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二度南侵,更以优势兵力将汴都团团围住,大宋处于存亡危急之中,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乐天的身上。
“诸位以为呢?”没有回答程寅的话,乐天目光扫过众人而是反问道。
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在座众人彼此面面相觑,摇头摇头不语没有主意。
见所有人不言,程寅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公爷,依我来说,咱们北上以勤王的名义杀到汴都去,咱们有人有枪、有钱有粮,手里更有火炮,先打退围城的金兵,继而入了汴都挟持天子以令诸侯,再以后……”
说到这里,程寅看了一眼众人,壮着胆子说下去:“既然太上皇能让禅位与当今官家,当今官家无德无才胆小懦弱反复无常,这皇帝也是做将不得,便禅让于公爷……”
“住口!”乐天斥道,横了一眼程寅,怒道:“北上勤王是为忠教,然这等无情无义之事,岂是吾等所为?”
此刻众人皆是不语,但心中己然开始计较起来。
这时,吕将出言道:“公爷,北周末年,北周静帝禅位于外戚权臣杨坚,杨坚定国号隋改元开皇,是为大隋高祖文皇帝,这是外姥爷抢了外孙的皇位;其后,宇文化及于江都绞杀其子杨广,李渊立杨侑为帝是为隋恭帝,其后逼迫其禅让,而立唐,是为大唐高祖皇帝,因李渊与杨广亲表兄弟的关系,这是表爷爷抢了表孙子的皇位。
再观本朝,本朝太祖皇帝本是前朝世宗皇帝亲信,前朝世宗皇帝崩后任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于陈桥驿兵变,恭帝柴宗训被逼禅位,此后太祖皇帝立宋,改元‘建隆’,其后太祖皇帝死的不明不白,更有‘烛影斧声’的说法大行于世,其后太宗皇帝为了表明其继位的合法化,曾提出过所谓的‘金匮之盟’来说服天下人。”
这时白员外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可笑的是,咱们的太宗皇帝说的‘金匮之盟’是兄始弟终,那秦王赵廷美、太子赵德昭、贤王赵德芳怎么一个个都死在了太宗皇帝的前面,太宗皇帝长子原本可为太子的赵元佐因极为反对太宗皇帝处置秦王赵廷美,被太宗皇帝剥去了皇位继承权,更被冠上生病发狂的名声,可怜本来能成为一代明主的赵元佐生生成了得颠病之人。”
“公爷,纵观华夏四千年,有哪个朝代开国帝王的皇位是来路正的?”吕师囊出言道:“方才吕将军说的极是,近的说说他老赵家的天下来路不正,往远了说王莽篡汉,曹丕代汉,司马篡魏,这天下又有几家是来路正的。
何况本朝太上皇苛政二十余载己尽失天下民心,当今圣上又非仁明之君,眼下金人长驱直入,大宋距亡国在即,而此时公爷应起兵以救万民于水火。”
说完,吕师囊将目光投向王佐、杨颂、白员外三人,问道:“王员外,杨员外,白员外,你二人觉的我等说的可对。”
知道是让自己这等表达,王佐急言道:“你们说的对不对,老夫不在清楚,但老夫知道,公爷的家眷与老夫的女儿俱都在汴都城中,万一汴都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王佐话音落下,吕师囊将将目光重点落在白员外与杨颂二人身上,显然是要其表态。
白员外回答的很干脆:“老夫的义女与公爷为妾,现下被困汴都,为天子所质,老夫怎能坐视不理。”
白员外话音落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颂的身上。
此时的杨颂眯着眼睛,略做思虑才说道:“我等是为生意人,做生意前凡事皆要惦量一番看利益如何,赚能几何赔有几何,此次出兵有多少胜算,是赔是赚不得不思虑再三。”
“将打仗看作与做生意一般,杨员外的见解倒甚是独特。”吕师囊笑道,又问:“那依杨员外所想,此次公爷若是出兵驰援汴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没回答吕师囊的问话,杨颂只是连连摇头:“大宋情势败坏到这般地步,实是杨某未曾想到的,更令料想不到的是,现下天家不思抵御外侮却于内倾轧,更欲置公爷于死地自毁长城,才令人觉的可恨。”
“杨员外莫做感慨,还是说说您的见解。”吕师囊言道。
思虑片刻,杨颂缓缓说道:“据杨某知道,中华公司于海外驻军有四万余人,现下大部分驻于杭州外海,其中多配有火器、舰船。此次驰援汴都名义上是为勤王,若胜,公爷可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公爷的声誉难免受损,各地想自立生乱者定会以此为借口起事,大宋必陷于割据混乱之势;
若败,公爷可退守江南,以长江天险为屏障依托江南密布的河网,我军又有蒸汽轮船可用,足以偏安一偶自保,若东南失陷,我等亦能追随公爷移居海外。”
闻言,乐天与陈箍桶、吕将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杨颂将其中利害、进退之道皆理的这般清楚,一个商人能将局势看的这般透彻,眼光之独特,比朝中执宰更是精准许多。
但其中的一条说的最为在理更是看的极远,乐天拿下汴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必会为人所诟病,大宋陷于割据混乱之势,几成不可避免之势。
听一众人言,吕师囊笑问道:“如此说来,诸位皆是支持公爷驰援汴都的?”
