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洗漱过,宫中的内侍便来乐府宣诏,宣诏让准驸马到东华门等侯,天子将要在便殿接见乐天等一干事项。
程序内的事情,一定要按照程序内来办。乐天忙收拾了一番,带着一众人出了府向东华门行去。
除徽宗赵佶子嗣众多外,北宋历代皇帝子嗣皆相对稀薄,公主出嫁自然是桩大事。
一大早做为三宫之主的郑皇后便来见赵佶。
“子童来了,坐下来说话,与朕一起用膳么!”赵佶也刚刚洗漱完毕正在用早膳,随即又是有些奇怪:“寻常这时候,茂德这丫头早就来给咱们请安了,今怎么不见影了?”
“臣妾用过膳了!”郑皇后谢过后欠着身子坐好,笑道:“今日是皇上召见准驸马的日子,这丫头马上要大婚了,臣妾可是听说了,这丫头害羞的紧,连房门也不好意思出了呢。”
赵佶莞尔一笑:“这丫头向来胆大的很,敢背着朕去见乐天,现下却知道脸红了。”
郑皇后叹了口,言道:“儿女们日渐长大,臣妾算了一下,从政和七年起嘉德、荣德、安德几个丫头先后出嫁了,如今茂德这丫头也要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宫里养了十几年,突然间不风了人,臣妾的心中始终感觉到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能习惯生活么,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受夫家欺负。”
“子童想的多了!”赵佶轻轻一笑:“帝的女儿是天家之女,又怎么能受的了欺负!”
对此,郑皇后表示耽忧:“陛下,不是臣妾多想,那乐天为我大宋立功无算,年纪轻轻就位列三品,尚了茂德就等于断了前程,试想一个年轻才俊就此断了前程,心中又能怎么想?”
赵佶反问:“子童,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茂德是嫁的最理想与幸福之人呢?”
“功名利禄,世人所求也,纵是朝中臣子十年寒窗也口中言为施所学一展抱负,却终是难逃于此。”郑皇后叹气,又道:“那乐天有居宰辅之才,就此赋闲又岂会甘心?”
赵佶点了点头,开口言道:“所以朕才明卖实送予他美宅,朕还打算将朕最大最好的一座皇庄送与他!”
郑皇后叹道:“茂德这丫头虽非我之亲生,然宫中儿女皆要唤我一声母亲,茂德这丫头又是乖巧听话,臣妾不得不为这丫头多想些,再说乐天家中本有八个妾室,臣妾真是怕这丫头受了冷落。”
“这便是子童你想多了。”赵佶摇了摇头,道:“乐天这个人的性子,朕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人不止聪明,可是对待自己人还是极重情义的,正可谓爱憎分明,所以不必要与茂德担心什么。”
郑皇后不禁失笑出声:“爱憎分明?因为茂德而失了前程,他如何个爱憎分明。”
此时赵佶己然用好了膳,示意小宦官将早膳撤了下去,“乐卿的家事,朕也是听说过的,虽然家中妾室较多,然均是亲近非常,并无疏远与宠溺,取左右平衡,朕相信日后茂德嫁将过去,乐天也会处理好茂德与家中一众妾室的关系。”
郑皇后又言:“那个夏人公主也要同日一齐嫁过去么?”
“朕为一国之君,总不能出尔反尔!”赵佶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朕有些委屈茂德这丫头了,不知蔡京五子是那般浪|荡模样,眼下又是如此……”
随之,郑皇后施礼::“陛下,茂德虽非臣妾所生,却被臣妾视若己生,茂德生母品阶偏低,送嫁那日臣妾也想同去,还望陛下恩准!”
后宫等级森严,皇后、贵妃、贤妃、婉容、婕妤、才人分别代表后宫妇人地位的高低,母凭子贵,生了皇子赵构的韦妃也不过封为贤妃,茂德的母亲只生了茂德一人,升到婉容也是不错了。
“朕知道像怕茂德那丫头在乐天那受气!”赵佶一笑,想了想又言道:“茂德那丫头的母亲寻常也甚为贤德懂礼,也便升上一级罢!”
就在赵佶吃茶之际,有个小内侍躬身进来禀道:“陛下,平舆侯己以了东华门外!”
听到乐天在东华门外侯着了,郑皇后忙又说道:“陛下可好交待好乐天,莫要委屈了咱们茂德。”
“会的,会的!”赵佶不禁笑了起来,随即吩咐那小内侍:“让乐天去偏殿等候,朕马上便去。”
……
大臣们进宫议事、上朝皆是走西华门或是走前面的宣德门,这西华门乐天倒是没走过几次。
与那些驸马不同,这大内乐天早就不知来到多少次了,一点也不紧张,在小宦官的引领下进了西华门,被带到一处偏殿,随即有小宦官奉上茶水,乐天便坦然的坐下喝茶,茶水入口,咂了咂嘴,乐天觉的今日宫中的茶比以往要好喝许多。
这些小宦官看到乐天,心底没来由的有些发寒,这可是个凶名赫赫的人物,扳倒了宫中三大老祖宗之一的杨戬,不仅铡了杨戬几人的脑袋,更是牵连无数宦官,清洗无数宦官,便是与乐天对话的时候,也不由的结巴了起来,丝毫不见平日里伶牙利齿的模样。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随即又传来一声轻咳,乐天忙坐正了身子,再次赵佶背着手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进来,连忙起身作揖道:“陛下!”
