特意叫芳嬷嬷把你从前抄的经书找出来,都这么些年了,老夫人都还留着呢。”
一听这话,宋芷柔眼睛就泛酸,半晌时间才道:“是我对不起外祖母她老人家……”
见她似是快要落泪的样子,樱樱张了张口,不敢再问她和大郎君之间的事。
她又不傻,大郎君这才从西域回来多久,不谈好好歇着,还瞒着所有人,整日整日往山上跑。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郎君心系柔姐姐,却始终不得再进一步。
可是柔姐姐的意思呢……听说柔姐姐的婚约是自小便定下的,及笄后就嫁给了徐如明,她会不会也喜欢大哥哥呢?
柔姐姐莫不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怕过不去老太太那一关?
宋家早就没落了不说,柔姐姐还和离了。就算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外孙女,老太太会允许陆家郎君娶这样的姑娘吗?
樱樱咬了咬唇瓣。她不远千里从山阴到金陵来,一心要寻得如意郎君,而世子爷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更是远远不如柔姐姐。老太太连柔姐姐都不肯娶进门,会让自己嫁给世子吗?
但是他跟自己现在这样好……
这念头一冒出来,樱樱像被针扎一下,勉强把心绪按捺下去。
他何止是跟自己好,简直跟这个姐姐也好,那个姐姐也好!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了我写其他情节就很慢写男女主互动就灵感如尿崩
第47章
用过早膳, 婉月前来隐晦地提醒催促几次,樱樱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柔姐姐,登上马车。
雪天路滑, 下山的路更是难行,车夫小心翼翼驾驶着马车往下。
所幸陆家的主子们常来山上小住,山路也被休整得平坦宽敞,才一路顺利下山。
见离了柔姑娘,自家主子的面色又冷淡了, 坐在车厢角落里不知翻看着什么话本子, 一声不发沉闷的样子。
婉月大概知道是昨日,自家主子在江姑娘面前不痛快了。她凑过去, 正小声问道:“主子,今日可得抓紧时间归家了, 晚上应该……”
“樱樱妹妹可在里面?”
马车外突然传来又惊又喜的一声,生生打断了婉月要说的话——三郎生辰, 虽不是整日子, 但府中应当会办小宴的。
“妹妹, 昨日全是我犯浑,你就原谅我吧!我往后再不在你跟前讨厌了!”
刘麟昨日一头雾水, 百思不得其解,遇上一位中书省中的同僚, 知道这位同僚也是游戏人间的风流人物,便上前讨教两句。
被同僚恨铁不成钢地说教一通,他这才知道自己可算是把樱樱妹妹给狠狠得罪了!
坐在摇晃的车厢中,手上虽捧着一卷书, 樱樱却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脑袋里想的全是今早那个念头。
忽听车外有人这样大叫一声, 顺着侍女打起的帘子望出去,果然见是一脸歉意的刘麟。
昨日那位同僚说,若是小娘子还肯见他,那就意味着踏出了获得谅解的第一步。
此时见小娘子坐在马车中,手执经卷,一手撑着下巴,绣着银线莲纹的衣袖随她动作垂下,露出一截皓如白雪的玉腕。
金陵城中的美人,刘麟早就见得多了,然而此时对上她一双被雪色映得水光盈盈的眸子,他竟有一瞬间的失神,打了好几遍的腹稿也卡在喉咙中,不知如何开口。
“郎君有事吗?”
昨日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这位刘郎君大概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她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反倒要感谢他不计前嫌还来找她。
“妹妹,今日是越王殿下的小宴、我今早特地去贵府上接妹妹,没找着人。”
“府上人说妹妹在山上,就顺路找过来了,妹妹能否赏脸?”
磕磕巴巴地说完这一通后,刘麟有些懊恼自己嘴笨,想必小娘子不会消气。
然而他听见轻轻的一声,“好,有劳郎君特意来接我。”
他惊喜抬头。
外面还下着雪,雪花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见他的披风被融化的雪水染出几片深色,樱樱主动道:“外面冷,郎君上来歇歇吧。”
一听这话,婉月急了,连忙低声同她咬耳朵道:“姑娘,今日是三郎的生辰,府里应当会有小宴的!”
樱樱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满不在乎道:“我都答应了郎君,难道还能出尔反尔吗?”
见她一脸为难,似是还要再劝,樱樱索性用帕子捂住脸隔绝她的目光,“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见刘郎君已经上车,婉月只好怏怏住口。
马车随即调转方向,向着越王府所在的街巷驶去。
越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能文能武,年富力强,在朝中颇有声望。
刘麟的姐姐正是嫁给了越王做王妃,两人关系很是亲厚。
一路上,樱樱听着刘麟介绍那位越王是如何年轻有为,略有些心不在焉。
金陵城中的郎君,只要年龄不是相差太大,她大多都费心思去了解过。她对这位早早娶妻的越王不感兴趣,只是城中隐隐有传闻,道越王性凶戾,好美人。
两人到得有些晚了,被侍女引着进入府中时,后院已是一片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