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弹劾裴家“指斥乘舆”谋大逆之罪,其上?直言:“裴缙位居内阁首辅,事涉不逊,见君辂马,犯上?作乱,乃谋大逆。”
奏章念完,随即是?文阳帝的?旨意:裴缙犯谋大逆之罪,下令将?其后人抄家斩首。
说完,城墙上?弓箭手齐备,皆指向披麻戴孝的?裴家众人。
彼时,裴沅祯就站在其中。
而城外十里地的?崇安寺,裴沅祯的?胞妹裴沅箐还全然不知外头情况。
有个婢女悄悄进了寺内找到裴沅箐:“五小姐,今日你父亲出殡你可知?”
裴沅箐认出是?何氏身边的?婢女,她怯怯点头:“知道?的?。”
“你想不想去送你父亲最后一程?”
裴沅箐抿唇不语。
她在寺院里待了许久,父亲是?何模样已?经不记得了。
十岁时,她同二姐姐在湖边玩,二姐姐不小心落水生病,后来婆子们一口咬定是?她推的?。
嫡母气?怒,把她打得奄奄一息,差点救不回来。兄长回来后得知此?事,抱着她沉默一宿,第二天以养身子为由将?她送来了寺院。
眼下四年过去,她早已?忘了父亲是?何模样,只?记得兄长的?样貌。
婢女见劝不动她,便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你想不想去见你阿兄?你阿兄就在南城外。”
“想,我很想见阿兄。”裴沅箐眼睛一亮:“可我能去吗?阿兄说不让我出寺院。”
“不打紧,你就说你想送父亲一程,你阿兄不会责怪你的?。”
“嗯。”裴沅箐点头。
当即,她按照婢女的?法子躲过护卫,偷偷出了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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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口,此?时刀光剑影,混乱成一团。
文阳帝想杀裴沅祯,而裴沅祯早有准备。城墙防守顾指挥使是?他的?人,三?日前换防异动他早得知消息。
那封递到龙案上?的?折子是?文阳帝早就准备好的?,今日早朝命人当众念出来,一群附和之人也早是?他安排。
当然,这里头肯定还有裴家内奸,只?是?此?人是?谁暂时不得而知。
他的?人冲上?城墙,与?守城侍卫厮杀。
血战了半日,郝靳下城墙来:“大人,城墙防守现已?是?我们的?人,接下来该如何做?”
“如何做?”裴沅祯咬着这三?个字,冷笑。
他翻身上?马:“带人随我入宫。”
“是?。”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走后不久,裴沅箐跑到南城门下四处寻他。
裴沅箐踉跄地进城,听见有人喊了句“阿箐”,她欢喜转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一支长箭便射在她胸口。
刚到宫门口的?裴沅祯听得消息,立即跑回来,见妹妹一身家常白袍躺在血泊之中。
他疯了。
那一日,南城变乱持续了一整天,整个城墙下全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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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何氏坐立不安地等着。
见婢女来,何氏问:“事情怎么样了?”
“夫人,二公子带人入宫了。”
何氏惊讶:“他没死?”
婢女摇头。
“那五小姐呢?”
婢女道?:“奴婢按夫人吩咐,将?五小姐引去南城。但五小姐去晚了,到的?时候,二公子已?经离开。”
何氏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迟了一步,就迟了一步。”
差一点,裴沅祯就会死在南城门。
只?要他看见裴沅箐,他必定会乱阵脚,必定会顾及不暇,必定会死于她精心安排的?箭下。
裴沅祯从小韬光养晦,近年来羽翼丰足。三?年前,他带兵上?战场屡建奇功,更是?创立了一支勇猛无敌的?螭虎军。
当年那个被人忽视唾弃的?野种,一跃成为裴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可她怎么能让他继承裴家呢?如今裴缙死,裴家的?权势若是?落他手上?,她的?儿子可就再没机会了。
因此?,只?能借皇帝之手,将?裴家大房的?人连根拔除。裴沅祯死,大房后继无人,裴家的?继承人只?能是?她儿子。
何氏忖了忖,吩咐:“走,我们去大房那边看看。”
但才出门,就遇见丈夫裴彦浑身是?血地归来。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们刚才说什么?引沅箐去南城?”
