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公事,乐大人倚在签押房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心中忽的想起姐丈李梁与童揽二人来,想来二人现在己经按着自己的指示到了那边,就等着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大老爷,门外有人送来张帖子!”
这时,门子前来禀道,双手奉上一封粉红色帖子来到门前,还未待那门子进屋,那帖子上面散发出的香喷喷脂粉气息便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从那门子脸上的笑容来看定是收了那送信人不少的门规钱。
依据以往的经验,那粉红色散发着香喷喷气息的帖子定是伎家姐儿送来的,乐大人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心中感叹好久没收到过伎家姐儿的帖子了,甚至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痒痒的,甚至是难耐寂寞的感觉。
名满大宋的桃花庵主桃花郎君,没有了女伎的帖子还是桃花庵主么?乐大人常常自诩与本朝大名士苏子瞻相提并论,何况乐大人现在做了杭州同知府事,虽然在品阶上比苏子瞻差了许多,但一个同知府事的官名与苏子瞻几可平起平坐。
昔年春天每遇休暇之时,苏子瞻必定约好友、和尚和伎|女到西湖上游赏。清晨出发,早宴一定选在山水最佳处举行,宴会完毕,每个客人自乘一个小船,令队长一人,各领数名伎女,任其随意调戏取乐。到了落霞时分开始鸣锣集合,把各船召回,再到圣湖楼,或竹阁之类的歌舞酒楼,极欢而罢。每次不狂欢到深夜不归。而每次回城的时候,城中士女云集,夹道以观千骑骑过。成为杭州城内不可或缺的风景,若不是乐大人奋力向上爱惜羽毛,苏东坡在任时的那种的盛况在乐大人的身上,也不是不能出现的。
心里虽然痒痒的,不过乐大人却没伸手去接帖子,板着一张脸训斥道:“不是以前吩咐过汝等么,似这样的帖子全部拒绝掉,莫要再送与本官了!”
“回大老爷的话,小的也是这么与来人说的,只是……”那门子将手中帖子正面在乐大人眼前展示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小人,小人实在是不敢不送!”
看到那帖子上的名号,乐大人心中明白了几分,“放下罢!”
待那门子离去后,乐大人将放在书案上的帖子拿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笑间。这帖子不是别人送来的,是那墨嫣姑娘着人送来的。墨嫣姑娘与乐大人的交情杭州府有几个人不知道,莫说那门子拿了好处,便是没有拿过好处也不敢不给乐大人送来。
打开帖子,一行秀丽的小字出现在乐大人的眼帘。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太守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太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嘞个去!
刚刚看了个开头,乐大人险些喷出一口后世的网络用语,若前面的几句听的陌生也就罢了,但后面这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在后世有几人不知,这首《越人歌》是华夏文学史上较早的明确歌颂同|性|恋情的诗歌,它和楚国的其他民间诗歌一起成为《楚辞》的艺术源头。
这墨嫣姑娘莫非是腐|女不成?乐大人暗暗想道,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心道在这个年代女伎们能识字念得只首诗词便己经能做过才女了,定然不大知晓这首《越人歌》所代表的真正含义。接将又将帖子往下看去,下面的词句倒也平平常常,原来是墨嫣姑娘是邀自己今晚一叙。
墨嫣姑娘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后白员外又有意送自己为妾,虽说是被自己拒绝了,但心中总觉得愧对墨嫣姑娘,按理来说自己也应当去解释一下。
想了想今日自己处理完公事,反下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借这个机会与墨嫣姑娘说个明白,不是自己不倾慕墨嫣姑娘,只是家中妾氏太多,实在是没法纳了。
这时,尺七进得房来,禀报道:“官人,越州军指挥使杨大人在外面求见,请老爷明日渡江校阅越州水军!”
“请进来罢!”乐大人吩咐道。
这杨指挥使本是杭州水军指挥使,因剿匪得利受乐大人推荐,被两浙路兵马都监派到秀州水军担任水军指挥使,算是官升级,杭州水军麾下的一众军官也因军功得了乐大人的推荐,每人官升一级到秀州水军任职,实际上这也是乐大人为了让自己更加容易掌控越州水军而为之,至于秀州水军,乐大人暂且还不急于掌控。
赘言不表,到了黄昏之后,乐大人便服出行去应那墨嫣姑娘之约,身边只带着尺七、屠四二人。
用后世的话来说,乐大人现在是明星官员,从小府衙大门出去难免不引人注目,故而选择从后门出行。
屠四先唤得一辆骡车过来,乐大人刚刚上了车,只听“扑嗵”“扑嗵”两声闷响,立时感觉到有些不对,掀起车帘忙向外看去,只见数名大汉立于车外,其中两个人还拿着棍棒,尺七、屠四二人己经倒在地上。
那为首从这以黑纱蒙面,向着乐大人嘿嘿冷笑了数声:“乐大人,没想到罢,你也有今日!”
