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子因着围场上这半路窜出来的刺杀,还未能在宣帝面前说得上话。
岳晴瑛又在家里闹,夜凌华只冷着脸一概不理。
而他的大婚忽然换了个人,宣帝也像是没看到一样。
礼部照常筹备。
左长乐很是被夜凌华叫去同那堆门客商议该怎么应对前岳父礼部尚书岳大人。
众门客商议了好一阵子,有说抓住礼部尚书把柄上奏宣帝撤了他的官职的,也有说送些礼物上门赔礼道歉的,也有说想办法将岳尚书外调的。
林林总总的办法,正是争吵不休。
只有张无涯和左长乐很是安然坐着,置身事外。
张无涯微不可察的瞟了一眼左长乐。
夜凌华看到了这暗示,眼中眸色深沉而复杂。
“左卿,看你一人安坐,莫不是早已有了主意替吾摆平此事?”夜凌华微微靠后,气势上显出一种居高临下来。
左长乐本如老僧入定的神色忽然被一道暖阳般的微笑破开。
“殿下,这本是家事。何须如此麻烦。”
夜凌华却是不信,如果不麻烦就不会让他的门客在这里吵成这样了。
左长乐本是坐着的,缓缓站起,抚平了自己衣摆的褶子,开口道:“殿下是君,岳尚书怎敢造次,他的女儿被夺了姻缘,怕是只敢寻纳兰家的晦气。这件事,就让纳兰康大人和岳尚书去交锋罢。殿下只管坐等娶了纳兰小姐。”
说完这番话,左长乐便走了。
自打从围场回来,左长乐迅速的在外面置办了宅院,一早就从太子京城的别院搬出去了。
夜凌华面色阴沉,却是看不出什么。
唯有张无涯淡淡说了一句。
“殿下该早些与北狄联系才是。否则只怕此人压不住了。久养为患。”
夜凌华眸色幽深难辨喜怒。
等左长乐好容易从太子这里脱身,一直盯着柳府的小高回禀清风阁的杀手似要行动了。
等他赶来,小高等人已经将床上躺着的柳大换成了柳二。
左长乐趁着夜色在院中转了一圈,没看到柳若言的人。
心想她莫不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左长乐衣袂翻飞落进柳若言的院子。
没想到偌大的院子居然很是安静。
没有人?
左长乐带着疑惑快走两步,以他的听觉已然察觉主屋内半分人息都没有。
这是为何,左长乐冲入小厮房内,将人叫起来询问。
大半夜的,冲进来一个白衣的男子冷着一张脸问大小姐去了哪。
将这帮小厮吓得够呛。
什么话都说出来,只是他们知道的不甚详细。
只知道夫人被送去了庄子,大小姐一回来就冲出去找人,绿夭和杜鹃随后也悄悄跟了过去,剩下启嬷嬷这几日似乎总是不断的出去很是神秘不知在做什么。
左长乐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声。
他竟然不知道柳若言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出城了。
左长乐负手站立,脸色有些难看,来回踱着步似是在跟自己较着劲。
柳世忠重伤,他想着柳若言定会在府中照料。再加上,柳世忠是因为护驾濒死,宣帝一定会派人保护。
他只防着有人从外面进去,却没想到柳若言自己会出来!
因着他的疏忽,这几日竟也无人上报于他。
左长乐脸色难看:“你们大小姐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有小厮大着胆子回道:“大小姐走得急,什么东西也没带,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左长乐顿了顿:“你们夫人怎么去了庄子?”
这小厮犹豫了下:“小的一直在大小姐身边当差,没怎么去过主院,但府里是这么说的。说是夫人重病送庄子上养着去了。”
重病,送走?
那就难怪柳若言会如此着急了。
“这三天,你们小姐可曾打发人回来报信?”
左长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小厮肯定的摇头。
三天都没有任何音讯,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而且柳府竟无人管吗?
左长乐长袖甩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弦月当空,月下人影幽暗难辨,只听得马蹄疾响一路往城外而去。
要说投身太子门下还是有些好处,至少夜半出城,只需要出示太子令牌就可。
就算会惊动太子,那也顾不上了。
左长乐出了城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绿树环绕的庄门前站定。
此时夜色过半,里面有两处屋舍却仍是灯火通明。
这等反常,令左长乐顾不上敲门,径直越过门墙落在院中。
他判断了下,便朝着右手方向透着光亮的屋舍掠去。
左长乐屏气凝神候在窗边,暗自听取里面的动静。
屋中有四人,一个呼吸绵长轻静,像是睡去,其余三人分明还是清醒的。
左长乐犹豫片刻,在窗纱上戳了一个洞,悄悄往里探去。
这一眼看去不要紧,登时将他唬了一大跳。
他倒是没有猜错,这屋舍内是柳若言。
原来即便是庄子也是有主次之分,柳若言是女自然不会住在主屋。
原本他还担心被柳若言知道了他今晚的种种行径要嘲笑他非君子作风。
这么一看之下,只见柳若言躺在床上,额上两颊均有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一旁的丫鬟绿夭不停的给她擦着额上的汗。
一脸的焦色。
柳若言病了,这便是左长乐头一个反应。
他自己本身略通医术,登时就想推开窗进去瞧瞧。
亏得他想起来,他跟柳若言无名无分,就这么贸然出现怕是说不清。
可叫他人已经来了却这么干等着,他又实在忍不了。
思量片刻,左长乐下了决心。
屋舍里,柳若言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犹如在热水上飘,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一时,忽的头上一片清亮之感,仿佛一道黑暗中的一道光亮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感到自己被人扶着坐起,来人在她背后放了垫子令她坐得更舒服。
而后似乎,那人拿起了自己手腕,给自己听脉。
又是启嬷嬷从城中打发来的大夫?
那人给自己看了好一阵,将她手腕放回被子里。
忽然她听得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会染上瘟疫?你并未去过蕲州才是!”
瘟疫?蕲州?
柳若言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怪不得这几日打发来的大夫都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避之不及的态度。
原来柳母得的是瘟疫。
不好,她今天忽然发热难受,该不会也是染上了?
杜鹃和绿夭,还有庄子上的管事婆子看了她一天,可别被她染上了。
否则还怎么救母亲。
一念及此,柳若言就想挣扎着起来,她自己身上没劲,目光又迷离辨不清方向,强行掀开被子,一双腿才移到床边还没沾地便是一阵头重脚轻。
她啊一声整个人倒了下去,原本以为迎接她的是冰冷坚硬的地面。
没想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