“我等是为大宋子民,然于海外开疆拓土所得之地不下大宋也,说句大逆不道之言,便我等于海外自立,当今天子亦是鞭长莫及,然我等心系华夏,今我中华大厦即将倾覆,于国于家,我等自有守土擎天之责。”白员外言道。
“白员外所言甚是!”吕将抚掌道。
“吕将军谬赞了。”白员外摆手,又言道:“然公爷入京勤王需要为人之先、审时度势、相机而行!”
“为人之先是为臣子本份,然……”乐天不解:“敢问岳父大人,何为审时度势、相机而行?”
“现下金人兵围汴都,天子必下诏令命各地勤王,公爷要最先响应,为人之先。所为是为名也;而审时度势,相机而行,是公爷要把握好入京的时机,早一步入京解汴都之围,公爷虽有功于江山社稷,却令我等所图前功尽弃……”
“乐某明白了。”听白员外言,乐天点了点头。
“停下,老爷正在议事!”
就在乐天话音落下后,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有人将来人挡住。
随后只听被挡住之人说道:“麻烦二人去向老爷通报,两浙路置制使徐老大人着人送来了帖子,要请老爷去置制使司吃酒议事。”
“将帖子给我便是,我去向老爷禀报。”守在外面之人说道。
看着送进来的帖子,屋内的王佐不解:“这倒是奇事了,两浙路置制使请我这平头老百姓来吃酒,真是奇了怪了。”
“今天是多少号?”乐天向旁边问道。
“回公爷,今日是闰十月二七。”侍候在旁边尺八忙回道。
乐天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随之又有人被挡在了外面。
经过允许之后,那人才进得内室,将一张帖子呈上前来:“白老爷,官府递与咱家个帖子,说是要请老爷去置制使司吃酒议事。”
“白某也有?”看到呈来的帖子,白员外也是有些吃惊。
随即王员外、白员外二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乐天,不知官府请自己吃酒是为何意。
“今日是闰十月十三、”乐天点了点头言道:“闰十月十三天子下诏勤王,闰十月十八金人兵临汴都城下,朝廷马递日行五百里,今日闰十月二十七,想来勤王的诏令也到两浙了。”
“公爷的意思是……”王佐问道
“聚无好聚宴无好宴,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乐天笑道:“勤王的诏令到了两浙路,勤王行军打仗处处都需要钱,两浙路的官员自是要让富户认捐。”
旁边的屠四忍不住嗤笑道:“这些都是我家公爷玩剩下的。”
一众人皆是笑了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乐天。
“公爷,机会来了!”杨颂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是啊,机会来了。”乐天也是点了点头。
“现下我等该如何做,还望公爷给个指示。”白员外问道。
未等乐天说话,门外又有急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有时任兵马都监程寅的亲卫侍卒前来,见过礼后禀道:“都监老大人,置制使老大人唤快去置制使司,有要事与都监老大人您商议!”
“知道了。你且出去了罢。”将亲兵打发出去,程寅上前辞行:“公爷,时间耽搁不得,卑职且先告退,不知公爷有可吩咐?”
略做思虑,乐天说道:“置制使司寻你定是着你领兵勤王,你便应下,至于其后之事,你议事回来再与我等商议。”
……
中华公司是一个利益整体,但乐天知道人心是最复杂的,特别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乐天不敢保证所有人都会心向自己。
乐天清楚,只有将一众人绑在利益的战车上,这些人才能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为了探出众人的底细向背,所以乐天才有意放出朝廷要强夺中华票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