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苗昕转过头,看一眼方才阻拦她的表亲,然后尴尬的摇摇头。
“我……”
“怎么?”郭禹锡以为她有什么困难,主动道:“你家里的事我有所耳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闻言,苏苗昕连连摆手:“不是因为这个,你专心打理郭氏就好,而且我觉得……”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不知该如何启齿,只好开门见山道:“我没有咒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宫氏和苏氏接连出现意外,实在太巧了,很可能有人在背后捣鬼。”
宫、宋、郭、苏是商界的龙头企业,多年来一直处于“四足鼎立”的状态,近些年萧氏青云直上,大有改变局势,造就“五分天下”的意图。
这几家公司等同于处在食物链顶端,寻常的股市风波或经济危机,哪怕国际经济的动荡都无法对其造成冲击,而眼下经济局势风平浪静,宋、宫、苏三家居然接连出事!
宋氏内部早已隐患重重,可以忽略不计,但宫氏被诬陷盗取机密,还出现了可笑的“偷税漏税”,绝不可能是误会那么简单。
至于苏家,小偷明目张胆的跑去苏崇星的别墅偷东西,现金古董都不要,唯独盗走了重要文件,若说不是受人指使,可信吗?
苏苗昕能想到的事,郭禹锡自然早已警觉,可目前局势混乱,他即便着手调查,想必也查不出结果。更何况早在宫氏与苏氏出事之前,郭氏已经遭受了不明势力的攻击。
怕苏苗昕担心,他没将郭氏之前遇到的怪事告诉她,而是坚定承诺道:“好,我先稳住郭氏,将来若出现变故也好应对。”
苏苗昕点头:“这样就对了,那……你现在要去看郭禹堂吗?”
“当然。”郭禹锡观察她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事对我说?”
“我也想去看他。”苏苗昕低垂着眼眸小声道,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委屈。
郭禹锡茫然的看向病房,注意到挡在门前向自己颔首问候的表亲后,总算明白过来。
看样子苏苗昕始终被家人阻拦,不许她见小堂,难怪刚才她会露出那种表情。
郭禹锡心生不悦,沉声说了句“跟我来”,便抬步向前。
守在门口的表亲见状,起先还不知死活的想阻止,被郭禹锡冷漠的目光扫过,登时老实下来,乖乖让开了路。
多日来第一次见到郭禹堂,他身上的擦伤已经基本恢复,唯有额头还缠着纱布。
泪水瞬间涌进眼眶,苏苗昕半跪在床边,紧紧拉住他的手,却哽咽的久久发不出声音。
在她记忆中,郭禹堂就像块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也扯不破,永远都是那副吊儿郎当冲着她笑的样子。能吵嘴能打架,多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追小偷却会受伤?
“你是傻的吗?!”
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骂道:“追不上就回来啊,干嘛傻乎乎的跟着人家跑?就算跑,你也要小心点儿吧……外面都是雪,路又那么滑,你以为自己是超人还是不倒翁!!”
她越说越气,眼泪也越发汹涌,郭禹锡抬手按住她肩膀,轻轻拍了拍。
“对不起……我知道根本不怪他,都是我的错。”苏苗昕转过头来,泪眼朦胧的向郭禹锡道歉:“他为了我才会去抓小偷,而我……之前我还……拒绝了他的表白……”
郭禹堂表白被拒一事,郭禹锡早已知晓。
那天他出差,郭禹堂和苏苗昕一众人出去玩,第二天回家时却满身酒气,浑浑噩噩的不成样子。他甚至不用问,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还曾以为,苏苗昕不够喜欢郭禹堂,所以才不肯接受表白,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苏苗昕的眼泪,不止因为歉疚,更多的是担忧。
他想,当初阿生失踪的时候,她应该也哭成了这样。
“小堂不是阿生。”郭禹锡沉声道。
阿生是苏苗昕心底最深处的痛,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但有时候通过逃避来忘却伤痛,是最蠢的方式。
过去的痛苦回忆就像疾病,唯有正视病痛,积极治疗,才能重获新生。
他不希望苏苗昕再犹豫不决,所以平静的提醒她:“小堂不是阿生,你的遗憾还可以弥补。如果你爱他,就别推开他。”
苏苗昕瞬间僵住,而后缓缓阖起眼睛……
是啊,郭禹堂不是阿生,阿生对她造成的阴影,不该与郭禹堂的付出相互抵消。