“来了!”看了他一眼,赵佶点头示意。
君臣二人相识日久,倒不必有多少客套与虚礼,由于对乐天知根知底,也免却了虚礼般的盘问。
“臣晨起接了诏书,便来西华门外等候了!”乐天笑着回道。
赵佶点了点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左右望了一眼,身旁的一众宦官们忙退了下去,待所有人走干净之后,赵佶才说道:“朕的这些臣子们啊,素来是报忧不报喜,在朝堂上他们都说汴都的米粮的价格己恢复下来,朕对他们的话信的不多,朕只想问问你是不是如此?”
没有多余的话,一句便可表达出自己对乐天的信任,足可见赵佶这么多年皇帝不是白当的。
乐天回道:“回禀陛下,汴都的粮价是降下来了,不过因是灾年,价格比起以往还是要高出三成的。”
“大灾之年,粮食贵点亦好,免的有人浪费粮食。”赵佶点头,又言:“只是不知道这些粮商们还会不会趁大灾之年,妄律法于不顾,借机哄抬物价,侵夺百姓之利。”
“杀一儆百,必能奏效!”乐天言道,随即又说:“陛下,臣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陛下面前禀奏!”
“当与不当?”赵佶先是挑眉,又感到有些好奇,随即笑了出来又故佯怒道:“你乐天还有不敢在朕面前奏出来的事?你为了弹劾杨戬,能在朕的面前使小性子丢乌纱,陷朕于不义,还有什么事是你乐天做不出来的?”
“臣有罪!”乐天忙起知施礼请罪。
“快说,快说!”赵佶挥着袖子摆手,“说完正事后按流程你要接受封赏,再然后还有宴饮,太子与郓王二人也要倍席,你我翁婿二人总不能干巴巴的在这里坐着罢?”
“是!”乐天忙应道,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只札子,双手奉到赵佶面前:“陛下请见!”
“今日本是你我翁婿见面,却被你弄的跟上朝似的。”赵佶一边接过乐天递来的札子,一边埋怨道。
看着乐天递来的折子,赵佶的眉头皱的愈紧,面容上神色也愈加的凝重,待看过之后抬头看着乐天,问道:“这札子上所言可都是真的?”
“陛下,臣于札子上之言句句属实。”乐天忙回道,又继续说道:“起初臣只是命大理寺官员彻查公田所侵占的民田,却从公田所的地契案档中意外得到了京西、京东诸地官员所占田产数目,其之记录比户部存档还要精准。”
将札子置在桌案上,赵佶眉头皱的更深了,用手敲了敲:“你这札子上说,汴都的米粮都是蔡京家人一手把持的,而蔡京一家独占京东、京西良田四十余万亩,植又要养蚕与有织妇无算?”
乐天回道:“汴都是我大宋最为繁华之地,粮物之价冠于全国,任谁将粮食运抵汴都皆可获巨利,然汴都又岂是好进的,于朝中无影响者又岂能涉足?”
“你可有确切证据?”赵佶接着问道。
乐天回道:“臣曾派人查过,汴都米粮商行皆是由蔡家把持的米商供应,外人所持的大量米粮不得入汴都耳。”
长长的叹了口气,赵佶言道:“朕会下旨,以漕运走河北、江南、淮东诸地米粮入京,将汴都粮价平抑下去。”
说罢,赵佶起身与侯在外面小宦官言道:“传旨下去,摆宴,着太子与郓王二人陪同。”
……
赵佶的语言看似平淡,但乐天却从赵佶的眼中看出愤怒与失望,本朝不抑制土地兼并,蔡京家里有四十万亩田地,赵佶也不会去怪罪,但赵佶气愤的是蔡京家掌控了汴都的米粮价格。
民以食为天,控制了米粮说意味着蔡京会随时能给朝廷在汴都制造出些小麻烦出来。
历史上蔡京曾四起四落,眼下王黼因为与梁师成有小门相通的源由,赵佶己有了罢相的想法,但有谁能再居相位,朝中一时并无合适的人选,但乐天知道,恐怕在赵佶的眼中,蔡京才是最适合做宰相的人选。
蔡鎏之死虽然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但却在蔡京心中系了个死结,以蔡京的人品,乐天不敢保证他不会报复自己,再说蔡京家子孙众多,被这样一家人当做眼中钉内中刺的盯着,是谁都不会觉的好过。
梁师成、王黼,再加上个蔡京,乐天可不想让自己腹背受敌。一切都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为此乐天不得不动用些手段,将赵佶想要将蔡京起复四度为相的想法扼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