何氏心下大惊,立即哭着跪下去:“裴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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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阳帝发动南城之乱,不仅没杀掉裴沅祯,反而被裴沅祯整死了。
文阳帝被软禁,没过多久,传出皇帝旧疾发作驾崩的?消息。皇后得知皇帝谋杀裴家族人,痛心自?缢。
是?以,帝后双双去世,只?留下个八岁的?太子。太子在裴沅祯的?扶持下,匆匆登基。
太子年幼,裴沅祯把持朝政,裴家权势如日中天。
但裴沅祯并?没多高兴。
相反,痛失胞妹令他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世人皆说裴沅祯疯了。
裴缙入土才不过半月,裴沅祯提剑去了正院,一刀一刀地将?嫡母凌迟。
据裴家下人所说,当时正院里凄厉惨绝。嫡母、兄长,乃至曾经那些欺负过他们兄妹的?下人,皆被他卸成好几?块,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血肉被狗吃尽。
从那之后,裴沅祯弑兄杀母的?恶名不胫而走。
更有甚者,有人说连宫里的?皇帝和皇后也是?裴沅祯弄死的?。
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手段残忍!
他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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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裴望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我知你对大嫂恨之入骨,当年是?她活生生打死你母亲,也是?她将?你妹妹打得奄奄一息落下病根。这些年她折磨你、作践你,你早就想杀她而后快。”
“引你妹妹出城之事确实是?英娘做的?,可大嫂也不干净,是?她出的?主意,她就是?想要你死。”
裴沅祯坐在上?首,懒懒听着。
过了会,他问:“那封折子是?何人写?的??”
“是?......是?我。”
裴沅祯淡笑了下:“那些话你骗得过裴彦,可骗不过我。”
他道?:“你说是?你勾结谢芩,又是?你引诱何戟,与?荆城裴胜秘密往来也是?你指使何氏......”
“何氏与?你有旧,她帮你也说得通。只?是?你这番话漏洞百出。”
裴沅祯继续道?:“谢芩是?南汌后人,他与?你勾结有何好处?”
“你非朝廷中人,跟我作对于你何益?”
“另外,杨佥事乃裴彦的?心腹,又岂肯为你所用?”
“还有,岱梁民乱之事,如此?周密计划可不是?你一个久居京城的?人能做的?。”
“所以我想......”裴沅祯缓慢道?:“你一定是?在为某人遮掩,对不对?”
裴望震惊。
“这个人,定是?我熟悉之人,我猜得可正确?”
裴沅祯拿出支箭矢:“这是?当年杀阿箐的?那支,而同样的?箭矢,我在你书房找到了。”
“你如此?明目张胆将?这支箭放在书房,分明是?想到今日会被我找到,也分明是?想将?杀阿箐的?罪名往身上?揽。”
“可你自?作聪明,越是?如此?,便越加说明这场谋划另有其人。”
裴望瞳孔震了震,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猜中又如何?六年前杀不了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大喝一声?:“来人!准备!”
裴沅祯眯了眯眼,这时侍卫匆匆前来禀报:“大人,不好了,别院四周都埋了火药,还有大量桐油。”
“裴沅祯!”裴望整个人歇斯底里:“我来之前早有准备,今日我便要让你给英娘陪葬!”
“是?么?”裴沅祯冷冷掀眼,视线落在门外来人的?身上?。
“你看看,你身后是?何人。”他说。
裴望转身,见来人骤然一惊。
裴沅瑾一身红衣从外进来,面上?一副闲适姿态:“二哥喊我来有何......”
他看见死在地上?的?何氏,脚步一顿。
不过只?片刻,便又若无其事走进来。
“你来着做什么?”裴望冷汗涔涔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