她总是以郭禹堂喜欢了尹亦浠许多年来安慰自己,然后自以为是的考验郭禹堂对她的感情。但事实上她很清楚,郭禹堂的心思简单纯净,既然说了对她动心,就绝不可能是试探。
她的确错了,不是错在没拦住郭禹堂追小偷的步伐,而是自私,极度的自私!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爱……”她睁开眼睛,仰起头看向郭禹锡:“但我承认,我动心了。”
早在不知不觉间,她面对郭禹堂的时候不只会吵架和埋怨,更会心跳加速,甚至因为他的偶然靠近而脸红。
他表白时,她虽然满心混乱,但的确动过答应他的念头。
这些都是动心的表现,她必须要承认,可是……
“我要先找出杀害阿生的凶手,结束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郭禹锡与她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了解她的固执,闻言后沉默片刻,叹息道:“好好照顾小堂。”
说完,郭禹锡转身走出病房,也走出这场兄弟间的感情之争。
爱情就是如此,看似毫无规则捉摸不透,但哪怕相差一丝一毫,都会遇见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争强好胜,但从不是顽固的人……
有了郭禹锡帮忙,苏苗昕终于顺利留在病房,每日悉心照顾郭禹堂。不知是不是有她陪伴的缘故,三天后的清晨,郭禹堂终于醒了过来。
她当时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床上有声音,还以为护士来查房。那动静持续了好半天,她才觉出不对,惊醒后便看到郭禹堂圆睁的眼睛。
她尖叫一声冲过去,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脑袋看了好久,总算想起叫医生。
按响呼叫铃后,医生很快带护士赶来。
简单的身体检查,她可以在旁边等待,可是越看郭禹堂的反应,眉头蹙额得越深。
“医生,他怎么……干瞪着眼睛不说话啊?”
不等医生回答,护士奇怪的瞥她一眼:“患者颅内有血块,压迫神经后可能会导致失声,手术后不就告诉过你们吗?”
郭禹堂被发现昏迷并送到医院后,直接被推进手术室,苏苗昕得到消息赶来时,郭家人已经将手术室包围,不许她靠近,所以那时的情形,她自然不清楚。
一向暴脾气的苏苗昕,被护士嫌弃了也不敢辩解,继续好声好气的询问:“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这个目前还不能定论。”医生吩咐护士整理仪器,走到苏苗昕身前:“除失声外,患者近期还可能出现其他的特殊情况,你们家属要多留心,发现异常马上联系我。”
话都不会说了,难道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吗?
苏苗昕鼻子一酸,强忍着泪送走医生,然后回到床边,抽噎着嘱咐郭禹堂:“总算醒了,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可警告你啊,哪里不舒服必须马上告诉我,不会说话就使眼色,要是耽误了病情,我……我饶不了你!”
郭禹堂像根木头一样平躺在床上,听完苏苗昕的话,反应了半天才眨眨眼。
不过他神情里透着茫然,应该是不想让苏苗昕哭,才懵懵懂懂的作出回应。
“到底怎么了,原来我总骂你傻,骂你笨,现在你就故意气我吗?”
苏苗昕抬手抚上他脸颊,有心想再训他几句,开口后却全是哭音。
不过哭归哭,她想的很清楚,哪怕郭禹堂真的哑了,甚至变傻变成植物人,她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她喜欢他,这就是她的命!
在郭禹堂不停眨眼、直到眼睛干涩最终也开始流泪的这种近乎自残的劝慰方式下,苏苗昕总算止住眼泪,洗毛巾来给他擦脸。
擦脸,擦身,按摩,喂水喂饭……这些天苏苗昕都是这样亲力亲为伺候他,只有排泄时才会请护工帮忙。
苏苗昕并非嫌脏,而是怕郭禹堂醒来后会难堪,从前都是郭禹堂时刻照顾她的情绪,现在两人位置颠倒,换成她处处为他考虑。
“好啦,洗干净我们就吃饭了。”
重新盖好被子,苏苗昕一边穿大衣,一边闲聊似的对郭禹堂说:“前几天你只能吃流食,喝些米糊和鸡汤,今天我去给你买好吃的,鸡鸭鱼肉,让你把流失掉的营养都补回来。”
正说着,房门忽然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见两名警察正站在外面。
“你好,郭禹堂住这间病房吧?听说他醒了,我们来了解一下案发当天的情况。”
“……哦。”她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侧过身让警察进门。