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御晗之将湖心亭柱子下酒窖里藏有的陈年桃花酿抄出。
浓郁醇香的桃花蜜酒,带着沁人心脾的醇厚芳香,清冽甘甜的酒香,令人欲罢不能。
“来,喝酒,吃菜!”御晗之长袖一带,很是自然地抄起碗筷,率先体贴地替身边人夹了一碗。
三黄鸡,素鸭卷,黑木耳烤麸,叉烧,脆皮烤牛舌……
碗中的每一样都是唐百衣最爱吃的。
一阵凉风吹来,御晗之下意识地一捋广袖,长身站起换了一个座位,替身侧女子挡下冷风。
唐百衣持着竹筷,神情复杂地望着明显不太对劲的御晗之,久久没有下筷。
微蹙的英眉,仰起的脖颈,滚动的喉结。一盅桃花酒灌下,御晗之侧过脸,扯出一个难得的笑意,“怎么?”
唐百衣注视着面前人,想要说什么。
长袖一拂,御晗之自斟了一杯,自顾自地对着女子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目光深邃幽暗,紧紧注视着面前一如既往淡然的女子,笑了笑,“有什么话,送给爷?”
唐百衣心中一凛。
御晗之低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这回是在下输了,但是,他也太小瞧了御家人,小瞧了本爷。”
“哐当——”
突然不远处的朱门被人强硬地一推搡直接闯门而入!御家家丁惊怒骂咧声一片!
一时间,整座御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不安!不少女眷哭爹喊娘抱头痛哭,哀嚎声响彻一片!
御家家丁抄起门口的各种棍棒作势要抵抗到底!但一位踏着锦靴的官员高高举起搜查令目中无人地带着一众衙役闯门进来,令人无法反抗!
民和官斗,是斗不赢的。
“来人!搜!”顿时官员一声令下,整座御府再度动荡不安起来!
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内堂出来,气得直喘粗气,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御家,没落了!
相比御府的一片鬼哭狼嚎,湖心亭中幽静的安宁氛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官员冷眼对上依旧自斟自饮同女子喝酒谈天的御晗之,从鼻孔重重发出一声冷哼!
“好大的胆子!来人!押下!”
铁锁的晃荡声,叮咚响成一片!带着逼人的惊骇恐慌震慑人心!
本已经装昏过去的老太太此刻哪里还能继续不省人事,立马愤恨地丢出拐杖就要砸官员,“混账!谁敢动老身的儿子?”
两队身穿笔挺制服的兵,齐刷刷小步跑来,作势就要拿下湖心亭中的御晗之!
“哐——”
一柄尖锐的扇器抵挡在众人面前。
老太太惊讶地瞪着昏花的老眼,御晗之也蹙紧眉头。
唐百衣扯开扇器机关,横在身前,挡住湖心亭门口的官兵,冷冷道,“搜查令刚出,就想捉人?御家犯了什么罪,商贾大户人家也是你们想抄就能抄的?人证物证呢?押进大牢严刑逼供,不死不招?还是屈打成招?”
清脆铿锵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御府,让人揪心的同时,也令人莫名安心。
名满京城的红糖娘子终究是会出手救御家的!
为首的官员见到如此护犊子的唐百衣微微一怔,视线下意识地瞟向朱门后方。
唐百衣冷笑一声,丝毫不让地挡在湖心亭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怎么?不说清楚,就想动手?怕是你这位官老爷想一肚子吃饱,中饱私囊!吞下御家财力的万一就足够你打点人脉关系,一路升官!”
“放肆!”官爷气急败坏,一挥手喝令手下强行动手将人带走!
“噗通!噗通——”
一时间,凌厉的扇器左右挥摆,震慑人是真,伤人是假,唐百衣对着冲上来的兵一人一记内膝重踢,抡起拳头一人一下。
很快,七七八八的官兵都被左右勾拳飞进了冰凉的池水中!
初冬的池子,冻得透彻心扉!
御晗之蹙眉,压低声道,“你……不必要这样。”
这道理唐百衣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出手伤了官兵,无论什么理由,这袭官的罪名已经坐实!三年间辛辛苦苦建立的商业帝国也将变成泡影!自己只有收拢多余资金,遣散阿依记品号,遁走远逃天涯一条路!
自此往后!自己就是逃窜犯!通缉令上的恶犯,再无过上市井正常身份的可能!
唐百衣苦笑。
这是最差的一条路,也是自己三年内苦苦磨炼武力,替自己准备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自然不会放弃光明的钱途成为沦落到江湖一名小透明。
清脆的声音带着无奈,“御晗之,被送到大狱你会被怎么样,这不是很明白么。你还有机会翻身么?你连出来都是问题。有人要搞你。有人要你全家陪葬,不如一同逃了,阿依记香山镇还有不少我提前准备的伪装面具,到时候,咱们混成商队人马,一路往西,进入丝绸之路去到波斯,不再回来。”
御晗之眼神一动。
一路往西,一同去到波斯,不再回来。
唐百衣无奈地苦笑了一笑,“阿依记这三年里都是靠你的资金扶持,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人不能忘本,你待我好,我自然会回报你。御家有难,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御晗之眼色沉下。
这名女子,从来不会被生活打倒。哪怕前面没有路,她也要硬生生开挖出一条艰难坎坷的生路来!
低哑的嗓音带着动容,“我,不会负你。”
唐百衣回头笑了。
御晗之不用“爷”自称的时候,听着还真不习惯,不过倒是有几分亲近的味道。
她殊不知,这些压低声音的话,毫无例外地正在被人听去。
突然,朱门再度被人推开。
先进门的一位黑衣暗卫浑身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推开门,恭恭敬敬垂首迎着一人进来。
唐百衣往门口一看!
一身玄衣华服的男子,面带上半鎏银面具,冷冷的目光盯视而来。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官员一见人来了,立马很是狗腿地堆起一脸谄媚笑迎了上去,“爷,您看?”
沐珩一挥手,官爷悻悻然带着沦落成落水狗的一众官兵落荒而逃,连门都没有带上。
官兵们,跑完了。
门口只剩下一位玄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