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想尖叫。
无数次想发泄。
想一次次地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对着辽旷的天空嘶喊宣泄——
而这个导致了她们母女近二十年人生悲剧的男人就在她面前,她只需要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也不会出现了——
南烟直起身,双手握紧刀柄高高地举过头顶——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冷漠,无情。
毫无波动。
她只需要再一次的手起刀落,她和妈妈就可以解脱了。
就可以解脱了。
“烟烟,不要——”
“烟烟——”
南烟对郑南禾哭劝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手中的水果刀不依不饶对准了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但却只能在狭小的空间移动着的宋明川。
一刀没死。
又是一刀。
再一刀她看准了心脏位置。
胳膊再落下的一刻——
突然。
一道高大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紧接着,她落入了个温柔的怀抱。
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挡住了她即将落下的下一刀——
熟悉的,清冽柔和的雪松香气。
“南烟——”
怀礼趁她浑身虚脱的一瞬,立刻夺走她手中的刀。
叮咣一声刀落了地,南烟浑身随即瘫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目光仍在宋明川,却无力地从怀礼身前缓缓滑跪到地,呆滞地跌坐下来。
她满手、满脸都是血。
满眼都是泪。
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刀伤遍布,痛苦地翻滚,另一边的女人也被打伤了,披头散发,脸上全是淤青与伤痕。
如同她疮痍遍布的人生。
看啊。
这就是她的人生。
这就是真实的她。
南烟双眸空洞地看着他。
好像已不认识他,只那么空空地流泪。
怀礼伸出手,试探了下她:“……南烟?”
她没反应,他便上前拥抱住了她。她没有反抗,如一张软绵绵的、被揉皱了的纸般,轻飘飘地就落入他怀中。
她呼吸仍急促,夹着哭腔回荡在他耳边,还要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
怀礼抚着她单薄的脊背,温声地安抚她,“没事了宝贝,没事了。”
“没事了。”
“不能杀人,你的人生还很长,知道吗。”
“听话,不能再动刀了。”
“听话南烟,你还有人生,听话。”
她好似受到了些安慰,不再那么倔强。
怀礼便又放开她一些,他的双手捧住了她苍白的、满是泪痕的脸,用他的眸对上她的,手指去抚她额角的发,“不要杀人,南烟。听话。”
他额头抵上她的,喃喃,“南烟,没事了。”
“没事了。”
南烟只睁着双眸,怔怔瞧着他。
她在他温和的语言下,双目这才逐渐对上了焦,看清了来人是他,她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意识。
她想起来了。
是了,他今晚要来找她的。他说她的画卖掉了。徐宙也还为那个画廊去了外地,郑南禾还要跟蔺叔叔再续前缘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好。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宋明川又要出现。
为什么每一次她和郑南禾的生活稍稍好转他就要出现。
为什么。
她看着他,咬了下嘴唇,眼泪就不听话地落下来。
“……南烟。”
怀礼低低地唤她,她却仍不管不顾地掉眼泪。
她似乎觉得难为情,要别开脸,他却任她滚烫的泪水在手掌心蔓延,又去拥她,“没事了南烟。”
拍着她的脊背,“没事了。”
南烟伏在他肩头忍不住啜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好似那一日他带她骑马,在高高的马背上迎风招展,她很想对着天空发泄,大喊,尖叫。
好想大叫一场。
好想。
好想大哭一次。
她的人生不曾有过那么自由自在的时刻。
如果不是没得选,她也不想出生的。
她也不想的。
这些话全都语无伦次地说给了他听,怀礼只轻声应着她,顺从她,轻轻拍她的脊背安抚。
她在他怀中边哭边还不断地发抖,哭到声嘶力竭也顾不上,他便拥她更紧,仍不住安抚,“没事了南烟,没事了。”
“别怕,没事了。”
傍晚时分。
透过窗,远处一湾寒月低垂,肃杀又寂静。
怀礼拨通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直到他陪她上了救护车,她仍在发抖、流泪,她那双一贯狡黠清澈,目的直接的眼睛,无边空洞,又无尽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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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南禾鼻骨断裂,面部皮肤大面积损伤,差点伤到了眼睛,宋明川全身中了五六刀都没伤到要害处的心脏。
怀礼那时安慰南烟说没事,不仅仅是安慰的话。
他是心脏外科的医生,看一眼就知道致不致命。
她的人生还长。
一路上,南烟一直在想他说的这句话。
警察带了南烟去做笔录,怀礼陪同。
九月末时节,秋意渐浓。
枯黄树叶败落,卷住秋风瑟瑟,不住地往人袖子里钻。
怀礼在外面等待时抽了根烟。
他西装外套给了南烟,白色衬衫上都是血迹,还没来得及换掉,清俊面容也沾了血。
站在这里有点不伦不类,行人纷纷侧目。
他尝试打电话给徐宙也。
两年前给老晏买画儿就留过他的联系方式,前段时间他替老晏联系南烟也打过这个号码。
电话是通的。
没人接。
怀礼叹了口气,对着燥冷的空气吐烟圈儿。
等了许久,警察才通知他进去。
怀礼便掐了烟朝进走。
南烟坐在审讯室外面的凳子上,裹着他的西装外套。她面色没方才那么差了,怀礼进去前在她身边停了停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