乐大人心中大怒,口中斥道:“尔等……”
未待乐大人将话说完,只听那为首的蒙面大汉喝道:“将这狗官绑了,当做我等入伙的投名状!”
旁边的几个人应了一声,一股脑的上了车,将乐大人捆了个严严实实,口中更是被塞了个严严实实。随即赶车的匪徒扬起一鞭,车子冲着南面飞奔而去。
恰有两个下了差的衙伇走到这里,其中的一个忽的被绊的险些跌了一跤,稳住了身形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向着地面上看了一眼,却是一具人身。
再细看去,那差伇大惊失色,地上这个竟然是跟在大老爷身边的家奴尺七,又发现旁边还躺着一个人,乃是大老爷身边另一个听用的人屠四!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差伇对视了一眼,是谁这么缺德将大老爷身边的两个人打翻在地,心中忽的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大老爷身边的两个贴身佣人都被人打倒了,那大老爷的处境岂不是不妙?
想到这里,深秋冷风中,两个差伇的汗水滴落了下来。
带着几个颤抖,一个差伇将手伸去探了探二人的气息。还好,倒在地上这二人只是昏迷过去,不是丧生。又奋力的摇了摇,尺七最先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差伇有些发呆,还没从迷糊中醒转过来。
那边屠四也被另一个差伇摇晃了起来。
看到屠四似乎清醒许多,那差伇问道:“屠四哥,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大老爷让歹人劫走了……”屠四左右张望了几眼,忽的想了起来,喊叫的声音都变的凄厉起来。
听到屠四说话,尺七立时彻底醒转过来,口中叫道:“四个……对是四个蒙面人将我俩打晕了……”
乐大人被歹人掳走了,惊的两个差伇直打哆嗦,堂堂一任同知府事被人劫走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衙门里的人也跟着遭殃,回想几个月前杭州前任知府蔡鋆被歹人刺杀,府衙从上到下多少人被牵累,更有几个因为保护不力被撤职查办,发配戍边……
就在小府衙乱成一片时,乐大人被蒙着布袋不辨东南西北的颠簸着。
这次乐大人所遇到的危机,与自己写信诬陷自己,自己制造假像在船上刺杀自己不同,那两次都是乐大人吩咐童判书暗中谋划的,不过是演了两场苦肉戏搏些观注刷声望罢了。但这一次是与乐大人初到钱塘上任时,遇到王佐派人刺杀自己是一样,面临的是真正的凶险,是真真正正的绑架。
平安的日子过的太久了,有些大意啊。要知道这样,乐大人就应该将武松带在身边,以武松的身手,三个五个人是近不到身边的,只不过乐大人想为武松搏个前程,送到水军里听用去了。
自从到任钱塘以来,乐大人坑了不少杭州的士绅,接连杭州湾海战、蝴蝶岛剿匪,缉私又断了不少人的财路,手上也算是沾了不少人的血,乐大人难免不会有仇家寻仇或是遭人报复。
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今晚要出行?乐大人心中推测了一番,这伙人骂自己是狗官,又要将自己绑了当做入伙的投名状,难道这些人是匪,甚至是海上的海匪?至于这些人能在晚上得手,莫不是早就开始算计自己?
推测到了这里,乐大人霎时间流出一身冷汗,自己手上海匪的性命不在少数,若自己落在海匪的手里,凶多吉少是意料当中的,甚至有可能连痛痛快快的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波浪的声音越来越近,乐大人意识到这里是钱塘江边,因为在杭州城的河流中只有钱塘江的水流声比罗大,杭州城内有中河之称的盐桥河,还有东河之称的茅山河皆是水流平稳,哪有这般大的水浪声。
颠簸渐渐停了下来,乐大人估摸了一下,这一阵足足跑了有二十多里,必是钱塘江边无疑。
“狗官,下车!”那为首的汉子骂了一声,最先跳下了车,随即另外两个汉子架着乐大人从车子里出来。
“快,押着这狗官上船!”前面那为首的汉子催促道。
虽然脑袋被布袋蒙着,但乐大人还是能看到前事带路之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江边有一艘乌篷船等在那里,船上挂着一盏灯笼,使得乐大人头蒙在布袋里,也能知道外在的情况。
看来,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乐大人心中可以肯定这些人必定是海匪无疑,心中苦不由笑连连。又想起了墨嫣姑娘,自己是接了那墨嫣姑娘的信笺今晚才出门的,自己若是落得不测,想来墨嫣姑娘也要受些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